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商總覺得一直夢見唐鳳梧這妖精也不是個事兒。
    落荒而逃前一天，他才信誓旦旦地鄙視對方是攀著大樹吸血的菟絲子，是個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臭皮匠，諷刺淩嶽和文珈這兩個蠢貨上趕著去給人當舔狗，丟了他們二世祖的麵。
    用幾世幾代的門楣榮譽給他一個破落戶當了嫁衣裳。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萬一自己跟他麵對麵太長時間，什麽時候混淆了夢境與現實，一個沒把持得住衝上去給人當笑料怎麽辦？
    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
    微生商覺得自己的敗逃情有可原，原本就是唐鳳梧不仗義，非要用下作手段來維係合作夥伴之間的關係。
    談生意你就談生意，談什麽感情啊？
    麵對盛繁心若有所思的眼神，微生商挑著眉意味深長：“你不懂……這可是關乎我們鷺洲整城的顏麵……”
    盛繁心原本興致勃勃地聽著他講話，沒想到就落得這樣一個答案，指著他的鼻子跳腳大罵他故弄玄虛。
    微生商沒搭理他，繼續找導演核對工作去了。
    張導下一部電影是武打片，原著《三尺微命》是以韓信和王守仁為原型書寫的一部，主角林梟從蕞微小人到威震天下的軍事統帥，再到功高震主後命運跌宕，最終龍場悟道怡然自得的故事。
    這部小說剛問世時，張奇峰就對之愛不釋手。
    這麽多年來，苦於沒有完全找到合適的原生態取景地點久久沒有正式開機。
    張奇峰因此跟他倒了太多的苦水，微生商聽得耳朵都長出老繭了。
    張奇峰是圈子裏的老實人，微生商最愛用他。
    有哪個演員想要在他投的電影裏小牌大耍改劇本加戲了，或者是有投資方不合理地幹涉拍攝進度與創作方向，又或是某些媒體無端挑起負麵輿論，試圖幹擾影片正常拍攝，張奇峰都會聯係他讓他擺平。
    兩人合作十三年，捧出多少位蜚聲國際的影星和膾炙人口電影，無論是在什麽圈子裏都算得上一句佳話。
    他倒是不怕張奇峰被唐鳳梧這個家夥撬走。
    就目前的咖位而言，唐鳳梧手裏的資源還夠不上張奇峰的一片衣角的。
    從桃花苑搬出來的這幾天他倒也沒瞎忙活。
    跑了全國各地給《三尺微命》找合適的取景地。
    大部分地點讓張奇峰過眼之後都點頭答應了，就是原著中一片悟道的竹林地的選景卻怎麽也不肯鬆口。
    “要不我幹脆現在給你種一片行不行？”
    張奇峰哀哀歎道：“等你種好《三尺微命》的版權都到期了。”
    “找作者買下來不行？”
    張奇峰聞言冷笑：“你也知道我買下這本書版權的時間是在十年前，那時候作者為了討口飯吃才不得已把書賣給我，商大人，人要學會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問題，先不說作者現在缺不缺這口飯，再說，這樣一本絕世佳作，對方還願意賣給我麽？”
    “怎麽不能賣？”微生商不以為意：“你把你名導的身份搬出來震懾他不就行了？”
    張奇峰似是懶得跟他胡攪蠻纏，冷笑一聲背著手離開了。
    微生商也懶得跟著個古板的小老頭計較，難得清閑，躺在躺椅上翻著朋友圈，琢磨著找人出來打個牌釣釣魚。
    淩嶽，滑走。文珈，滑走。
    這兩人目前在他眼裏都戴上了別人的狗牌，他不和沒尊嚴的人平起平坐在一張牌桌前。
    翻到曲斯年的聊天框，發現對方早在幾天前便陸陸續續地給他發了好多消息。
    一開始是約出來打球，中間是軟磨硬泡想要讓他投一部戲。
    微生商先回了這一條——
    “你知道我從來不投爛片。”
    這條語音剛發出去沒一秒，對麵便倏地彈射出了一個視頻通話框。
    微生商皺了皺眉，心想這傻逼玩意兒又在弄什麽幺蛾子。
    剛一掛斷，又一通電話響了起來。
    微生商下意識按了掛斷，可屏幕上一閃而過的——文珈，二字卻讓他以為自己花了眼。
    第二通電話很快打了過來。
    確定是文珈之後，微生商便按下接通。
    聽筒剛湊到耳邊，對麵哀哀戚戚的聲音便隔著信號折磨起他的耳朵來。
    “商哥……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唐……唐……他！”
    “……是不是有病？會不會好好說話？！”以往這個時候微生商早就掛斷了電話，才不管對方鬼哭狼嚎是因為有什麽苦衷。
    隻是這一次他竟然耐心地等著文珈哭完再給他回話。
    他也很好奇這個“唐”後麵有什麽未盡之言。
    “到底什麽事兒？別唧唧歪歪的打擾我賺錢。”
    文珈在那邊啜泣許久，似是也驚訝於微生商並沒有給他吃閉門羹，語調都變得格外輕鬆起來。
    “就是那個……商哥，您能幫我找找唐鳳梧嗎？他跑了！”
    文珈醒來之後就不見唐鳳梧的蹤影，總覺得是自己花天酒地太過鋪張浪費，借著酒勁說了什麽蠢話，惹得對方心煩。
    於是忍了兩天不去打攪唐鳳梧，然而再打過去電話，竟然被拉黑了！
    他痛心疾首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人和他賠罪。
    對麵沉默了兩秒，就在文珈默默流淚努力遏製悲傷時，終於聽到了微生商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聲音：“不就是隻家雀飛走了麽？這麽撕心裂肺還以為你死了老娘。”
    “不準你說鳳梧是家雀！”文珈愣了兩秒，才大罵：“誰讓你詛咒我媽的？！你個狗日的死東西，我哥都叫了你還不幫我？！再敢說風涼話我把你桃花苑裏的東西全都一股腦丟進湖裏喂魚！”
    微生商樂得什麽威脅都聽不進耳：“怎麽的？現在在哪兒？”
    文珈悶悶道：“在家裏借酒消愁呢，你要是有時間就來陪我喝酒。”
    微生商聽他的語氣怪不舒服，知道這人就是和合作方談崩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失戀了呢。
    不過某人都跟文珈談崩了怎麽還不來找他？
    真就想立個貞節牌坊？
    “神經病……”手機裏曲斯年的消息彈窗一刻不停，既然文珈這邊也沒了唐鳳梧後續的消息，微生商也懶得再跟他扯皮，敷衍地安慰兩聲：“他就是個見錢眼開的，要你這麽跟人家空談理想，誰樂意鳥你。”
    也不管文珈在那邊如何辯駁，微生商兀自掛了電話。
    手機翻到曲斯年的聊天框中，詫異地發現對方發來的照片裏儼然是一片片翠綠幽寂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