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費爾德的亂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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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牧天看清身前女將軍的麵容時,心頭猛地一沉 —— 那是前任陸軍部長潔娜,曾因跟隨王儲妃希爾發動兵變,而被前首相德瑪爾下令逮捕,她突圍而去,從此人間蒸發,沒想到如今竟統領著王族親衛,將自己困在威斯特大殿門前的廣場上。
夜色裏,王族親衛的甲胄泛著冷光,數百人排成嚴密的陣列,長矛如林,將他與百名親兵圍得水泄不通;反觀自己的護衛,雖個個握緊兵器,卻在懸殊兵力下顯得單薄,連井上木子手中那柄拉滿的長弓,都似難破這密不透風的包圍。
“潔娜大人?” 張牧天喉結滾動了一下,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漫上心頭。他雖早有警惕,卻隻帶了隨身親兵,怎料女王夤夜傳召竟是陷阱,“你又要作亂不成!?”
潔娜麵無表情,抬手按住劍柄:“奉新女王之命,請首相大人留步。”
“新女王!?” 張牧天剛要追問,身後突然傳來 “轟隆” 一聲巨響 —— 威斯特大殿的正門竟轟然洞開。殿內的燈火衝破夜幕,刺眼的光流傾瀉而出,讓習慣了夜色的張牧天不由眯起眼睛。緊接著,一眾人影從殿內魚貫走出,腳步聲在空曠的廣場上格外清晰。
張牧天仰頭望去,隻見為首之人身著酒紅色長裙,裙擺隨步伐輕晃,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風衣,風衣領口掃過肩頭,袖口處金線織就的荊花圖案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那是一張清秀白皙的臉,秀美的五官本應帶著幾分柔和,此刻卻覆著一層冰寒;一雙狹長的眼睛,往日裏偶見的嬌媚全然褪去,隻剩銳利的冷峻,正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伊麗莎白公主!?” 張牧天瞳孔驟縮,語氣裏滿是震驚。他從未將這位平日裏不動聲色、看似不問政事的公主放在眼裏,竟沒料到這場夤夜圍困,竟是她布下的局。
但他畢竟是曆經風浪的天明帝國大使,短暫的慌亂後,迅速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理了理錦袍下擺,聲音冷硬如鐵:“伊麗莎白公主殿下,你深夜調動王族親衛,圍困本國首相與天明帝國大使 —— 難道想做出破壞兩國邦交、影響費爾德與天明帝國關係的事?”
伊麗莎白緩緩走上前,狐裘風衣的下擺掃過廣場的青石板,站在大殿的最後一階台階上停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首相大人不必拿天明帝國施壓。”
她的目光掃過被圍的親兵,又落回張牧天臉上,“我在這裏,隻是想請你行使首相的權力。事出緊急,隻能用這‘下策’請大人來此。”
張牧天心頭一凜 —— 他瞬間明白,伊麗莎白要的絕非小事,這場圍困,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逼他就範。
張牧天看著伊麗莎白冷傲的神情,心頭的不安愈發濃烈,他眉頭緊鎖,語氣沉得能滴出水來:“你到底想做什麽?伊麗莎白公主,你該清楚 —— 調動親衛圍困天明帝國大使與本國首相,一旦傳出去,會給費爾德招來多大的麻煩!” 他刻意加重 “天明帝國” 四字,試圖用兩國邦交施壓,逼對方讓步。
可他的質問剛落,一道冷峻的聲音便驟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首相大人,請你注意言辭!”
張牧天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著深色朝服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正是王室近臣霍恩斯塔斯。霍恩斯塔斯怒目圓睜,目光如刀,死死盯著張牧天:“你麵前的,是費爾德聯合王國的新女王 —— 伊麗莎白二世陛下!按王室禮儀,你該行跪拜禮,而非直呼‘公主’!”
“什麽?新女王?伊麗莎白二世?” 這幾句話如驚雷般炸在張牧天耳邊,他瞳孔猛地放大,臉上的鎮定瞬間崩塌,連退兩步,聲音都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音,“這……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伊莎貝拉女王呢?她怎麽會突然傳位?”
他連問三個問題,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 —— 白天見伊莎貝拉時還一切如常,怎麽一夜之間,王位就換到了這位 “不動聲色” 的公主手上?
這時,首席大法官古德利休斯緩步上前,他手持一卷泛黃的《費爾德王室繼承法》抄本,銀絲般的胡須垂在胸前,神情莊重,聲音沉穩有力,自帶法律從業者的權威感:“首相閣下,不必驚慌。半個時辰前,伊莎貝拉女王因‘身體抱恙、恐難擔國政’,依據《費爾德王室繼承法》第七條‘君主自願傳位條款’,正式將王位禪讓給伊麗莎白公主殿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張牧天震驚的臉,繼續道:“禪讓儀式已在威斯特大殿內完成,在場各位大臣皆可作證。如今伊麗莎白殿下已是法理上的費爾德女王,你稱她‘陛下’,合情合理,也合律法。”
張牧天僵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
他終於明白,這場夤夜圍困絕非簡單的 “逼宮”,而是伊麗莎白早已布好的局 —— 從伊莎貝拉傳位,到召集重臣見證,再到調動親衛圍堵自己,每一步都算得精準。
他先前還想用 “公主” 的身份壓製對方,如今卻發現,自己麵對的,已是手握法理與兵權的新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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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足足過了數息,張牧天才從王位更迭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他僵硬的脖頸緩緩轉動,目光掃過眼前神色各異的眾人 —— 伊麗莎白的冷傲、霍恩斯塔斯的警惕、古德利休斯的莊重,還有周圍親衛們緊繃的神情,最終停在伊麗莎白身上,臉色鐵青得幾乎能滴出墨來,聲音沉得像淬了冰。
伊麗莎白二世看著他陰沉的臉,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托著一張嶄新的漿紙。那是天明帝國去年才出口到費爾德的新品,質地輕薄雪白,早已漸漸取代費爾德沿用多年的厚重羊皮紙。
此刻夜風掠過廣場,紙張在她白皙的掌心裏輕輕晃動,仿佛一麵小巧的旗幟,無聲嘲笑著張牧天這位 “天明帝國代理人” 的處境。
“這張紙上,是修改憲法的提案。” 伊麗莎白指尖捏著紙的邊緣,虛遞向張牧天,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他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請首相大人與我聯名簽署。”
張牧天瞳孔微縮,愣了一瞬 —— 他沒料到對方繞開 “王位合法性”,直接切入核心訴求。他下意識後退半寸,並未伸手去接,仿佛那輕飄飄的紙張有千鈞之重,語氣裏滿是警惕:“修改憲法?女王陛下要修改什麽條款?”
“關於國王任免官職,以及首相提名官員需經國王簽署方可生效的條款。” 伊麗莎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什麽!?這不可能!” 張牧天猛地提高聲音,震驚與慌亂瞬間爬滿臉龐。他太清楚這一條款的分量 —— 如今費爾德的軍政要職多是他安插的天國派親信,若國王奪回任免權,他苦心經營的政局會頃刻間土崩瓦解。
他強壓著心跳,反駁道:“陛下身為女王,該知曉現行法律 —— 修改憲法需議會三分之二以上議員同意,絕非憑一張提案、一句命令,就能讓我簽這種‘違憲’文件!”
“首相大人,您恐怕忘了一件事。” 不等伊麗莎白開口,首席大法官古德利休斯已向前半步,手中《費爾德王室繼承法》抄本輕輕晃動。
他聲音沉穩如鍾,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若國家宣布進入緊急狀態,隻需議會五名議員聯名發起提案,再經國王與首相共同簽署,憲法修改提案便可即刻生效 —— 無需等待議會三分之二多數讚成。”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張牧天驟然僵硬的臉上,補充道:“方才禪讓儀式後,伊麗莎白二世女王陛下已經通過‘國家緊急狀態’決議,理由是‘他國勢力滲透,危及王國主權’。此刻發起修改提案,完全符合法律程序。”
張牧天的臉色瞬間從鐵青轉為蒼白。
他這才明白,伊麗莎白的布局遠比他想的更周密 —— 不僅拿下王位,還提前鋪墊了 “緊急狀態” 的法理依據,連他反駁的餘地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嗬嗬,五名議員嗎?”
張牧天聞言,仿佛突然抓住了反擊的漏洞,緊繃的嘴角驟然勾起一抹冷笑。他抬手輕擺衣袖,動作帶著幾分故作的從容,眼神裏卻閃過一絲僥幸的銳利:“女王陛下與古德利大人倒是對法律條文記得清楚,可議會議員散居各處,今晚你們夠票嗎?”
他頓了頓,刻意拖慢語氣,似在享受這片刻的主動權:“依我看,還是等明天女王陛下駕臨議會,正式召集議員再議吧 —— 今晚恐怕是湊不齊這五個人,也簽不了什麽提案。” 話裏話外,都透著 “你們準備不足” 的嘲諷,仿佛認定對方隻是虛張聲勢。
“首相大人!不必等到明天,今晚便可即刻發起提案!” 古德利休斯的聲音再次響起,沉穩有力,瞬間打破了張牧天的僥幸,“在場的議員,絕對超過法定人數!”
話音未落,古德利休斯向側方輕輕閃身,同時做出一個 “請看” 的手勢。大殿內的燈火順著他讓開的空隙傾瀉而出,張牧天眯眼望去,這才驚覺古德利休斯身後竟還站著幾人 —— 先前被親衛與人群擋住,他竟全然沒注意到。
迎著光亮仔細看去,那幾人的麵容漸漸清晰:上議院議長安德魯傑斯身著深棕朝服,神情肅穆;下議院議長費爾南德斯?哈古斯仍握著那卷燙金文書,目光堅定;還有上議院議員霍恩斯塔斯、約翰霍華德、布雷德馬克,下議院議員默克迪爾、傑佛遜、馬魯斯 —— 足足八人,赫然都是議會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遠遠超過了 “五人提案” 的法定數量。
“這... 你們!”
張牧天臉上的冷笑瞬間僵住,嘴唇囁嚅著,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他這才徹底明白,對方早已布好了天羅地網:從王位禪讓到緊急狀態決議,再到提前召集議員,每一步都算得精準,隻等他落入圈套。先前的僥幸與嘲諷蕩然無存,隻剩被算計的慍怒 —— 他竟因一時大意,一步步走進了伊麗莎白設下的局。
伊麗莎白二世看著張牧天緊繃的側臉,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 那笑意裏沒有得意的張揚,隻有掌控全局的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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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一番“商榷”後—— 張牧天清楚,自己雖有天明帝國大使身份護身,卻已被數百親衛圍困,若執意不從,難保不會落得 “阻礙王室履職” 的罪名;
而伊麗莎白也顧忌天明帝國的龐大實力,不願徹底撕破臉。最終,張牧天臉色鐵青地接過羽毛筆,與伊麗莎白共同在修改憲法的決議上簽下名字。
決議既簽,伊麗莎白二世當即行使新獲的人事任免權:先是罷免了張牧天安插的天國派親信 —— 現任陸軍部長約翰喬森與海軍部長張伯倫迪;隨即任命修蒂爾為陸軍部長、蘭斯蓋特為海軍部長,穩固軍方控製權;又任命強硬派代表傑弗裏特為內政部長、傑弗裏漢斯為司法部長,強化國內治理;召回前任首相德瑪爾擔任外交大臣,借其聲望平衡外交格局。
尤為關鍵的是,她赦免了曾因兵變被罷職的潔娜,任命其為聯合作戰部長,賦予戰時軍隊調動與指揮權,既拉攏了軍方舊勢力,又製衡了新任命的軍部首長;更將親信莉娜?安傑斯特提拔為首席部長 —— 作為首相佐官,莉娜不僅要協助張牧天統禦行政部門、監督內閣,還負責聯絡議會選舉與投票,地位躍居眾部長之首,僅次於首相,成為伊麗莎白安插在內閣的 “眼線”。
考量到天明帝國的威懾力,伊麗莎白並未罷免張牧天的首相職務,仍授權他統領內閣、處理日常行政事務;但核心權力已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官員任命權、首相任免權、政府督導權與三軍統帥權,皆歸王室所有。
與此同時,議會保留立法權與財政審計權,可依憲法獨立召開會議,不受女王意誌解散;首席大法官古德利休斯執掌最高司法權,統領最高法院,確保司法獨立。
一番權力調整與平衡後,伊麗莎白雖未徹底驅逐天明帝國勢力,卻在費爾德聯合王國內構建起 “女王掌核心權力、首相理行政、議會掌立法、司法獨立監督” 的製衡格局 —— 費爾德正式邁入二元製君主立憲時代,天明帝國此前的絕對掌控力被打破。
消息傳回天明帝國,女皇李患之看到奏報時,眉頭瞬間緊鎖。她心中最先浮現的,並非對費爾德掌控權的喪失,而是一股強烈的疑慮:從福斯特瑞王國高玉昕事件攪亂局勢,到費爾德權力格局突變,短短數月內,天明帝國建立的秩序接連遭遇挑戰,這絕非偶然。
“背後定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撥弄權力的天秤。” 李患之指尖輕輕敲擊禦案,眼中掠過一抹冷意,幽幽自語,“必須把這幕後黑手揪出來,否則後患無窮!” 她清楚,若任由這股未知力量繼續行動,天明帝國的霸權根基,或將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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