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世子參不透上章結尾有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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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簡直就是擺明了在說這筆軍費會被貪汙啊!
    曹諫之瞠目結舌,丞相當場咳得撕心裂肺,連太傅和晉國公也一臉嚴肅。
    明若昀的關注點卻在他那句“被寧王孤零零的留在鄴京求學”,心說我是被我爹“留”下來的嗎?我是被你爹扣下來的好麽。
    還有什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兄弟叫曹諫之?
    賀九思你不好好讀書就別引經據典了好麽?我真拜托你了。
    賀九思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抬手摸了摸,表示:“別誤會,本宮的意思是,朝廷使銀子的地方那麽多,有地方要修河堤、有地方要賑災……馬上冬天就要到了,指不定要用到哪裏去。
    所以你不懂朝政就不要在這裏高談闊論說什麽賦稅裁軍的,這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有這閑工夫不如專心研究學問,好好想想該怎麽贏了這場清談會。”
    九皇子你自己連成語都用不準,還勸別人“專心研究學問”,你是怎麽做到的?
    再說九皇子你自己不也是國子監的學生吧嗎?這麽希望寒門學子贏好嗎?
    國子監一眾學子一臉不讚同地看著賀九思。
    他們這些人和恩生還有那些用了不正當手段進國子監的貢生可不一樣,他們都是正經八百通過國子監的層層試選入學的,平時在學堂裏和其他人是井水不犯河水。
    說白了,他們就是國子監的臉麵和底氣,要讓曹諫之等人贏了,他們自己都沒臉麵見人。
    雍王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就知道賀九思要來搗亂,虧他剛剛有那麽一瞬間還感激他把周老先生帶來,簡直是引狼入室!
    還有外麵的侍衛都是幹什麽吃的,不是嚴令禁止他們把這小畜生放進來嗎!
    把守的侍衛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雍王確實吩咐他們要攔住九皇子不讓他進,可他也吩咐過如果周老先生來了不必通傳直接放行啊!
    一個給進一個不給進,這兩個人一起來的他們能怎麽辦?
    曹諫之被賀九思羞辱得體無完膚,隻覺得被對手“鼓勵”了是他平生受過的最大的侮辱,憤懣之下終於把最開始引發這場清談會的問題當眾提了出來。
    “既然如此,敢問九殿下如何看待恩生可以蒙父祖官品恩惠、不必考試直入國子監上學?”
    這個問題賀九思拒絕回答,因為他和芸芸恩生一樣,都是蒙恩入學,甚至他比恩生享受的特權更多,他在國子監裏走路都是橫著的。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很確定地告訴曹諫之:“寧王和那些屍位素餐的貪官汙吏不一樣,明世子恩生的資格是他應得的,你不該針對他。”
    明若昀抬頭看著背對著他的人,深邃的眼底潛藏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
    他又一次被賀九思維護了。
    算上之前在禦前、在街上、在雍王麵前……賀九思好幾次都以絕對強勢的姿態站在他前麵回護他,為什麽?
    就因為他是他的伴讀?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些。
    明若昀想不明白,賀九思一開始選他當伴讀根本就是為了懲治報複,直到今天他們時不時還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在暗地裏較勁。
    可每次他遇到困難,賀九思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並且不論對錯都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雖然事後他總是和自己嘴賤,可他保護了自己是不可忽略的事實。
    賀九思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明若昀看不透,總不至於是“我的人隻有我能欺負”的心理在作祟吧。
    明若昀心裏一陣別扭,順著賀九思給他的台階走下來,低垂著眉眼痛聲道:
    “博州地處中原,曹解元生在太平盛世沒見過戰爭有多殘酷,韃靼人茹毛飲血驍勇善戰,每次交鋒北境都有無數將士有去無回。
    弘景二十年的白麓之爭,雲州向幽州增兵十五萬,最後才隻回來六萬人!
    父親說當時死的人太多都來不及安葬就要準備迎擊下一次攻城,很多人到最後連一張裹屍的草席都沒有,有的人幹脆連屍體都找不到,隻能當荒野上的孤魂野鬼……
    曹解元四肢健全不擔心以後會生活艱苦,可那些僥幸活著回來的殘兵怎麽辦?他們連料理自己正常的生活都困難,讓他們告老還鄉無異於自生自滅……”
    一片沉寂。
    如果說明若昀之前慷慨的陳詞叫在場的朝臣們對他的才學產生懷疑,那他此刻與曹諫之的爭辯又讓他們生出了惻隱之心。
    尤其晉國公和葉太傅,他們一直是不讚成皇帝裁軍的那一方,現在知道了將士們真實的處境,立場更加堅定了。
    雍王和丞相卻不以為然。
    北境登記在冊的將士足有二十八萬三千七百六十二人,戶部每年給他們的撥銀幾乎占了全年稅收的大半,萬一他們實際根本沒有這麽多人、萬一寧王擁兵自重,他們簡直就是白給他們送銀子養虎為患。
    兩方學子們感受著太學殿裏令人窒息的氣氛,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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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為了今天的清談會準備了一籮筐的辯題等著施展,不論是提問還是被問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結果一開場就被曹諫之帶偏了題,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坐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曹解元如何理解老子的這句話?”
    占了雍王位置的周老在眾人沉默之際緩緩開口,他從來了之後就沒說過話,突然打破沉寂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丞相和太傅等人也不約而同思考起他的問題。
    曹諫之被點了名字先是一怔,緊接著為周老竟然知道他的名字暗自竊喜,快速整理了下思緒,自信道:
    “天生萬物,萬物有靈,而人最為貴。人結芻為狗,用之以祀,事畢則棄賤之,天地任其自然,適者生存,故不仁也。”
    周老聽完他的回答緩緩點了點頭,曹諫之以為周老認可了他的回答,頓時心花怒放。
    然而不等他說出什麽感激的話,周老又點了國子監的高祿來回答,“這位公子以為如何?”
    高祿和曹諫之的反應一樣,都為能得到周老的垂青暗自得意,起身恭恭敬敬地給周老行了一禮,低頭認真想了想,謹慎道:
    “芻狗,束芻為狗,以謝過求福。及事畢,行者踐其首脊、蘇者取而爨之。表麵上看好像是說老子先生將世間萬物都看做隨時可以拋棄的芻狗,學生卻以為他是希望萬物順其自然,量力而行,不要逆天而為。”
    周老再度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也沒有發表意見,又請寒門學子裏另一位書生作答,就這樣左一個右一個,兩方學子各自發表自己對這句話不同的觀點,漸漸的,所有人的思緒都集中在如何提出和別人不一樣的見解、還有什麽是他們沒想到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人再去想減輕百姓賦稅、裁撤北境軍資,清談會因為周老的介入神奇地回到了正軌,找回了“清談”原本該有的樣子。
    雍王站在周老的身側悄悄鬆了一口氣,越發滿意清談會接下來的走向,連帶看賀九思都覺得他順眼不少。
    多虧他把周老帶來、多虧周老出手撥亂反正,否則任這群書生多嘴獻淺下去,他不僅立不了功,還可能會被父皇申飭。
    幸好幸好……
    雍王自認逃過一劫,悄悄用餘光去觀察父皇的臉色,可屏風後麵空無一人,弘景帝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員外呢?!”
    雍王壓著嗓子緊張地問隨從,父皇是微服出巡,萬一在宮外出了意外他就是千夫所指!
    隨從也沒注意,悄悄退出去四處找人卻遍尋不著,最後是把守的侍衛告訴他,陛下已經乘龍攆起駕回宮了。
    雍王一陣失望,看到眼前兩方學子還意猶未盡地在為辯題爭論不休,又精神一振。
    不論怎麽樣今日的清談會算是成了,這些學子回去之後一定會向其他人大肆宣揚今日的盛況,到時候他再派人添油加醋一番,讓百姓們也津津樂道,哪怕江染的案子最後將他牽扯出來,看在他今天有功的份兒上,父皇也會包容一二。
    清談會一直持續到日落西山才結束,學子們依依不舍地離開國子監,臉上都掛著意猶未盡的神色,顯然對今日的辯論十分滿意。
    “外祖深謀遠慮,孫兒自愧不如。”
    雍王府的馬車上,雍王鄭重其事地向丞相行了半禮,十分慶幸自己聽了他的安排,接受了這次操辦清談會的旨意。
    丞相不偏不倚地受了,捋著胡子淡笑道:“王爺言重了,相府與王爺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王爺盡心是老臣的本分。”
    雍王笑得春風滿麵,卻也是心有餘悸,“那個曹諫之一上來就妄議朝政,本王還擔心會惹父皇不悅,幸好周老先生出麵救場,不然今日的清談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還有賀九思,看在他把周老帶來的份兒上,新居宴的事他既往不咎了。
    丞相對此不做評判,卻提醒雍王:“那個曹諫之王爺要派人多留意,他今日用‘減賦’引出裁撤北境軍費的事雖然輕狂,但卻猜中了陛下的心思,派人查查他的身世背景,有備無患。”
    雍王以為自己和丞相不謀而合,向丞相的方向傾了傾上身,兩眼如炬道:“外祖也覺得他是個可用之人?!”
    丞相高深莫測一笑,既不說是也沒說否,他的“可用”和雍王的“可用”可不是同一個意思。
    “此人是否能堪大用完全取決於陛下。如果他裁軍撤資的提議最後落到實處、且行之有效,那此人就是解決了陛下心頭大患的功臣,以後必定是大鵬展翅扶搖直上。
    可若這個提議沒有被采納、亦或者推行之後引發了朝局動蕩天下大亂,那此人就是陷陛下於不仁不義的罪魁禍首,陛下一定會將他拉出去斬首示眾以平眾怒,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態度。”
    雍王凜然,他想到父皇要借曹諫之的提議實行裁軍,卻沒想過萬一失敗了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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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來皇權是至高無上的,皇帝的旨意就是天意,天意難違,就算是戰神也不能違抗。
    蹙著眉頭追問:“那外祖覺得什麽時候是招攬此人的好時機?”
    丞相凝神仔細想了想,“自古以來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等他平步青雲之後再行招攬就晚了,不如王爺先派個可信之人先和他接觸,等陛下的心意明確了再做決定不遲。”
    雍王覺得他分析得十分有理,當即決定就按丞相說的辦,第二天清談會的盛況在鄴京城剛一傳開,雍王府的幕僚便敲開了曹諫之在客棧的房門,此為後話,先按下不提。
    ———
    雍王這邊為辦成了清談會沾沾自喜,明若昀那邊回了王府之後卻是一臉肅穆淩然。
    一是為曹諫之今日作死的提議,二是為賀九思貿然出現在清談會上。
    “賀九思為什麽會去國子監?” 明若昀寒聲質問。
    他當時在衛煢的手心裏寫的分明是一個“周”字,可不是“九”,這兩個字不論是筆畫還是背後代表的意義都截然相反,他不信衛煢分辨不出。
    衛煢如實稟報:“屬下是在國子監門口遇見周老先生的,他說九皇子不放心世子,老早就帶著他在門外守著,萬一世子有事,他好第一個衝進去解救。”
    明若昀的心幾不可查地跳漏了一拍,攏在袖子裏的指尖也猛然一顫。
    他就說師父來救場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原來是老早就到了,今日的事多虧了師父解圍,不然他還真難以脫身。
    明若昀若無其事地調整了下坐姿,自動無視賀九思在清談會上起到的重要作用,把功勞全算在師父身上,吩咐明絕馬上去查清曹諫之的身世來曆,明天早上睜開眼他就要看到調查結果。
    敢拿寧王府投石問路,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明絕當即領命而去,清談會上發生的事他們已經全知道了,這個姓曹的竟然把寧王府當成他邀功請賞的墊腳石,簡直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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