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滿臉堆笑，熱情地把王大力迎進屋子。王大力抱著小雪兒邁進門檻，一瞧見賈張氏，便笑著問道：“嬸子，前院熱鬧得很，您咋沒去湊湊熱鬧？”
    “哎喲，大力、雪兒來啦，快坐！”賈張氏一邊熱絡地招呼著，一邊麻溜地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張椅子，又迅速給王大力泡上一杯茶，這才歎了口氣，說道，“不去啦。家裏這樁大事還懸著呢，我哪有心思去看那些熱鬧。”
    賈張氏在那個時候，其實是個挺好相處的人。老伴兒早早意外離世，就母子倆相依為命，平日裏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要說賈東旭不懂事吧，也不盡然，可懂事吧，又時不時犯倔。母子倆難免磕磕碰碰，鬧些不愉快。
    賈張氏在城裏沒什麽親近的親戚，鄉下親戚又遠水解不了近渴，給不出啥主意，日子一長，她的性子也變得有些古怪。
    “什麽事啊，嬸子？說出來，我幫您想辦法！”王大力拍著胸脯，大包大攬地說道。
    “我家能有啥事兒？還不就是東旭結婚的事嘛！”賈張氏一邊說著，一邊坐下，又從抽屜裏掏出不知道藏了多久的糖，遞給小雪兒一顆，“昨天東旭去相親，一眼就看上那姑娘了。
    女方要求買縫紉機、自行車布置新房，這些東西，嬸子咬咬牙，還能掏出錢來。
    可還有個條件，必須得有一間屋子當新房。你也知道，嬸子家就這一間房，還是隔開的。
    本想著東旭娶媳婦後，讓他們小兩口住裏間，我住外間，可人家姑娘不樂意。
    我就說了東旭幾句，讓他找個鄉下姑娘，他死活不願意，非那姑娘不娶。你說這事兒該咋辦，大力？”
    王大力從兜裏掏出煙，接過賈東旭遞來的火柴，點著抽了一口，轉頭看向賈東旭，問道：“東旭，你是真看上人家姑娘了？”
    賈東旭臉瞬間紅到了耳根，羞澀地“嗯”了幾聲，語氣堅定地說：“大力哥，我就看上她了！”
    王大力又轉過身，看著賈張氏，認真地說：“嬸子，既然東旭這麽喜歡，咱就順著他的心意，讓他娶這姑娘。
    畢竟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找個喜歡的，總比她倆以後鬧別扭強。往後是東旭跟人家姑娘過日子，咱們得尊重他的想法。”
    王大力吸了口煙，嫋嫋煙霧在眼前散開。隨後又轉過身去，目光直直地看向賈東旭，拋出疑問：“東旭，這姑娘家到底什麽條件，張嘴就要這麽多東西？”
    賈東旭臉頰微紅，難掩內心的興奮，眉飛色舞地介紹起來：“大力哥，這姑娘在紡織廠當擋車工，每個月能掙30多塊錢。家裏就剩老娘和哥哥，哥哥早就成家，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她嫁過來沒啥負擔。”
    王大力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眼裏滿是驚喜，快速轉過身，對著賈張氏賀喜：“嬸子，大喜啊！往後您家在咱這院子裏，地位肯定直線上升。家裏有兩個工人，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賈張氏臉上浮起笑容，可很快又消失不見，重重地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道：“哎，要是能成，那自然是好事。萬一不成，還不得被人看笑話。”
    王大力往賈張氏身邊湊了湊，語重心長地勸說：“嬸子，您可不能這麽想。姑娘要自行車、縫紉機，又要新房，看似要求多，實際上是為咱家著想。
    有了自行車，出門多有麵子，在咱院裏倍兒有排麵。
    要縫紉機，也是為了咱這個家。姑娘在紡織廠上班，肯定能拿回來不少布頭布尾，往後做衣服、做鞋子都不用愁，一年下來，能省不少錢。
    再說房子，就眼下這一間房，娶媳婦勉強能住。可往後生了孩子，孩子越來越多，怎麽住得下？您不想抱孫子，不想讓東旭多給您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
    隨著王大力的講述，賈張氏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陰霾逐漸散去。聽完王大力的話，賈張氏激動得一拍大腿，扯著嗓子說道：“咋不想？我做夢都盼著東旭多給我生幾個孫子！”
    王大力乘勝追擊，緊接著問道：“嬸子，要是真生了好幾個孫子，他們住哪兒？難道您回鄉下？東旭這麽孝順，名聲還要不要了，他心裏得多難受。”
    賈張氏聽王大力這麽一問，臉上原本的笑容瞬間僵住，嘴巴大張著，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當然不想回鄉下，也不想讓東旭在名聲上受影響，可這房子的事兒到底咋解決呀？”
    王大力敲了敲桌子，說道：“嬸子，如果錢不夠，我可以借給你。咱院裏有多少閑房，您心裏也清楚，確實沒多少。”
    賈張氏張了張嘴，一臉深沉地說：“哎，咱院裏的房，剩後院還有兩間後罩房，都在龍老太太的手裏，也不知道她賣不賣。她自己住的三間後院正房，前院還有幾間倒座房，要不就是東西跨院了，跨院的房產都在軋鋼廠的名下。”
    王大力聽完，說道：“嬸子，我給你出個主意，您覺得好就用，要是覺得不好，可千萬別罵我。”
    賈張氏看著王大力，等著他繼續說。這時賈張氏轉頭對賈東旭吩咐道：“東旭，快給你大力哥杯裏再添點水。”
    賈東旭聞言，趕快拿起桌下的水瓶給王大力的水杯裏倒了點水。
    王大力接著說：“嬸子，您知道後院龍老太太是一個人。
    您要不讓東旭認後院龍老太太個幹奶奶，這樣，一來，她這個做幹奶奶的，東旭結婚時怎麽也得拿出點東西來吧。
    咱不說讓她直接給兩間房，咱就先借住她的房也行啊，到時候讓東旭伺候她百年之後，她的遺產不都是東旭的嗎？
    要不還有一個辦法，直接讓東旭拿錢從後罩房買上一間，您過去住也行，讓東旭娶了媳婦過去住也行。要是家裏缺錢，我就借給你，這兩條您自己考慮考慮。”
    賈張氏聞言便沉默下來，東旭則追問道：“大力哥，要是我給後院龍老太太養老送終，她真的能把房子都留給我？”
    王大力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東旭，咱可不能光為了房子，而是真心給人家養老。龍老太太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咱們就當是做好事了。
    再說，人家有房子也不能帶進棺材裏去，等龍老太太走了之後，這房子自然就是你的。你要是現在不照顧她，等到龍老太太百年之後，人家隨便把房子給哪個親戚，你不是什麽都撈不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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