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眠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他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打在淩逸肩上，輕聲斥責，“沒大沒小。”
    力度不重，打在淩逸身上像是撓癢癢。
    淩逸揚眉笑著，輕輕牽起封眠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手疼嗎？”
    淩逸明顯感到封眠的手一抖，隨即全身都有點輕微顫動。
    “……”我…
    封眠頭一次的想說句髒話。
    誰把他的純情小朋友教成這樣了！
    淩逸抬頭看著耳尖泛著薄粉，臉上滿是震驚不解，還有一絲慌亂的封眠。
    他突然想起了阿星說的話。
    白狼耳。
    更像小貓了。
    不能這樣欺負小貓。
    淩逸眉眼間滿是溢出的笑意，又抬起頭親了親封眠的下巴，求饒似的開口：“我錯了哥哥，我瞎說的，你去忙吧，等有空來看我就好了。”
    看著淩逸麵上又恢複了天真無邪的模樣，封眠這才鬆了口氣，摸摸他的臉以示安撫，輕聲“嗯”了下。
    小朋友還是得帶在身邊親自教才好。
    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就學壞了。
    。
    從淩逸的治療室出來後，封眠去了審訊室。
    昨天本來想見完阿星就去見吳鑫的，但過程中出了點差錯，他就把時間安排到今天下午了。
    審訊室的燈光不是很亮，灰暗蒙蒙的氛圍有點壓抑。
    封眠在吳鑫對麵落座，抬手敲了敲桌麵。
    吳鑫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手上戴著特製的手環。
    短短幾天，他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幹淨的臉龐此時已經變得胡子拉碴，明亮的眼睛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
    順著封眠敲擊桌子的聲音，他遲鈍的抬起頭看向封眠。
    “指揮官。”
    他還是禮貌的問候了句。
    封眠沒有回應他的招呼，直奔主題，“你是誰的人？”
    見封眠甚至不想理他，他輕蔑一笑，眼底僅存的尊敬隨之消失。
    長歎了口氣，他自嘲似的開口：“封眠，你很蠢。”
    “……”
    審訊室外戴著耳機聽聲音的顧有度一下子就攥緊拳頭，桌子一錘就要站起來。
    雷梵被他捶桌子的動靜嚇了一跳。
    站在他顧有度身後的沈河州一把將人按下了，“坐好了聽著，這好不容易開口講話了。”
    顧有度怒道：“講的什麽鬼話，還不如不講！”
    封眠並沒有被他的話刺激到，淡淡道：“讓我猜一下吧，你是徐川凜的人。”
    吳鑫眼神微動，沉默的注視著封眠，似乎是承認了。
    安靜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問：“你早就懷疑徐川凜了？也早就懷疑我了？”
    封眠大方承認，“嗯。”
    吳鑫再次沉默，他想收回剛剛的話了。
    蠢的是他。
    封眠主動問：“知道幻星嗎？”
    幻星，人類最初的家園。
    因為幻星上爆發了各種天災人禍，人類不得已離開賴以生存數萬年的太陽係，來到銀河係重覓家園。
    神燈安全局，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肩負著帶領大夏繼續延續文明的神聖使命。
    就像班榮博所說的一樣：
    受命於危難之中，崛起於廢土之上，綿延至今，已有百年。
    作為從神燈軍校裏畢業的神燈戰士，自然是知道的。
    吳鑫不回答，他知道封眠從不會說廢話。
    少說少錯，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還是不說為好。
    “‘先知’，曾經是幻星最高級別的超人工智能體，人類依仗他的算法與程序，甚至脫手將整個幻星的生命都交給他打理。”
    “事實證明，‘先知’確實在為人類謀福祉，但是他過於先進了。”
    “他把生命算成冰冷的代碼。”
    “沒有人能夠掌控他。”
    “他確實是一個合格有力的幫手，但他絕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
    “他有一個永遠都無法彌補的缺憾。”
    封眠抬頭看向吳鑫，手指輕輕敲擊桌麵，吸引吳鑫看他。
    吳鑫抬起頭看向封眠。
    “他沒有人類的情感與道德代碼。”
    封眠直直的注視著吳鑫，一字一頓，咬字清晰。
    “有人的文明，才是文明。”
    吳鑫雖然知道封眠能猜出他們的目的，但是沒想到能這麽快。
    在絕對的實力壓製麵前，他感到有點自慚形穢。
    默了一會，吳鑫再次開口，“指揮官，我不想叛變，我們隻是信仰和思想不同。”
    “我知道‘先知’曾經帶給幻星的浩劫，但是您也必須承認。”
    “現在時代不同了，我們麵對的是比我們強一萬倍的敵人。”
    “甚至這樣的敵人比我們多了不止一倍！”
    “如果能妥善運用‘先知’，讓他們代替神燈戰士去戰鬥，我們就不會一直犧牲隊友了！”
    吳鑫越說越快，頗有點癲狂的意味。
    他雙眼圓睜，眼球裏滿是紅血絲。
    “我們倡導軍事全智能體化，來打造戰爭機器。”
    “我們可以操控戰爭機器來踏平一切膽敢來犯的敵人的領土，最終實現銀河太平無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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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口氣說完一大串話，情緒激動，帶動著呼吸都有點喘。
    吳鑫停下來，順了幾口氣，態度緩和下來，看向封眠，繼續道：
    “指揮官，文明的曆史由勝利者書寫。”
    “而勝利，靠絕對的武力壓製實現。”
    封眠聽著，靜靜看著他，眼裏毫無波瀾。
    “你太激進了。”
    “你以為隻要軍事實現智能體化，就可以實現銀河太平嗎？”
    要是真這麽簡單，上一任指揮官早就實現了，就不會在臨死前叮囑他，千萬不要把軍事權力交出去。
    “那我問你，軍事智能體把敵人打退之後，怎麽處理？”
    “你怎麽保證，不會再次出現第二個“幻星”事件？”
    “隻要我們……”
    “幻星當時的高級領導層們也是這樣說的！”
    封眠厲聲打斷他。
    人類永遠無法掌控比他們更智慧的東西。
    看似掌控，實則失控的暗流已在湧動。
    “幻星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吳鑫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瘋癲又悲涼。
    他猛的停住，然後往前一竄，手腕上的手環立馬發出電擊警告。
    細微的電流在他身上經過，但他卻好像沒有感覺到疼一樣。
    吳鑫死死的盯著封眠，低聲道：“指揮官，恐懼遠比敬仰有用。”
    “領著世界往前走的是救世主，拽著世界往前跑的是瘋子。”
    “但往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救世主會遭萬人詬病。”
    “你走的越穩越慢，就越會被戳著脊梁骨。”
    “那些一味等待拯救的蠢貨才不會記得你的好。”
    站在既定曆史的麵前，總會有人打著智者的名號訓斥那些救世者的功過得失。
    如果他當時再怎麽怎麽樣，我們現在就更怎麽怎麽樣了。
    可殊不知，那些救世者們從來不想，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救世者。
    他們當時站在霧裏，也看不清方向。
    但他們又知道，自己的身後是億萬生命，所以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般的力求平穩。
    功過留後人評判，這本身就不是一個完美命題。
    即使設身處地，但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感同身受那些救世者做出決定時的處境。
    封眠從不渴求後人對他的感恩稱頌，他隻求自己問心無愧。
    他站起身，不再想和吳鑫廢話。
    吳鑫猛烈的掙紮起來，看著封眠的背影，目眥欲裂的吼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指揮官你記住！恐懼永遠比敬仰有用！”
    封眠突然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
    吳鑫以為自己的勸說起到作用了，他剛想再次開口，就聽到封眠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吳鑫，背誦一下神燈誓言。”
    “……”
    吳鑫低下頭，“忘了。”
    “嗯。”
    封眠不再猶豫，推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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