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巡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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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蕭氏一族的餘黨們憂心忡忡,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皇帝終於頒下了詔諭,除了已經處死的蕭氏滿門及其死忠黨羽三十幾人外,不再追究其餘殘黨的罪行,隻是詔諭之中提到要百官今後以此為戒,若再有結聯私黨、朋比為奸者,必將治其煽亂朝綱之罪,絕不姑待。
這等於是明白宣告赦免了這些官員的罪行,詔諭一下,朝野上下一片歡聲雷動,“天子如天之德”這樣的呼聲充斥著朝野的每個角落,以至於另外一道同時頒發立帝女公主為皇太女的詔諭,甚至都沒有遭到任何反對的聲音,開玩笑,皇帝剛剛赦免了自己,誰敢這個時候去觸皇帝的黴頭,就算是違反了祖製又怎麽樣?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皇帝現在立一條狗當太子、太女,也沒人敢跳出來反對。
這些蕭氏的餘黨人數眾多,起碼占了朝廷官員總數的五成以上,他們現在是唯皇帝之命是從,其他就算有一些忠直之臣也不敢自己跳出來反對皇帝的決定了,現在老皇帝將蕭氏一族連根拔起,正是威權最重之時,天下人莫不稱其為聖君,聖君都已經做出的決定,誰敢蹦出來唱反調,那不是赤裸裸的打皇帝的耳光嗎?活的不耐煩了不成?
再加上已經成為丞相的文壇領袖霍正風,一通大肆鼓吹帝女公主睿智過人,剪除蕭氏一族時讚襄決策,臨危受命收繳鐵梟軍兵權,關鍵時刻勤王護駕,立下不世之功。目下又是天子唯一血脈,未來繼承大位的不二人選。
就這樣,在絕世功勳、大義之名以及眾口鑠金的輿情之下,帝女公主名正言順,絲毫沒有阻力的成為了皇太女。
就連李患之也不得不佩服老皇帝把握時機的能力,他本以為老皇帝還要在考慮一段時間,畢竟按照祖製,如果皇帝無嗣,就要在旁支皇室之中選一名德才兼備的晚輩過繼到天子膝下,立為皇太子,將來繼承大位。
而這種祖製,明顯是這位老皇帝無法接受的,他忍辱負重四十餘載,兩位皇子均被害死,殫精竭慮,日夜籌劃,才奪回了屬於皇帝的權力,難道讓他給別人做了嫁衣嗎?
趁著赦免蕭氏餘黨的契機,公布立儲的消息,將阻力降至最低,加上霍家父子的推波助瀾,誰敢不從?
這才讓李患之在老皇帝決意要將這萬幾宸翰之任交給自己的情況下,不費吹灰之力的坐上了皇太女的寶座。
可與滿朝文武歡聲一片不同,此刻統兵布防在西北邊界一線的虞侯蕭景灝,卻是心中一片惶恐。
他自從京城出征,統兵行軍十多天,趕到西北之地就布下陣勢與涼州軍對峙,大小數戰互有勝負。本來他是抱著隻守不攻的目的,打算拖死涼州軍,後來本地守將郝文玉向其進言說涼州水寨布置簡陋,有機可乘,他才決定出擊。還真就讓他抓住一次機會,突襲對方水寨得手,使得涼州軍放棄了塹江天險,後退數十裏紮營固守。
他趁得勝之勢,再次進兵,涼州軍就像是被打破了膽一般,一觸即潰,半個月內,連丟數座營寨,退至邊陲重鎮斜城死守待援,已經是一副兵敗如山倒的架勢,他一邊向曆王報捷,一邊整肅兵馬,打算一舉攻下斜城。
可不知為何,就在幾天之前,涼州軍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浩浩蕩蕩的從斜城之內開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有多少人馬,旌旗招展、刀槍如林,排山倒海一般向蕭景灝的大營殺來,蕭景灝慌忙迎戰,可就在他與涼州軍激戰正酣之際,戰場兩側數萬涼州鐵騎衝殺而來,三路夾擊之下,曆王軍兵被涼州鐵騎槍挑馬踏死傷無數,蕭景灝向南敗走,涼州軍一連幾天隨後掩殺,蕭景灝率領敗兵一路都紮營不住,隻得逃往塹江乘船向南岸而走,不料涼州水軍又從上遊順流而下襲來,一陣火箭,將曆王軍戰船輜重焚毀大半,軍兵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
蕭景灝在親衛的冒死保護下,頂著頭上亂飛的火箭,才逃上了南岸,收集殘兵慌不擇路向南逃去,一路逃出數十裏,命人打探沒有追兵,這才心中稍安,一邊命人紮營造飯,一邊命人清點殘兵。
待清點的數目報到他的麵前,蕭景灝不由心中一片拔涼,自己麾下十萬大軍,加上原先邊界郝文玉所統五萬兵馬,共計十五萬之眾,如今一場慘敗隻餘六七萬人,這其中還包含了郝文玉留守沿江水寨隨自己敗退下來的四萬兵馬,自己從京城帶來的嫡係部隊幾乎損失殆盡,沒死的也是人人帶傷,想到這些,蕭景灝臉色鐵青的一把將寫滿字跡的報告捏成了一團。
現在他再不知道自己中了涼州的驕兵之計,那就真的是傻子了,然而事已至此悔之晚矣,由於他逃走之時慌不擇路,現在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而當他派人打探到此地名為碧塗灘之時,他心裏更是沒來由的一陣不安。
“難道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曆王蕭威設計在此襲殺公主,自己兵敗也流落此地“還真是不祥之地!”蕭景灝越想越是心裏發毛,於是他趕緊就要傳令拔營起寨往敏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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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剛剛掀開大帳的簾籠,還沒等說話就見一名騎兵臉上滿是泥濘,一頭一臉的汗水,瘋了似得闖入大營之內,那騎兵進了大營滾鞍下馬,連滾帶爬的來到蕭景灝的帳門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猶如破風箱般的嘶啞叫道:“大人,不好了!大王...”他還沒等說完就“噗通”一聲翻倒在地,暈了過去。
蕭景灝心中頓時一陣莫名的驚慌,他趕緊走上前去將那封信函撿了起來,一邊轉身回帳一邊命道:“將他抬下去,好生看護,等他醒了我要問話!”
他進入大帳之內,急急忙忙將信函打開,目光掃過,看清裏麵的內容,不由如遭雷擊,失神落魄。
他雙目毫無焦點的睜大,驚恐的眼神就像是見到了鬼似得怕人,嘴唇不住的顫抖,手指不自覺的攥緊,骨節捏的發白,隻見他臉色越來越加的發紅,一抹不自然的漲紅甚至都淹沒了他粗壯的脖頸,他眼睛突然睜大,腮幫一鼓,一口血吐了出來,隨著鮮血噴出,蕭景灝身軀微晃,一下癱坐在大帳之中,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勁來,緩緩站起身來,一邊快速的思索著,一邊臉帶怒容在大帳之內焦急的來回踱步,沉重的腳步踩得地麵噔噔作響。
信函裏向他講述了京城之變,曆王蕭威被天子設計擒拿,司徒程淦倒戈,鐵梟軍被失蹤多日的帝女公主奪取兵權,一舉擊潰曆王及程司徒的軍兵,蕭氏一族被全滅,皇帝重掌大權。
蕭氏一族完了,但是他手中還有幾萬兵馬,他想要複仇,他的家人已經隨著全族一同被斬殺於西市,他不甘心,他此刻滿心的憤恨,他恨皇帝如此狠辣陰險,恨蕭氏四侯無能自大,恨程司徒陰謀背叛,甚至恨曆王蕭威行事不夠果決,如果早點就逼迫老皇帝退位,哪裏會來的這般下場,蕭景灝此刻隻想帶著這幾萬兵馬殺回京城,將滿朝文武和老皇帝都殺個幹幹淨淨,以解心頭之恨,縱然失敗,他也可以領兵割據一地,不失為一方諸侯。
但是他心裏卻也有些沒底,前番大敗,軍資糧草毀於一旦,數萬大軍無糧無餉如何驅動?
其實他已經被憤怒和仇恨衝昏了頭腦,方寸已亂,他一心複仇,考慮的方向已經出現了非常大的偏差,京城距此地近千裏路程,一路上關隘重重,就算是糧餉充足,想要憑這幾萬殘兵進逼京城談何容易?再者,現在蕭氏一族已經成為逆犯,他手下的將領如何肯再聽他的指揮與他一同叛逆,何況他帶出來的官兵,家眷盡在京城,怎麽可能跟著他殺回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蕭景灝就算是戰神在世,也絕無半點成功的可能。如果他現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帶領心腹親信逃離大軍,投奔冀北,尚有一線生機,可憐他有勇無謀,將自己置於了死地尚不自知。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不遠處的一間大帳內,蕭景灝麾下的將領們已經從那名醒了的騎兵口中得知了蕭氏一族覆滅的消息,此時一個個麵麵相覷,雖然誰也沒有說話,但是心中所想卻是不約而同。
“殺了蕭景灝!”大家都是聰明人,如今蕭氏一族覆滅,蕭景灝作為蕭氏一族唯一的漏網之魚,誰殺了他就是大功一件,自己這些人之前跟著他出來打仗,難道現在還要跟著他這個叛逆不成?宰了蕭景灝,不就是證明自己不是蕭氏一黨嗎,這樣洗白的機會如果抓不住,那就是傻子了。
這些將領的臉上逐漸露出了一抹殺意,眼神也透出冰冷之色,在郝文玉的鼓動下,這些將領們召集了自己麾下的部從,將蕭景灝的大帳圍了個水泄不通,之後手持利刃闖入主帳之中,在蕭景灝的一臉不可置信中,一頓亂刀將其砍成了一堆碎肉,割下首級命人送往京城。
就在蕭景灝的首級被擺放在天子大殿之中的時候,李患之已經身在距離京城數百裏外的淮州西部,清晨他乘坐的馬車,在通往前方一處名為暮裏的小鎮的土路上,慢慢騰騰的行進著。
遠處的青山在雨後顯得一片朦朧,霧氣盤繞在山巔之上,半山之下大片的樹木被雨水衝刷的青翠欲滴,天空中陰霾尚未完全散去,太陽透過青灰色的雲層投射出一片淡金色的亮光,在剛剛下過雨的道路上滿是泥濘,路兩側的密林和田間飛起一群群鳥兒,帶動著雨水散落的響聲,一股鄉間野草的芳香不時襲來,讓馬車之內的李患之精神為之一振。
“公主殿下,這次出京巡遊怎麽也不帶護衛,你可是萬金之體,如果有一點閃失,如何是好?”蕭妙貞清脆的聲音響起,對著李患之有些略帶埋怨的說道。
“妙貞,注意你的稱呼,現在已經是皇太女殿下了!”唐英婉在一旁臉色嚴肅的對侍女妙貞說道,她語氣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著李患之開口說道:“太女殿下,雖然妙貞說話唐突了些,但卻也在理,殿下現在可是國之儲君,白龍魚服,易受製於漁夫禽鳥,殿下還須謹慎,我看不如通知附近牧守調兵護衛,方才可保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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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英婉和蕭妙貞在李患之幫助老皇帝成功除去曆王之後,便派人從襄城接回了宮內,由於和親之路上與公主生死相伴,被老皇帝封為掌事女官,劉小玥為護公主而死,追封為忠節夫人,賜其家人五品冠帶、賞金萬兩、年米五千石,令鄉裏立祠四時祭之。
這次李患之微服出行,又將英婉和妙貞兩個侍女帶上,也是有他的心思的,妙貞聰明伶俐,體貼入微,有時還有點小詼諧;英婉年紀稍長,逐漸成熟穩重,心思縝密,可托大事。最主要是兩女對自己忠心無比,隻要稍加培養,以後必然可以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李患之深知人才的重要性,一個團體、一個組織甚至是一個國家,沒有人才的累積和資金的累積,那就別想成事。身邊沒有人輔助自己,就算你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會累得頭暈眼花、舉步維艱、天不予壽,就算你牛到能擺七星燈陣續命,也隻有被反骨仔一腳踩滅的份。
再者兩名侍女隨其出生入死,雖然名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兩個侍女也都是美人坯子,一個個膚白貌美,身材婀娜,一路上看著兩個小美女,十分養眼,說說笑笑還真的十分愜意。
“放心,我們隻是隨便走走看看,不會有什麽危險。”李患之一邊隨意說著,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想起之前自己向老皇帝提起要出來巡遊時,老皇帝那副不情不願一臉鐵青的臉色,當時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其實李患之這次突然提出外出巡遊,也是有他的考慮的,他幫助老皇帝除去曆王,其中驚險不言而喻,之後又被老皇帝抓著批了好幾天的賀表奏報,如今是身心俱疲,他固然也想躲出來放鬆一下。
但是他真正的目的卻並非如此,老皇帝現在已經重掌朝政,內政方麵李患之並不擔心,以老皇帝的老謀深算,這些政務上的事情是絕對難不住他的。
但是要想完成統一大業,甚至是建立一個足以製霸一時的強大王朝,沒有軍事上的強力支撐是絕對不行的,李患之相信,這個世界沒有人比自己更能完成這個提升軍事實力的任務。
他最近也一直在收集關於這個世界軍事方麵的信息,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情報,在天明帝國所知曉的範圍內,還沒有所謂“火器”這種領先這個時代的武器裝備。
他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就在於此,他相信以天明帝國的地大物博,絕對擁有可以開采的,用於製造火藥的礦產,硝石、硫磺就是他的首要目標,李患之知道硝石在某些含氮的土壤地區,在秋高氣爽的季節由於化學反應,地麵會出現一種地霜,把這種地霜收集起來,用水過濾之後熬煮曬幹,就可以得到硝石結晶,但是這樣效率太低,產量也是低的可憐,想大量用於軍事,必須要找到硝石的礦山才行。
至於硫磺,隻要有火山,那附近就大概率可以找到硫磺,而火藥的最後一種主要原料木炭,那就比較好辦了,天明帝國雖然地處在中土大陸,氣候宜人,冬季不僅短暫而且並不是特別寒冷,但是依然有許多製造木炭的作坊,這倒是非常容易找到的東西。
帶著這樣的目的,李患之同兩個侍女一路沿京畿東路尋找,來到了淮州西路,查訪了幾天,有人說似乎這個叫做暮裏的小鎮有人曾經見過這種東西,於是李患之馬不停蹄的帶著兩個侍女冒雨前來,看著前麵不遠處的小鎮牌坊,李患之臉上露出了一抹興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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