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被她刻意拉長彎曲，繞過小怪獸身體，最終甩出的方向。
    恰恰指向照片裏屍體雙手模擬出的角度。
    她畫得專注，隻有筆尖落在紙張上發出的沙沙聲。
    小怪獸在她筆下成型，線條雖笨拙，形態卻完整。
    停下筆，她微微蹙眉看著自己的塗鴉。
    “宋翩然！”
    沐苒之陡然出聲。
    她站在宋翩然桌旁，居高臨下。
    沐苒之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滿是怒火。
    她一把抓起記錄本，在宋翩然錯愕和陳子墨轉頭注視下，沐苒之大步走到投影儀旁，啪地將記錄本拍在連接台上。
    “陳隊部署的線索方向，你是一個字沒聽進去？！”沐苒之聲音拔高了些，在安靜的會議室裏回蕩。
    她手指用力戳向投影幕布。
    巨大投影亮起，瞬間將宋翩然那頁記錄連同旁邊的噴火小怪獸放大數倍，清晰投映在了整麵幕布上！
    潦草字跡旁，那圓滾滾，背生尖刺，眼帶小叉，尾巴甩出倒鉤的小怪獸，在慘白幕布上格外顯眼。
    “連環凶殺案，被害人被擺成奇形怪狀的姿勢，每一分鍾都關乎下個受害者生死！”沐苒之聲音因憤怒發顫，“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和專業素養？當案情分析會是兒童塗鴉興趣班？畫這種鬼東西能破案？能抓住變態殺人魔？！”
    質問一個接一個砸下。
    會議室落針可聞，眾人目光在沐苒之與滑稽詭異小怪獸間逡巡。
    宋翩然嘴唇微張，還沒來得及開口，門便從外被推開了。
    一個身影背著手踱入，正是市局現任局長張誌行。
    他身形挺拔，麵容嚴肅，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他被會議室裏劍拔弩張的氣氛弄得眉頭一皺，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自然地被幕布上巨大的投影吸引。
    “謔！好熱鬧啊！”一個更為蒼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笑意從張誌行身後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張誌行身後，跟著走進來一位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
    他穿著樸素的中山裝，背著手，臉上帶著點看熱鬧似的輕鬆笑意。
    目光卻炯炯有神，瞬間就鎖定了幕布上的畫麵。
    宋翩然看清老者麵容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縮。
    是他！
    那個在七寶酒樓裏，她情急之下出聲提醒的老先生！
    當時隻覺得他氣質不凡，沒想到，他竟然……
    老者的目光饒有興味地掃過幕布上那隻小怪獸，重點落在了那條甩出的尾巴上。
    然後，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坐在角落裏，臉色微白的宋翩然身上。
    四目相對。
    老者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原來如此的了然。
    他朝宋翩然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
    張誌行顯然對老者的出現有些意外，但立刻側身讓開位置，態度恭敬“徐老，您怎麽過來了？”
    這位被稱作徐老的老局長，正是市局的前任一把手，如今雖已退休，但威望猶存。
    他擺擺手，示意張誌行稍安勿躁，目光卻一直沒離開幕布，他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湊近了些。
    仔細端詳起那條尾巴的彎曲弧度和甩出的方向。
    幾秒令人屏息的沉默。
    徐老忽然“咦”了一聲。
    他伸出手指，虛空沿著幕布上小怪獸尾巴的軌跡比劃起來，那條彎曲的弧線最終落點，赫然指向了旁邊現場照片中屍體雙手模擬出的方向！
    “妙啊！”徐老像是發現了什麽極其有趣的東西，臉上的笑意變得燦爛起來。
    他轉頭看向臉色鐵青僵在投影儀旁的沐苒之，又看了看一臉愕然的張誌行陳子墨和其他警員，“誌行，子墨，你們看看！這小同誌畫的這條尾巴，是不是把屍體那個別扭姿勢的走向，一下子給勾勒出來了？比看這照片還直觀，還抓神！”
    盧浩撓了撓頭，低聲呢喃，“這個方向，怎麽還有點像是這幾次的拋屍地點……”
    徐老看了他一眼，“你說得非常對。”
    隨後，他重新看向幕布，手指用力點了點那隻小怪獸，“別光盯著畫得像不像小孩玩意兒。看門道！”
    “這圖像記憶法，我看就挺好！比幹巴巴的側寫報告，是不是更生動、更抓重點、更一目了然？這尾巴甩的這個勁兒，就是關鍵！”
    他目光轉向宋翩然，帶著鼓勵和顯而易見的回護，“小宋同誌是吧？你這法子，在警局絕對是獨一份兒，繼續畫，隻要能幫上破案，畫什麽都行！老頭子我支持！”
    沐苒之臉上的憤怒徹底凝固，隨即化為一種難以置信的錯愕。
    她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
    在對上徐老那雙雖然帶笑卻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時，所有的不甘和反駁都被硬生生壓回了喉嚨深處。
    她猛地合上宋翩然的記錄本，發出沉悶的“砰”一聲響。
    抓起自己的文件夾，轉身就走。
    張誌行看看徐老，又看看幕布上那隻被老領導高度評價的小怪獸，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他很快收斂神色，恢複了一貫的嚴肅，但語氣明顯緩和“徐老慧眼。特殊人才，特殊方法。隻要能服務於破案，形式不拘一格。”
    “小宋，你繼續按照你的思路輔助分析。散會！”他揮了揮手。
    眾人神色各異，竊竊私語著散去。
    投向宋翩然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
    宋翩然坐在原地，手心全是汗，心跳仍未平複。
    幕布上是自己那隻被放大了無數倍，在此刻顯得有些滑稽的小怪獸。
    耳邊是徐老那洪亮而充滿回護意味的。
    她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站起了身。
    直到會議室內隻有陳子墨和宋翩然時，陳子墨才走到宋翩然身邊，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你沒事吧？”語氣帶著一絲關切。
    宋翩然輕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覺得很為難，就先放一放，嫌疑人暫時還沒線索，如果鎖定了嫌疑人，我們到時候再通知你就是。”
    宋翩然想也沒想地拒絕，“不用，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們，那協助破案，就是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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