第6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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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岱廟的晨霧裹著鬆香,周小小踩著腳手架的木板往漢柏挪。工裝口袋裏的桃木枝沾著露水,是今早蘇雨晴在後牆根折的——老道士說過,尋常桃木鎮不住靈物,得沾著修繕隊的漆料才管用,那裏麵混著桐油和朱砂,是人間煙火煉的“護身符”。
    “西邊那棵被圍起來了。”蘇雨晴趴在竹架上往下指,隻見三棵漢柏中最粗壯的那棵周圍拉著麻繩,兩個穿中山裝的人正用放大鏡照樹幹,白手套在樹皮上蹭來蹭去,“他們裝成文物鑒定的,手裏拿的洛陽鏟裹著紅布——尋靈會的規矩,動土前要祭器。”
    周成煜突然拽了拽周小小的衣角,指著自己的筆記本:“圖上標著樹洞在‘龍紋疤’下麵。”他畫的小像裏,樹幹西側有塊凸起的樹結,像條盤著的龍。“我去引開他們。”李默把鐵鑿往腰後一別,扛起桶油漆就往下跳,“就說油漆不夠了,讓他們去倉庫簽字。”
    果然,那兩人皺著眉跟著李默走了。周小小趕緊爬下腳手架,蘇雨晴已經用鐵鉗剪斷了麻繩。樹幹上的龍紋疤濕漉漉的,像是剛被人摸過,樹洞被塊青磚堵著,磚縫裏塞著半截黃紙,上麵畫著個褪色的漩渦。
    “他們來過了,沒找到。”蘇雨晴摳出青磚,樹洞裏黑黢黢的,隱約能看見點綠光。周小小掏出桃木枝伸進去攪了攪,突然觸到個圓滾滾的東西,剛想往外挑,樹枝卻被什麽纏住了——洞裏竟盤著條小蛇,鱗片泛著青藍色,正咬著桃木枝不放。
    “是護靈蛇!”蘇雨晴從布包裏摸出個小陶罐,“我表舅說岱廟的蛇認香火,得用供品喂。”她倒進去的是昨天從夥房順的小米,蛇果然鬆了口,蜷到陶罐邊去了。周小小趁機把那東西挑出來——是顆葡萄大的珠子,綠得像浸在水裏,沾著點樹膠。
    “聚靈珠!”周成煜剛要伸手接,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蘇雨晴趕緊把珠子塞進周小小嘴裏,自己則撿起青磚堵回樹洞。兩個中山裝的人回來了,其中一個盯著周小小的嘴:“你嚼什麽呢?”
    “樹膠。”周小小故意抹了把嘴角,吐出點白色黏液——那是今早用樹汁和麵粉調的,“補裂縫用的,師傅說老柏木的膠最黏。”李默扛著空油漆桶跟在後麵,手裏把玩著個鐵環:“鑒定完了?倉庫的王師傅催簽字呢。”
    那兩人狐疑地看了看樹幹,又踢了踢地上的麻繩,最終還是跟著李默走了。等他們走遠,周小小才把珠子吐出來,珠身上沾著的唾液突然變成了銀霧,裹著珠子往樹根鑽。“不好!”蘇雨晴想去撿,卻被周小小拉住了。
    隻見銀霧鑽進土裏的地方,突然冒出圈新芽,嫩綠的葉片上還沾著露珠。“靈脈認地。”周小小摸著樹幹上的龍紋疤,“我爸筆記裏寫,聚靈珠不能離根,離了就成死物。尋靈會就算找到,也帶不走。”
    這時,廣播喇叭突然響了,播放著最新通知:“因台風將至,岱廟暫停開放,所有人員立即撤離……”蘇雨晴抬頭看天,明明是大晴天。“是他們搞的鬼!”李默拽起周成煜,“想把所有人清出去,好硬搶!”
    四人剛跑到角門,就見十幾個戴紅袖章的人堵在門口,為首的舉著個銅鈴搖得叮當響,鈴身上刻著個黑色漩渦。“把聚靈珠交出來。”那人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張會長說了,不交就按破壞文物辦。”
    護靈蛇不知什麽時候纏到了周小小手腕上,青藍色的鱗片突然發亮。蘇雨晴突然想起什麽,從布包裏掏出個東西——是麵小銅鏡,背麵刻著“岱廟監製”。“用這個!”她把鏡子對著太陽,光斑正好照在銅鈴上。
    銅鈴突然“哐當”一聲裂了,那些紅袖章的人捂著頭直叫喚。李默趁機踹開角門:“走!”四人衝進隔壁的民居,鑽進堆著玉米杆的柴房。周小小看著手腕上的蛇,它正往窗外爬,尾巴尖點了點西邊的方向。
    “它要帶我們去別的地方。”蘇雨晴扒著門縫往外看,“尋靈會的人被銅鏡傷了元氣,一時半會兒追不上。”周成煜突然指著牆上的標語,那是用紅漆寫的“保護古樹,人人有責”,下麵還有行小字:“西配殿出土宋代銅器三件”。
    “《華夏靈脈圖》上標著西配殿有暗門。”周小小把聚靈珠塞進磚縫裏,珠身的綠光透過磚縫滲出來,“珠留在這裏,靈脈就不會斷。我們得去西配殿——蛇肯定是想帶我們去那兒。”
    柴房後麵的排水溝通往後院,西配殿果然圍著警戒線,幾個穿軍裝的人正往卡車裏搬木箱。李默突然低呼:“那是部隊的車!尋靈會連軍車都能調動?”蘇雨晴卻盯著木箱上的封條,上麵蓋著“文物局”的章,邊角卻有個模糊的漩渦印。
    護靈蛇突然竄進西配殿的側窗,周小小趕緊跟過去。殿裏空蕩蕩的,隻有個被撬開的地磚,下麵是個黑窟窿,蛇正盤在窟窿邊吐信子。蘇雨晴用銅錢劍往窟窿裏探了探,勾上來塊破布,上麵繡著半朵蓮花——跟周小小銅片上的花紋一樣。
    “是靈脈的另一半封印!”周成煜的聲音發顫,“尋靈會要的不是聚靈珠,是這個!”遠處傳來卡車發動的聲音,李默拽著他們往窗戶外跳:“快撤!他們拿到東西要走了!”
    四人趴在玉米地裏,看著卡車開出岱廟大門,車鬥裏的木箱晃了晃,掉出來個東西——是麵小銅鏡,跟蘇雨晴的那個一模一樣,背麵刻著的漩渦被砸掉了半塊。
    “他們去下一站了。”周小小撿起銅鏡,護靈蛇突然鑽進她的口袋,“這蛇認主,它跟著我們,說明靈脈認我們護著。”蘇雨晴望著岱廟的飛簷,陽光透過雲層照在漢柏上,樹影在地上晃成個巨大的龍形。
    李默突然拍了拍周小小的肩膀,指著遠處的電線杆,喇叭裏正在重播新聞:“ts發現宋代銅鏡一對,專家稱與古代祭祀有關……”他笑了笑,軍綠色的工裝沾著草屑,“他們搶的是假的。真封印早被文物局收走了——那些戴紅袖章的,說不定是真的文保隊員,被尋靈會騙了。”
    周小小摸了摸口袋裏的蛇,它好像睡著了,暖暖的。蘇雨晴把兩塊銅鏡拚在一起,正好是個完整的漩渦,隻是中間多了道裂縫。“下一站去哪兒?”周成煜收起筆記本,上麵已經畫滿了標記。
    “《華夏靈脈圖》最後標的是k。”蘇雨晴把銅鏡裹進紅布,“但我們得先去蘭州——我表舅說,那裏有個老鍾表匠,能修這鏡子。”
    離開岱廟時,周小小回頭望了眼漢柏,龍紋疤的位置好像更亮了些。柴房的玉米杆堆裏,那枚被當作廢鐵的銅片正躺在那裏,沾著點樹膠——是她故意留下的,說不定哪天,還能派上用場。
    火車駛離sd時,周小小把護靈蛇放進了黃河。蛇在水裏轉了三圈,才鑽進浪裏不見了。蘇雨晴正在給銅鏡塗桐油,銅錢劍在桌上放著,陽光照在劍身上,映出四個歪歪扭扭的字——是周成煜刻的“守護之劍”。
    蘭州的風沙裹著鐵鏽味,火車剛進站,周小小就裹緊了藍布工裝。蘇雨晴表舅說的老鍾表匠住在西關什字的巷子裏,門楣上掛著塊褪色木牌,寫著“修時記”——據說民國時就開著,專給教堂修鍾。
    “敲三下,停頓再敲兩下。”蘇雨晴按著門環,“表舅說這是暗號,防著尋靈會的眼線。”門“吱呀”開了道縫,露出雙裹著白紗布的手,指甲縫裏還嵌著銅屑。
    “蘇先生的外甥女?”老頭的聲音像蒙著層灰,引他們鑽進後屋。牆角的鍾擺停在三點十七分,玻璃罩裏擺著排銅齒輪,其中一個刻著漩渦符號。周小小剛要開口,老頭突然把銅鏡搶過去,往齒輪堆裏一扔:“這鏡子得用鍾油泡三天,你們先去五泉山。”
    他指著牆上的地圖,紅鉛筆圈著座道觀:“那裏的老道有半張《昆侖靈脈補遺圖》,尋靈會的人昨晚剛去砸過。你們去的時候提‘修時記’,他會把圖給你們——前提是,你們得把觀裏那口銅鍾修好。”
    五泉山的石階上結著薄冰,蘇雨晴踩著冰碴往上爬,銅錢劍在布包裏撞得叮當響。道觀的山門被劈成兩半,門楣上的“萬源閣”匾額斜掛著,地上散落著銅鈴碎片——跟天池邊勘探隊帶的一模一樣。
    “誰?”廂房裏衝出個老道,手裏攥著柄斷劍,看見他們身上的工裝突然鬆了勁,“是修時記讓來的?”他引著眾人往鍾樓走,那口銅鍾裂著道縫,鍾耳上刻著的星圖被鑿得亂七八糟。
    “尋靈會要這鍾當‘引靈器’。”老道往鍾裏塞了把艾草,“昆侖的靈脈根在星宿海,得靠北鬥星圖定位,這鍾上的星圖是最準的。”周成煜突然指著鍾內的銘文:“這是唐代的字!說鍾裏藏著‘定星針’,能鎮住靈脈的偏移。”
    李默摸出鐵鑿往裂縫裏探:“我試試能不能補上。”剛鑿了兩下,鍾突然“嗡”地響起來,震得窗紙直顫。山下傳來汽車喇叭聲,老道臉色一變:“他們又來了!”
    周小小瞥見鍾擺下的暗格,突然想起老鍾表匠的齒輪:“蘇雨晴,用銅鏡照鍾耳!”陽光透過銅鏡折射到星圖上,那些被鑿掉的痕跡突然亮起金光,在牆上拚出完整的北鬥七星。暗格“啪”地彈開,裏麵躺著根銀針,針尾纏著紅線。
    “定星針!”老道剛要去拿,山下突然傳來槍聲。李默把針塞進周小小口袋:“你們帶老道從後山走,我去引開他們。”他扛起鐵鑿往山門跑,軍綠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石階盡頭。
    三人鑽進藏經閣的密道,牆壁上的油燈忽明忽暗,映出幅壁畫——昆侖雪山下,一群人舉著銅鍾往冰洞裏鑽,領頭的人胸前別著漩渦徽章。“這是尋靈會的老巢。”蘇雨晴摸著壁畫上的冰洞,“圖上標著要在冬至那天,用定星針打開冰眼。”
    密道盡頭連著片鬆林,周小小突然停住腳:“聽!”遠處傳來鍾鳴,一聲比一聲急,像是在報時。老道掐著手指算:“不好,李同誌在敲鍾報信——今天就是冬至!”
    鬆林外停著輛卡車,車鬥裏的人正往麻袋裏塞銅鍾碎片。周小小突然拽過老道的斷劍,往自己手背上劃了道口子,血滴在定星針上,針尾的紅線突然繃直,指向西北方。
    “針動了!”周成煜指著針尖,“它在指星宿海的方向!”蘇雨晴突然掏出兩塊銅鏡,拚在一起的漩渦正好罩住針尖,鏡麵上的裂縫發出藍光,在雪地上映出條光路。
    “這是靈脈的軌跡!”周小小拽著眾人往光路盡頭跑,身後傳來李默的呼喊,“別回頭!我跟上了!”卡車的引擎聲越來越遠,銅鍾的餘響卻像追著他們的腳步,在山穀裏蕩來蕩去。
    跑到山口時,定星針突然掉進雪地裏,針尾的紅線纏著片羽毛——是隻雄鷹的尾羽,沾著點金粉。老道撿起來吹了吹:“這是昆侖神鷹的羽毛,看來靈脈在等我們去呢。”
    周小小望著西北方的雪山,雲層裏透出點金光,像極了銅鍾反射的陽光。蘇雨晴把銅鏡裹進紅布,塞進周成煜的背包:“老鍾表匠說鏡子修好了能指路,等過了蘭州,我們就直奔昆侖。”
    李默扛著鐵鑿追上來,工裝的袖子被劃破了,卻笑得咧開嘴:“我把他們引到廢棄礦坑了,夠他們挖半天的。”他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是半截銅鈴,鈴舌上刻著個小字“張”。
    “張明遠肯定在昆侖等著。”周小小把定星針別在衣襟上,針尖的藍光透過布麵滲出來,像顆跳動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