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垚的聲音愈發低沉。
    “我們的母親在嫁與父親之前，父親還有一個妻子，你們知道，就是那位難產而死的太太。”
    “這個我知道，小時候逢年過節，我還給這位太太上過香呢，當年她不是因為難產導致母子雙亡了嗎？”
    顧風培對過往的事情有所了解，所以插話。
    “這個孩子就是難產而死的太太生的，太太難產而死是真的，但是孩子當時幸存了下來。
    隻不過，他從小就一直寄居在他外婆家。不知怎的他很小就迷上了佛法，一心想出家，為此和父親鬧得不可開交。最後，他直接給自己取了個法名叫斷緣，從此跟隨者師傅四處雲遊去了。
    當初咱們小，再加上父親刻意隱瞞，所以根本不了解。”
    “我當初聽到母親說這些，也隻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並未深思。可等咱們顧家生逢大變，家破人亡之後，我再回想起那封信，才覺得其中或許暗藏玄機。為了弄清楚真相，也為了尋得一絲慰藉，我這才踏上了前往五台山的路途。”
    顧風培等人聽得入神，心中對家族過往的迷霧仿若撥開了些許，卻又被更多的疑問籠罩。
    顧風埡若有所思：“怎麽取了這樣的一個名字？”
    “唉，也是孽緣啊。”顧風垚不禁搖頭。
    顧風培忍不住問道：“大哥，那您在五台山找到那位斷緣居士了嗎？他又跟您說了些什麽？”
    顧風垚微微搖頭，臉上滿是失落：“五台山那麽大，想要尋一個刻意隱匿行蹤的人談何容易。我在那兒一待就是好些年，四處打聽，逢人便問，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上天跟我開的一個殘酷玩笑，給了我一絲希望，卻又讓我在無盡的尋找中一次次失望。”
    屋內再度陷入沉默，眾人的心情沉重得如同鉛塊。
    “說實話，前些年，我還抱有一絲的希望，但是後來，也就是內心的一絲執念罷了。你想啊，我都老成這樣了，那位斷緣居士又該多大，能不能在世本身就是個問題。”
    老天爺還算對得起我，後來還真是讓我找到了一點點線索，你們上次去找我我出門去，就是打聽到了一絲絲的線索。
    在一次察訪中遇到了一個老太太，百歲老人，她信佛，一百多歲了還依舊是耳聰目明。
    她告訴我她知道這位斷緣居士。
    他說斷緣居士早年在五台山附近廣結善緣，很多信佛的人都知道他，隻不過現在過去的時間久了，估計斷緣居士也老了。所以才讓大家慢慢淡忘了，很多年輕人是不知道的。
    她告訴我斷緣居士曾經收養過一個孩子，後來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定居。她告訴給我一個重要的訊息，就是當年收養的那個孩子天生殘疾沒有左手。
    在我四處打聽的過程中知道了他的存在，就去找了他。”
    “那您見到了嗎？”顧凝秋已經好久沒有開口了。
    “見是見到了，隻不過他的情況比老太太告訴給我的還要糟糕。
    他不僅僅沒有左手，還是一個啞巴，什麽也說不了，隻能比比劃劃，通過比劃，我知道了那個斷緣居士曾經的確在五台山待了不少時間，可惜最後年邁得病去世了。
    這位啞巴就是他當年在道邊撿的一個孩子，既沒有辦理收養，也沒有找見孩子的親身父母。
    因為有他的存在斷緣居士才會停止四處雲遊，在五台定居了許久。”
    “大哥，照這麽說，人雖然找到了，但是依舊一無所獲啊”，顧風埡開口說道。
    “倒也不是，那個啞巴什麽也不清楚，問的急了，拿出了張紙，據他比劃，當年斷緣居士活著的時候，經常看這張紙。臨終之時，把這張紙交給了他，但是卻什麽也沒有說。”
    “我告訴啞巴，我是斷緣居士的弟弟，我找了他很多年，啞巴帶著我到斷緣居士的墳頭去轉了一圈，孤零零的一個小墳頭。”
    顧風垚苦笑著說：“不瞞你們說，也不怕你們幾個小輩笑話，那天在這個斷緣居士的墳前，當著啞巴的麵，我可是嚎啕大哭的一頓。我感覺到委屈，不值。”
    他的話讓在場聽他說這段往事的人深受觸動，可是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許是見我太傷心，或者是覺得有些東西對自己沒用吧，啞巴在帶我回到他的住處之後，就給了我兩樣東西。說實話，我到現在都沒有打開，我覺得我害怕看，我這一輩子時間夠長，可是我經曆的苦難也夠多，老天爺帶給我的失望也夠多。現在我老了，反而怕了，我怕自己得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該不該把這些交給你們，不知道自己堅守了幾十年，追索了幾十年的東西是否有價值，可是既然今天話說到這裏了，我就交給你們，咱們顧家人最起碼得知道這麽多年風雨背後的真相。”
    顧風垚從內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塊手帕，仔仔細細的拆開，將兩個用紙包著的東西交給了顧風培。
    “小舟啊。你看吧。”顧風培接過來直接轉手交給了顧雨舟。
    他認為顧家的新一代來打開更為合適。
    顧雨舟緩緩接過顧風培遞過來的東西，他看了看大家，所有人都給予了他十分肯定的目光。
    顧雨舟此刻覺得手裏的這兩件東西似有千斤之重。
    他小心翼翼的將第一個紙包帶開。
    “是首詩？”
    他的話立即引起大家的興趣，都圍攏過來查看。
    “青燈照古佛，愁絲掛舊我。一世斷舍離，南顧歸寂寞。”
    “唉，看來咱們這位大哥一輩子斷緣，終究還是沒能如願，人這一輩子啊，怎麽走才算是對啊”，顧風埡由這個從未謀麵的大哥的這幾句話想到了很多，可是垂垂老矣，唯有歎息。
    “小舟，看看那個是什麽？”顧凝秋畢竟隔代，所以還算冷靜，她提醒道。
    顧雨舟點了點頭，細致的打開了第二個紙包。
    “ 《葬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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