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喬遷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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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開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左右。
    三月末的夜晚降臨得不算太晚。
    蘭書玉和小曲扛著一保溫箱的東西,走進主樓的南花園北入戶,香榭麗舍大門外,矗立著阿爾卑斯山脈萊姆石鑄造的羅馬柱,又越過長長的法式中軸風雨連廊,終於走到副樓中餐廳時,廚師傭人已經將《隨園食單》二十四道菜品擺上了寶格麗奢石圓桌。
    四喜烤麩鹹甜入味、白切雞皮脆柔嫩、黑椒牛肋條鮮嫩多汁、蒜香陣容扇貝鮮甜入味。時蔬有清炒芥藍、鬆仁玉米和上湯時蔬,燉湯有鬆茸土雞和西湖牛肉羹。
    一走進前廳便滿麵飄香。
    但在莊園裏玩了一整天,餓得前胸貼後背滿眼放著精光的眾人,此刻卻齊齊將注意力投到了蘭書玉手上那個保溫箱。
    一打開,全都是孜然酥香,火候掌握恰當的外焦裏嫩的炭烤燒烤。
    隻見幾個少年如餓虎撲食一般衝上前哄搶一空。
    微生商和唐鳳梧洗好澡換好了睡衣,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滑稽的一幕。
    微生商驚愕難當,用不敢置信的語氣質問道:“蘭書玉,你還是人?這得把微生雪老底都掏幹淨了吧,真不要臉。”
    蘭書玉輕哼著小調,往自己的盤子裏夾著牛肋骨和扇貝,轉身似是要到接待廳享用。她看了一眼小曲似是想讓後者跟上,隻是小曲沒注意到這個眼神,蹙著眉低頭不停敲擊著手機鍵盤,似是陷入了某種為難的境地。
    微生商攔住她:“你別弄髒地毯。”
    “嗐,大少爺,我絕對不糟蹋您家的一花一草一木。”
    微生商要煩死她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蘭書玉看向唐鳳梧對著他笑了一會兒。
    後者無奈歎息:“你不要逗他了。”
    蘭書玉餘光看見微生商不耐煩地朝自己翻了個白眼,輕笑道:“很過分嗎?抱歉。”
    唐鳳梧點點頭,悄悄道:“小狗隻能是我叫的。”
    不過下一秒蘭書玉又露出一種諱莫如深的表情在唐鳳梧耳邊小聲說話:“我和林巍打賭贏了,他把那輛pinareo輸給我,我對騎行又不感冒,所以說到底,這個賭約可是為了你下的。”
    唐鳳梧聽著她的話瞬間就變了臉色,眼神有些嚴肅又有些心動地向蘭書玉尋求肯定:“真的?”
    蘭書玉肅穆地眨眼點頭。
    “喂……”微生商一把將唐鳳梧攬倒自己身邊,目光不虞地盯著蘭書玉:“我們可不能被她耍第二次啊,掉進坑裏一次還不夠?我看林巍也被她給弄了。”
    唐鳳梧一下就回過神,意味深長地盯著蘭書玉搖頭:“你太壞了。”
    現在中餐廳裏有十來個人,沒一個願意乖乖留在餐桌前安分吃完一頓飯,基本都夾完菜然後又溜到其他地方繼續玩。
    微生商端盤子給唐鳳梧布菜,後者進了廚房拿了瓶羽衣甘藍沙拉酸奶,舀了一勺嚐嚐味道,然後麵無表情地再舀一勺送到微生商嘴裏。
    微生商原本因為突如其來的投喂翹起了尾巴,但酸奶甫一入口就不由自主地皺起了鼻子。
    “怎麽樣?”唐鳳梧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微生商抿了抿:“我不喜歡。”
    “我覺得不錯啊。”唐鳳梧站在微生商旁邊身後靠著餐桌,腳從拖鞋裏出來順著微生商的腳踝,微微探進了褲管。
    微生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後弓了一下腰,隨後意識到唐鳳梧又在戲弄自己,眼神譴責地看著對方。
    唐鳳梧仰著腦袋毫不留情地嘲笑:“你怎麽這麽不經逗啊?”
    微生商不說話了,抿著薄唇,耳尖通紅,一聲不吭地繼續夾菜。
    唐鳳梧側過頭去擋住他的視線,虹膜清澈神情天真,宛若剛入凡界的純真天使:“你要不要再來一勺?”
    隻有微生商知道,這剛才還在為他打抱不平的人,實際上才最喜歡折騰他。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唐鳳梧,但最終沒出聲,妥協般張開嘴等待唐鳳梧的投喂。
    唐鳳梧舀了滿滿一勺送到他嘴裏,其中有幾滴從勺子裏滴下來落在了微生商嘴角,後者渾不在意地用指節擦去。
    唐鳳梧又問他:“好喝嗎?”
    “好喝。”微生商低頭作勢要親他:“你嚐嚐。”
    唐鳳梧憋著笑躲開,隻是這一躲,就同背著網球拍從外邊走進來的林巍和朝靈幾人對上了視線。
    不知情況的微生商還想追著親,唐鳳梧有些惴惴地再次躲開,不過門口的林巍此時已經轉移了視線,把沾了幾片青草的運動鞋換下,穿上了拖鞋。
    唐鳳梧尷尬地咳了幾聲推攘微生商的肩膀,暗示他別再鬧了,可微生商始終沒法領會其中的意思,咬著唐鳳梧的耳垂嘬了幾下輕聲道:“要塗在你身上才好吃。”
    “你們剛才去哪兒了?!”
    唐鳳梧不知道林巍聽沒聽見微生商剛才那句話,音量提高想要徒勞地掩蓋自己方才正和微生商調情的事實。
    微生商聽見唐鳳梧的聲音,也轉頭看過去,和有些尷尬的林巍對上了視線。
    林巍撓了撓頭,沒仔細看兩人的距離:“我跟朝靈郭雲圍還有段渠四個人打網球。”
    微生商也有些尷尬,他們四個人一起長大,可以說彼此之間幾乎沒什麽秘密,但突然有一天,有兩個人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突然就搞到一張床上去了,某種濾鏡被魯莽地打破,任誰都會在這段關係裏感到不自在。
    “哦……”
    朝靈沒注意到他們之間奇怪的氛圍,拖著黑色鉚釘皮褲上的鎖鏈,丁零當啷地跑上前,兩眼放光,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哇哇啊哇哇哇哇哇哇!!!我今天就要做一個飽死鬼,誰也不要攔我!”
    他一轉眼看見唐鳳梧手裏拿著罐酸奶,瞬間變得更為亢奮,雙手一伸就要躲過:“酸奶!在哪裏拿的?!你還要不要?!不要給我了!”
    唐鳳梧手腕一轉緊急避險,屏息急忙指了指廚房的方向:“在那自己去拿!”
    朝靈這才放過了他。
    有了朝靈這一打岔,林巍都變得自如了一些,歎著氣走上來,身上有濕漉漉的痕跡:“原本都沒聽到叫我們吃飯的電話,要不是下雨我們估計得打到八點。”
    唐鳳梧喝了口湯,語氣含糊道:“蘭姐他們偷了哥哥的酒,現在就在廊庭裏,你不去?”
    “真的?”林巍一聽來了精神:“果然還是自己住來得舒服,”他伸展了一下肩頸胳膊,放出狂言:“喝酒小爺我可是行家,今天就要大幹一場。”
    說完和段渠幾人端上幾盤菜,腳底生風地趕往花園裏。
    微生商口中吐出一口濁氣,四周張望了一眼,確定宴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指尖蘸取一點酸奶點到唐鳳梧鼻尖上,隨後低頭用舌尖卷走。
    “嚇死我了……”唐鳳梧輕聲道,他胸前劇烈起伏,看起來不僅是被嚇到,情緒才變得這麽激烈的。
    微生商也有些驚魂未定的感覺,他攬著唐鳳梧的後腰將他往自己身上按,咬住唐鳳梧的唇角瘋狂吸吮。
    “我差點就要說更變態的話了。”
    “接吻好舒服嗯……”舌頭在口腔裏翻攪,唐鳳梧仰著頭呼吸不暢,他抵著微生商結實的胸膛反問:“說什麽更變態的話?我聽沒聽過?”
    “不隻想甜你,還想喝你的洗澡水。”
    唐鳳梧心頭一跳,抬眼看見微生商眼底幽暗,小狗好像要變壞了:“你這是把我當盤菜了?”
    “所以我一直沒敢說。”
    唐鳳梧心跳得有點亂,不過他更關心的是:“那你喝過沒有?”
    微生商指了指自己的左臉:“你踢了我一腳。”
    “所以我的小狗生氣了?”
    微生商又親上去,呼吸變得更加粗重:“主人怎麽知道我沒有偷偷舔掉臉上的水。”
    唐鳳梧一怔,笑得倒進了他的懷裏。
    在事況陷入更危險的狀態之前,微生商稍稍拉開了距離,將唐鳳梧睡衣紐扣扣到了最上麵一顆。
    唐鳳梧不滿地皺了皺眉,一巴掌掀開他的手:“很熱誒。”
    微生商輕聲解釋:“有印子。”
    “壞狗,誰讓你咬在那裏的。”
    微生商頓了一下,眸光中噙著揶揄淺笑:“是哥哥抱著我送上來的。”太主動太浪,浪得讓人根本止不住手腳。
    唐鳳梧目光變得危險:“你敢取笑我?”
    “汪。”微生商麵色不改,懺悔的話像說過千百遍,“畜牲就要識時務,不能對主人有任何奇怪的情緒,該罰。”然後握著唐鳳梧細伶伶的手腕,就這麽往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
    唐鳳梧被刺激得頭皮發麻,眼神震恐,張著唇似是忘了呼吸,這太不對了,他對dirty tak的接受程度還沒到刻意羞辱的這一步。
    哪怕在微生商臉上打出印子了,他都會買藥膏並且道歉作出補償的。
    可是麵前的人……怎麽好像不是普通的樂在其中。
    “微生商……”他語氣中帶了幾分不確定性。
    “錯了,小狗錯了。”下一秒,微生商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側過臉親了親他的手心:“哥哥疼不疼?”
    唐鳳梧訥訥搖頭:“不疼。”
    微生商露出受傷的神色,“如果主人不喜歡的話,要罵我讓我不要這樣啊,我都不知道哥哥喜歡什麽,要是不小心做了什麽讓哥哥對我厭煩怎麽辦?”
    他話語間,眼淚像珍珠一般跌落。
    試戲的導演說微生商是天生吃演員這碗飯的,表演落淚的劇情說來就來。
    此刻微生商便是投入表演的狀態,哪怕他身心如烙鐵一般火熱,眼淚依舊不要錢似的往地毯上砸。
    唐鳳梧慌了心神,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角,“別哭別哭,哥哥聽你的就是了。”
    微生商哽咽著聲音,撇著嘴好像受了偌大的委屈:“那以後哥哥對我有了意見,一定要打我罵我,不要藏在心裏瞞著我。”
    帶著香氣的巴掌帶著風扇到臉上,最先產生震動的是堅硬的,烙印著靈魂契約的骨骼。軟綿的手心貼著他的頜麵,微生商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份懲罰,反而愈發沉醉其中,甚至把能讓靈魂產生戰栗的巴掌印當做一種特殊的恩寵。
    他每一個清醒的時刻,都在渴求唐鳳梧的感情,所有的愛恨嗔癡都該被他一人據為己有。
    “哈……”唐鳳梧不太確定地咽了咽口水,心說他根本就不想傷害微生商,要是真聽他說的這麽做,不就是事與願違了嗎?
    “好不好,哥哥?”
    但在微生商梨花帶雨的攻勢下,唐鳳梧很快就繳械投降,他捏著微生商粗大的手指骨節,溫柔輕哄。
    門口傳來動靜,可微生商卻依舊在抽抽搭搭地哭。
    “我說你莫名其妙發脾氣,都這麽久了總該消消氣了吧?憑什麽你和蘭書玉冷戰就要把我夾在中間?……好好好,你們為什麽吵架不跟我說就算了,我就當你們有自己的秘密,可總不能不明不白地把我也給拉黑了吧?”
    小曲大惑不解的聲音落由遠及近。
    唐鳳梧倒是不介意被人看到這一幕,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關係不一般。
    但咀嚼著方才微生商說的話,唐鳳梧忽然心生一種莫名的衝動。
    他偏過頭,拍了拍微生商的臉,故作鎮定:“別哭了,蠢貨。”
    果不其然,在小曲闖入的前一秒,微生商停止了啜泣。
    “什麽?!你他媽再說一遍?!”
    嘭——
    他看見小曲身影暴露在眼前的同時,她手裏的手機也被砸了個粉碎。
    唐鳳梧指骨抵著下巴若有所思:“她應該是喝醉了。”不然也不會砸了林巍的手機。
    他轉過頭想要尋找共情,卻隻看到微生商滿臉通紅,眼底氤氳著霧氣,眸光意動繾綣地看著自己。
    “……”唐鳳梧啞然眨了眨眼,薄唇輕啟,艱澀吐出個,“笨。”
    與此同時小曲似乎也清醒了一點,她愣怔了半秒猛地瞪大了手機,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叫著收攏著被砸了個粉碎的屏幕碎片。
    唐鳳梧無可奈何也想跟小曲一樣跪在地上哭天搶地,難道世界上隻有他一個正常人嗎?!
    他走上前,小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這裏還有人,她隻抬起頭,絕望的眼神望向唐鳳梧:“這可怎麽辦啊……”
    “沒事。”唐鳳梧彎腰把她扶起來:“林巍手機總換,說不定今天晚上過後他都不知道這一部手機丟了。”
    小曲擦著眼淚站起身來:“不行,我還是看看能不能修,不能修我就買一部新的還給他。”
    說著,她捧著手機殘骸,背影沉重地向外走去。
    就像愛斯梅拉達的自我獻祭。
    “哈……”唐鳳梧捏了捏眉心,抬步往外走。
    “哥。”微生商跟了上來,眼神亮晶晶活像個搖尾巴的小狗:“你也想喝酒嗎?”
    沒等唐鳳梧說話,他便自作主張地開始鋪開畫卷:“我給哥哥倒酒,給哥哥剝葡萄,哥哥可以把葡萄籽吐我臉上,把腿踩在我懷裏取暖,要是伺候得不好就往我心口踹……”
    “啊西閉嘴!”唐鳳梧凶了一句,轉眼看見微生商眨著星星眼又開始搖尾巴了。
    “…………”
    他沉吟兩秒,抬手摸了摸微生商的腦袋:“被哥哥罵這麽開心嗎?真是……和雅克盧梭絕對有共同話題。”
    微生商的毛被順得渾身的細胞毛孔都舒展開了,他歪了歪頭活動了一下肩胛,關節發出輕響,黯然道:“我怕說得太多,哥哥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覺得我太奇怪,又一聲不吭地冷落我。”
    唐鳳梧一怔:“什麽……”
    但微生商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斂下眼中的苦澀,揚起了一抹無害的笑:“走吧哥哥,我給哥哥倒酒。”
    唐鳳梧輕哂,兩人並肩一起走到了亭中。
    “怎麽都在地上坐著?”
    亭子裏的桌椅被移到了一邊,那可是幾噸重的漢白玉石,這些家夥吃飽了沒事幹竟然霍霍主人的房子,把原本的桌椅搬到花園裏,將主樓宴會廳裏的波斯地毯拖到這邊當野餐墊。
    幾人臉上明顯有了醉意。
    林巍指著他倆嚷嚷:“怎麽磨蹭這麽久,就都要喝光了!”
    微生商揣著兜站著,聞言踹了林巍一腳,睨著他:“地下室不是還有麽?”
    林巍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嘴一張:“打電話!”
    微生商又踹了他一腳:“自己去拿,別讓我媽知道。”
    正想坐下,轉頭看見蘭書玉給唐鳳梧遞了個抱枕,“墊著坐吧,地上有點硬。”
    唐鳳梧接過說了聲謝謝。
    蘭書玉也喝了點酒,托著有些發紅的臉側過頭看他:“不生我氣了?”
    唐鳳梧笑著擺手道:“還不至於。”
    蘭書玉搓了把臉,笑著說:“我發現你在微生商以外的人麵前,情緒波動真的很小。”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不是從小和你跟微生商就認識……”她又頓了一下:“後麵忘了。”
    唐鳳梧被她逗笑,拿起羊肉串跟她碰了一下。
    “對了。”蘭書玉抬起頭:“微生商呢?”
    唐鳳梧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消失的。
    正好這時候小曲七手八腳拿著幾瓶酒從地下室上來,蘭書玉和其他人上前去接。
    方才她同林巍就砸手機那事兒道完歉,林巍讓她當一晚上苦力跑地下室運酒這事兒才算玩完,所以一聲不吭地下地下室去找酒了,膝蓋上磕出青紫,想必是路上摔了一跤。
    “沒把酒砸壞吧?”林巍欠揍地問,最後得到小曲一通王八拳,兩人鬧騰一番,這才把剛才的齟齬拋之腦後。
    “什麽事兒生這麽大氣啊?小曲小姐。”
    小曲臉上還有淚痕,她將塞了一大口羊排,瞪著麵前的一堆空酒瓶恨恨道:“薛南枝,要不是因為長得漂亮我早就忍不了她了!”
    “是啊。”常卉忽然抬起頭,恍然大悟道:“我感覺好久沒見到校花了。”
    王子瑜給了他一肘子:“誰封的校花到底?”
    “我自己封的不行。”
    “今天怎麽不把人叫來?”林巍看向蘭書玉:“人挺漂亮可愛的,對你也挺好,你朋友也不多,可別作啊。”
    蘭書玉笑嗬嗬踹了他一腳:“滾。”
    這時有人開口,接著小曲的話說了下去:“薛南枝滿身的公主病,愛慕虛榮嘩眾取寵,也就你們能忍得了他這麽久。”
    “是啊,她以為她誰啊,多金貴,碰到一下就要罵人。”
    “你那是把她弄疼了吧。”蘭書玉忽然抬眼地盯著說話的人,幽幽地說了句話。
    那人莫名啞然,最後嘟囔道:“誰知道,反正別人不像她那樣。”
    有人張口:“蘭書玉,她跟在你身邊為虎作倀這麽久,你就一點都不討厭她?還在這裏為她說話?”
    “就是,我們明明是在為你打抱不平。”
    “微生商脾氣不好你們就能忍?薛南枝不行?”蘭書玉輕飄飄睨了對方一眼:“因為她沒有大別墅嗎?”
    她這話一出,方才那些叫嚷著說薛南枝不好的人便全然靜默了下來,空氣中彌散著一股尷尬的氣息。
    唐鳳梧挑眉撓了撓額角,打破了這份沉默:“教練跟我說,鷺洲青少年美育杯比賽就要開始了,她不是成績挺好麽,估計在排練節目吧。”
    “她是第一名。”小曲吸了吸鼻子,悶悶道:“你們這些人怎麽一天到晚都在比賽。”
    唐鳳梧感覺她這話說得就有點坐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了,頗有怨念地瞥了她一眼:“你們又不強製參加比賽,說得好像我們樂意似的。”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失蹤好幾分鍾的微生商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他抱著兩個抱枕,咯吱窩裏夾著一張毯子,大步流星地朝著眾人走了過來。
    林巍見狀噓聲起哄道:“你怎麽這麽能秀呢?把唐鳳梧伺候得跟個活菩薩似的。”
    “籲~”
    唐鳳梧被哄聲鬧得有些躁,將臉埋在大腿裏好一會兒才抬起頭:“順帶而已,你別老是上綱上線。”
    微生商路過的時候又踹了林巍一腳:“丟人現眼。”
    蘭書玉這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道:“微生商脾氣壞死了。”
    微生商一聽蘭書玉竟然還敢在他麵前刷存在感,語氣一揚:“你還有臉了?!”
    方才那幾個暗中貶損薛南枝的人聞言,更是連頭也抬不起來。
    唐鳳梧旁觀了一切,幽幽地歎了口氣,默默地和暗自竊喜的蘭書玉對上視線。
    相顧無言,唯有歎息。
    微生商將一個墊子放到了唐鳳梧屁股底下,說著,“這個更軟一些,”隨後把墊子丟回蘭書玉身前,“我才不要你這個破墊子。”。
    蘭書玉陰陽怪氣一聲:“謝謝二爺。”
    微生商咬牙切齒地看了過去。
    唐鳳梧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你倆別鬧了。”話剛說完,微生商抱著的那張羊絨毯子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唐鳳梧惶然看了眼林巍,後者視作不見,繼續跟段渠幾人聊得熱火朝天。
    微生商坐了下來抱住雙腿,將腦袋墊在膝蓋上側著頭看向唐鳳梧:“你這麽怕他幹什麽呀?”
    唐鳳梧抿了口酒,露出討厭的表情,小聲道:“做賊心虛吧。”
    微生商笑起來,“也得做賊才能心虛吧。”
    他們兩人隔著三十公分的空間,保持了足夠體麵的安全距離。
    唐鳳梧心說,其實不然,大家都知道他們兩人總是黏得難舍難分,現在一眼看過去這麽大一片空地,更像是掩耳盜鈴吧。
    不過也好。
    他稍稍安慰自己。
    總跟微生商貼得太緊,一不小心被他驚世駭俗的話嚇得心髒失律就完了。
    “不是說要給我倒酒剝葡萄嗎?”唐鳳梧也學著他的動作,抱著腿枕骨貼著膝蓋,笑盈盈地望著對方。
    “哥哥喝什麽?”
    “你倒什麽我就喝什麽。”
    “葡萄呢?”
    “弟弟給我吃什麽水果我就吃什麽。”
    微生商下意識把水果二字忽略了,騰的一下整個人頭腦發熱:“你真敢說啊。”
    他說著去抓青提,紅著臉埋著頭開始大刀削鉛筆似的掐著葡萄肉在剝。
    唐鳳梧笑出聲來:“笨蛋,你又在想什麽了?”
    “我想什麽你能不知道麽?”
    他剝好一個汁水橫流的青提遞到唐鳳梧嘴邊,唐鳳梧先是小心覷了眼林巍的方向,才小心翼翼張開口咬住葡萄。
    嚼了一會兒,下巴旁邊多出了一隻橫過來的手,他們先是對視一眼,隨後同頻看了眼跟人吹著冷風打著遊戲的林巍。
    唐鳳梧把青提籽吐在了微生商手心。
    “臥槽,你倆是不是有病!”
    林巍的聲音赫然響起,不隻是唐鳳梧和微生商,跟他一起打遊戲的幾人,和在一旁抽卡玩真心話大冒險的女生都被他的大嗓門齊齊嚇了一跳。
    林巍發覺自己失態,但又撩不下麵子。
    他是想忽略微生商和唐鳳梧暗戳戳的互動,但這兩人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特別是在此基礎上,還有一下沒一下地轉頭觀察他。
    “我踏馬是王母鵲橋還是馬文才!你們談個戀愛有必要這麽忌憚我嗎?!”
    一聲話響震得山崩地裂。
    在座所有人都不敢擰過頭去看唐鳳梧和微生商的情況。
    談戀愛?!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件不可明說的隱晦,隻有他自己和兩位當事人心知肚明的秘密,要是告訴別人可就完了。
    但誰知林巍此言一出,那些以為自己掌握了獨家機密的人和旁邊的人麵麵相覷,都發現了一個更為驚人的事實。
    ——所有人都知道這兩位在談地下戀愛,但都以為別人不知道!
    “我去……”蘭書玉揉了揉耳朵:“你發瘋啊?上去歇著行不行?”
    林巍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麵無表情地哼聲坐了下去。
    “我們沒有……”微生商默默出聲,但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唐鳳梧給捂住了嘴。
    他有些淩亂,無語地睇了眼微生商,咬著他耳朵說:“不承認我們在談戀愛,難道還要說我們在玩其他的東西嗎?”
    說完他便發現微生商在某些方麵真是臉皮薄得可怕,一下子連眼瞼都變得通紅,羞澀說:“我們哪有在玩,你別亂說。”
    唐鳳梧:“……”
    在亭子裏冷風吹得夠久,所有人便轉戰地下室。
    地下二層的室內泳池還沒裝上過濾係統,水流也沒有引入。
    他們走到池塘邊,天花板是模擬水波粼粼的藍色深海頂,將整個空間都襯托得像靜謐的海麵一般美輪美奐。
    林巍走到泳池邊,差點一腳栽了下去,還好段渠拽住了他,才避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微生商和唐鳳梧走在最後,兩人披著一塊毯子恍若無人之境一般親昵地咬著耳朵說小話,走著走著又幼稚上演你踩我一腳我踩你一腳。
    而眾人剛進入到泳池裏沒一會兒,就有人在地上仰躺著呼呼大睡了起來。
    見狀,唐鳳梧也被困意席卷,打了個哈欠有些困惑地問道:“我們下來幹什麽?”
    微生商點頭說是,於是半攬半抱地將微生商擁進了電梯。
    把唐鳳梧塞進被子裏睡著之後,他才再一次返回地下室,給所有人安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