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鳳梧睡得半夢半醒之間，床邊忽然微微下陷。
    他一點也不想睜開眼睛，但微生商已經裹挾著沒有消散的寒意，鑽進他被子裏時發出的布料摩擦聲在靜夜裏格外清晰。
    “你出去了？”他眼皮抬不起來，微微翻了一下身，隻從喉嚨間溢出低啞的問詢。
    少年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顯得有些失真，他低低嗯了一聲，下一秒，就將唐鳳梧整個人攏進了懷裏，直到心口緊貼，將腦袋埋進唐鳳梧頸窩之中瘋狂地呼吸他身上的氣息。
    唐鳳梧早就習慣了對方的溫度，當回溫的大手從睡衣下擺穿入時，他下本能地放鬆了肌肉，指腹掠過肩胛，輕撫骨骼輕薄清瘦平滑如羊脂玉一般的皮膚。
    微生商把他當娃娃放在手裏捏扁搓圓，又用手心滾燙的溫度撫摸熨平，犬齒貼著皮膚輕輕吮咬，又用舌頭將粉紅的痕跡重新覆蓋。
    “好喜歡……”唐鳳梧低喃了一句，整個人被籠罩在灼人的體溫裏，額頭抵著對方的鎖骨，最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
    第二天晨光初曦，淡金色的光線從窗簾縫隙蜿蜒而入，在床麵鋪下彩色的光斑，唐鳳梧從睡夢中自然醒來。
    他甫一睜眼就對上了微生商的視線，對方側躺在他的身邊，淩亂的黑發因重力全部垂向一側，幾縷過長的發絲搭在眼睫上，琥珀色的眼眸透過發絲，認真而又輕緩地注視著他。
    唐鳳梧被他的眼睛吸引，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注意到微生商腦袋下頗為眼熟的枕頭。
    他頓了頓，“這不是昨晚你給我墊著坐的枕頭？”
    原來昨天晚上出去一趟是枕頭給拿上來了。
    “衣櫃裏沒有其他的嗎？你這麽大費周章地又跑一趟幹什麽？”
    微生商眼神閃爍了一下，有種被人揭穿的狡黠，他抿起唇哼笑了一聲轉過身將臉深深埋進蓬鬆的鵝絨枕芯裏，像個過度呼吸的患者，近乎貪婪地吸著氣。
    唐鳳梧眉頭猛地一跳，抬腳在被子底下踹，他漲紅著臉嗔道：“你真的好變態啊！坐枕頭跟坐臉有什麽區別！”
    微生商被踹了好幾腳依舊沒有抬起頭，隻是枕頭隨著他胸腔劇烈的起伏塌陷而又鼓起。
    唐鳳梧聽見了他在笑。
    “混蛋！”他一手推著微生商的肩膀一手揪著他的耳朵，惱羞成怒道：“你別聞了！”
    微生商終於從枕頭裏仰起臉，鵝絨壓出的褶皺還印在顴骨上，臉上因為呼氣不暢帶上淺薄的紅暈，嘴角咧到極致，笑容亮得晃人。
    唐鳳梧又羞又惱，話音裏都帶上了一些委屈：“你真的好變態啊……”
    “都怪哥哥太香了。”微生商的鼻息蹭著枕套的蕾絲邊呼出：“哪裏都好香。”
    唐鳳梧瞪他：“這明明是枕頭自帶的香水味。”
    微生商卻抿著唇，煞有介事地搖頭：“這不一樣。”
    唐鳳梧：“這就是香水味！”
    微生商死乞白賴地湊上前：“那哥再給我聞一下確定是不是……”
    嘭——
    話音剛落，唐鳳梧便驟然發力，將枕頭打在微生商臉上，鵝絨從枕芯裏飄出，在空氣的金色浮沉裏飄飄蕩蕩。
    “滾啊！”
    …………
    唐鳳梧站在梳妝鏡前刷牙，透過鏡子看見微生商鬼鬼祟祟地從門外進來，直奔晾在內衣晾衣杆的方向而去。
    “微生商！”
    噔——
    唐鳳梧將杯子猛地往大理石盥洗台上一撞，目光如炬地警告他：“死變態，離我內褲遠一點！”
    微生商腳步一頓，笑盈盈地轉了個方向，溫熱的胸腔貼著他的脊背，雙手環著他的腰：“也不差了好吧。”
    唐鳳梧懶得跟他理論，任由後頸撞進微生商的胸前，脊背被暖意烘得毛孔都舒展，他整個人卸了力，肩胛塌成了慵懶的弧度，重量盡數壓在身後的人身上。
    微生商壓了壓他上翹的頭發，吻在他頭頂的發旋：“你今天怎麽不比身高了？”
    唐鳳梧吐掉口中的泡沫，亮了亮潔白的牙齒，隨後將牙刷往台麵上一戳，打開水龍頭彎腰捧了一手心水就往臉上揚：“也沒矮到哪裏去，就這麽著吧。”
    唐鳳梧目前到他額頭左右往上一點的距離，兩人相差也就五六公分，按照目前的生長速度，成年以後絕對能超過一米八。
    微生商笑著低吟一句：“要求也不多。”
    唐鳳梧抬手捏了捏他的肌肉緊實的小臂，語氣有些吃味和落寞：“你究竟怎麽練的？平時也沒見到你進健身室，怎麽就變成金剛了。”
    “我這還不是金剛好不好？”微生商直接把上衣脫了方便唐鳳梧摸自己身上的肌肉：“高音年那幾個才是十八羅漢，”他悄悄在唐鳳梧耳邊道：“他們前幾天還問我要不要打一針或者吃點大力補，你說我是這種人麽？”
    高音年幾人是附中學生自己成立的健身社團裏麵的成員，微生商平日裏沒什麽事就會和他們在體育館裏小練。
    最近觀瀾居剛竣工，這些人沒少過來光顧這裏的健身室。
    唐鳳梧想起來他們的肌肉塊頭確實誇張得有點不像話，他推了一下微生商的腦袋，語氣裏帶上了幾分不自知的撒嬌：“這又沒人，你離這麽近幹嘛？”
    微生商的眼神一直幽幽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方才那句話就像是個快關，話音剛落，微生商猛地揉著自己的後腰噙住了他的嘴唇深吻。
    唐鳳梧被抱起坐到了大理石台麵上，雙腿夾著微生商的腰，手臂攀上他的肩膀。
    喘了口氣，他又問微生商：“那我要練多久才能像你這樣？”
    微生商一哂，臉頰被揪了一下。
    “不許笑！”
    “我不是要打擊你。”微生商揉了揉他平坦的小腹，柔軟得仿佛快化了一樣：“首先不談你平時有沒有時間健身，再者說我十歲就有腹肌了，你拿我參考根本就沒有價值。”
    “十一歲！”
    “行行行，十一歲就十一歲，那還不是一個結果。”
    唐鳳梧瞪他一眼，從盥洗台上跳下來：“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去問他們。”
    說完便怒氣衝衝地奪門而出。
    微生商洗漱完走下樓吃早餐，然而沒看見唐鳳梧的身影。
    林巍和小曲昨天喝多了酒，此時蔫蔫地坐在餐桌，一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機，一邊喝著粥。
    微生商看見林巍就有ptsd，想起來他昨天晚上的一番言論，一時沒敢直接問唐鳳梧去哪了，於是端著鬆露煎蛋上桌，曲線救國，含糊其辭地問了一聲：“高音年他們呢？”
    此話一出，兩人都詭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麵麵相覷兩秒，誰也沒說話。
    林巍哽了一下，良久才在微生商不明所以地注視下緩慢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說到薛南枝……”
    他簡單把蘭書玉和高音年幾人的聊天說了一下，邊說還邊注意著微生商的臉色。
    小曲也有些擔心地覷著微生商，後者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些嚴肅。
    “反正就是這樣。”林巍說完之後鬆了口氣：“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走的還是今早走的，昨晚你和唐鳳梧上去之後高音年他們幾個氣不過，罵了蘭姐幾句，蘭姐肯定不依啊，嘲諷說他們有本事就怎麽怎麽……”
    林巍說著說著含糊了起來。
    “好了。”微生商打斷了他的話，又或許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又補充了一句：“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不用你們操心。”
    林巍默默喝了口果汁：“那好吧。”
    “抱歉啊微生商，”小曲此時在旁邊默默出聲，她雙手合十十分自責，“如果不是因為昨晚我給南枝打電話，也不會摔了林巍的手機，他們也不會……”
    “沒事。”林巍下意識把手機往回揣了一下，但看在小曲可憐巴巴的眼神下又道，“小事而已，沒你想的這麽嚴重。”
    小曲還是忐忑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微生商剛想說話，卻見微生商此時正笑吟吟地望著餐廳入口處的方向，早就沒了幾秒前陰鬱的表情，整個人煥發著積極向上的光彩。
    微生商瞧著來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寶貝坐我腿上吃。”
    林巍一聽這孟浪的要求差點噴了出來，眼睛都瞪直了，擦了擦嘴調侃道：“可以啊微生商，農奴翻身做主人了是吧？還敢讓我們禦弟哥哥坐大腿。”
    微生商乜他一眼，嘴角揚起的笑意不減：“我被他管那是因為樂意被他管，你懂什麽？”
    唐鳳梧本來就因為沒找到人感到有點鬱悶，正埋頭往後廚走，一看到微生商肌肉記憶便先理智一步出擊：“滾。”
    微生商被罵非但沒露出一絲不虞，反倒是臉都笑爛。
    “你別是被罵爽了吧。”林巍吐槽道。
    “噗——”小曲在一旁把果汁給吐了出來。
    “啊！”微生商驚慌著站起來，“你倆是野人嗎吃個早餐這麽多事兒？”
    小曲連忙抬手擋住自己臉上的笑，瘋狂擺手：“對不起對不起！”
    林巍也笑得趴在桌子上一顫一顫的。
    小曲笑著忽然小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其實微生商也不像阿蘭說的那樣吧……”
    林巍聽她又犯蠢，眼皮猛地一跳，叉了整塊烙煎餅塞她嘴裏：“快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