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唯一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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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唯一傳人
他跟著腦中的旋律,自己喊著節拍,一板一眼地做完了整套《舞動青春》。頓覺神清氣爽,渾身輕鬆。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做過廣播操了,沒想到生命活力一覺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它。以前上學的時候怎麽會那麽討厭做廣播操?熊孩子真是不可理喻。
“明河哥。”一個清脆的聲音喚他。
明河轉身一看,是周今宵,隻不知她什麽時候換上了黑色的衣裙,和昨天初見時感覺完全不同。
“今宵,有事嗎?”
“我是碧霄。”那女孩微一皺眉,說道。
“七夕今宵看碧霄”,一句古詩躍入腦海,原來這姐妹倆是七夕生的。
“哦,碧霄啊,有事嗎?”明河笑嘻嘻地問。
“你不是一向不願習武,怎麽今天自己練上了?而且你練的這套拳我沒見過,似乎既練上身,又練下盤,穀主一向說術業有專攻,貪多嚼不爛呢。你別練到岔路上去了。”碧霄小小年紀,說話卻比今宵沉穩得多。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另有一番人小鬼大的可愛。
“不算什麽拳法,我隨便活動活動。”明河隨便應付兩句便想轉移話題,“如雲睡著了,我想到處走走。”
“哦,好吧,我做功課去了。”碧霄微一點頭,便徑直往院子後麵走去。她雖然年紀尚小,然身量已成,黑色長裙曳地而行,如弱柳扶風,和一身短打活蹦亂跳的周今宵簡直天差地別。
明河一邊為姐妹倆的反差嘖嘖稱奇,一邊往院外走去。
到了門口,見劉大車正在洗車,明河便走過去搭話。
“劉哥,怎麽突然洗車?”
“閑著唄,洗幹淨你們坐著也舒服。”
“嗯嗯,那是。”
“如雲好些了?”
“嗯,退燒了,剛睡著。”
“這小子也太不小心,怎麽會招惹到李冰心那個女魔頭呢。”
“誰知道呢。”明河由衷地說,如雲渾身是血地躺在他懷中的畫麵,現在想起來也仍然心驚。
“這小子也該懂事一點了,這麽招貓逗狗的,穀主為他操了多少心。”
“穀主真的很關心他啊。”明河試探著說。
“那能不關心嘛!霸王槍的唯一傳人呢!萬一出點事,十幾年功夫就白花了。”
明河一驚,還想問點細節,又不知從何問起。幸好劉大車話匣子一開,自然便源源不斷地說了下去。
“這霸王穀啊,也不知道咋想的,一代隻一個傳人,多收一個都不行。”
這真的很少見了,難怪如雲一受傷穀裏人都很緊張呢。
“那要是這個傳人不爭氣怎麽辦?”無論是品德敗壞,還是不學無術,都直接危害門派前途啊。
“這你不是很清楚嘛,廢掉重找。”
“哈?”明河吃了一驚。
“怎麽廢?”
“當然是……”劉大車一隻手掌橫在脖頸前,由左向右,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明河不想表現得太吃驚被看出破綻,但他真的合不上嘴。
直接殺掉?
練個小號怎麽還要刪大號的?
他摸著脖子,神經質地四下看了一眼。方才覺得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的環境,突然就冷風陣陣讓人不寒而栗了。
如雲還不知道呢,不然肯定睡不著。
明河的反應取悅了劉大車,說八卦的人都喜歡這樣大驚小怪的聽眾。
“哈哈,明河老弟,我跟你說,以前的穀主啊,也有在外麵遊曆遇到了好苗子,回來殺了原本的徒弟再重新收徒的。當然,嶽穀主肯定不會,別看他那樣,他心地太好了,如雲又是他帶大的,必然舍不得。”
“為什麽霸王穀會有這樣奇怪的規定?”
“祖宗的規定,誰能知道為什麽。”劉大車一邊仔細地擦拭著鋥亮的車把,一邊不以為意地回道。明河好奇心起,卻得不到答案,簡直心癢難耐。
“那劉哥你先忙著,我再轉轉。”
“好嘞!您忙。”
明河根據地圖標注,四處轉了一遍。穀中地方並不大,不一會兒就轉完了。
他惦記著“隻留一個傳人”的幫規,步履匆匆,大略知道了穀中布局,就趕緊去了如雲的房間。
如雲已經醒了,正盯著屋頂發呆,聽到開門聲怔怔地轉過臉來。
門開了一半,夕陽便照亮了一半的明河。如雲轉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的明河,既聖潔如光明中的指引,又神秘似黑暗中的誘惑。一時不由得看得呆了,仿佛記憶中曾有過無數這樣的時刻。
而在明河眼中,如雲呆呆地自己的樣子也很新鮮,散發出強烈的天真,如一張白紙一般向自己毫無保留地打開。
他不由自主加快腳步,一邊關切地問:“怎麽隻睡了這一會兒?是不是傷口疼得睡不著?發燒了嗎?要不要請周醫官來看看?”
到了床邊,手便自然地伸去試額頭的溫度。
如雲握住他的手,笑著說:“我沒事,不用著急。”略停一停,又笑了一笑:“緊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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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也覺得自己緊張過度,尷尬地笑了一笑,說:“我們現在算是共患難的同事嘛。”
如雲沒有鬆手,也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注視著明河。
明河想起剛才聽到的消息,說道:“你知道嗎?這個霸王穀有一個非常變態的門規。”
說完看著如雲。
如雲問:“什麽門規?”
“他們永遠隻有一個繼承人!如果掌門有更合心意的人選,就會殺了原來那個!也就是說,如果嶽不妥日後看上新的徒弟了,你就會被……”他瞪著一雙大眼睛,惡狠狠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如雲沒什麽感覺,大概對“鳳凰槍傳人”這個身份還沒什麽實感,再說書中生死存亡不會影響現實,他有種“活便活著,死了也行”的無所謂。但是明河的神情和動作非常可愛,於是說:“明河哥。”
“嗯?”
“我害怕。”
明河立刻心軟,拍拍他的手背,“不要怕,我們盯緊嶽不妥,最好是不讓他出穀。這樣沒機會找新徒弟,也不會認識背叛他的壞朋友,雙管其下。”
“謝謝明河哥。”如雲笑意藏不住,聽著卻還是很可憐,“明河哥要幫我。”
“那當然了。”明河自己都沒發現,現在非但如雲喊明河哥喊得順口,他自己也聽得相當順耳了。
這樣閑聊了一會兒,廚房就送晚飯來了。因為知道明河也在這裏,所以送來的是雙人份的。
明河仿佛很有照顧人的天份,明明很少幹家務,現在給如雲喂飯盛湯,卻做得駕輕就熟。二人一邊吃飯一邊討論今後計劃,又說起自己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其樂融融,甚是投機。
明河毫無心機,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個底朝天,如雲也毫無初見時的冷淡,言笑晏晏,好看得明河挪不開眼。
吃過晚飯,明河收拾妥當,把餐具送回廚房,自回房間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又四處逛了一逛,發現自己和如雲所在的院子大概是個活動中心,訓練在院子裏,廚房在院子右側,而沿著廚房前的小徑一直走,是一個名為“葆元園”的花園。推開虛掩的小門,信步而行,發現花園居然還不小。打理得整整齊齊,甚至還有個溫室。
左右無事,他便一畦一畦地看過去。走到花園邊上時,發現牆邊圍著一排矮籬,籬內種著各種藥草。他取出胸前的玉佩,玉佩正淡淡地閃著光,一行行顯現著文字。
【三七:金刃箭傷、跌打杖瘡、血出不止者,嚼爛塗,或為末摻之,其血即止。】
【梔子:用於熱病心煩,濕熱黃疸,目赤腫痛,火毒瘡瘍,外治扭挫傷痛。】
明河探身越過籬笆看去,果然是梔子。梔子這種植物,鄉下路邊野地裏皆是,他從小跟著外婆外公住在農村,那是看熟了的。原來也是味中藥呢。他一邊感歎,一邊沿著籬笆往前走,一邊不停地查看玉佩上的信息。明河記性極佳,所以轉一圈下來居然認識了不少藥草。
“這玉佩有點像參觀博物館時的電子解說器,不過不用掃碼。其實也挺實用。”他正在自言自語,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是明河嗎?”
明河趕快轉身“周爺爺好。”
“你好,你好。今天怎麽有空到這園子裏來?”周醫官看起來很喜歡明河。
“來散散心。”
“哦哦,我來采幾味藥草。”
“這些藥草長得很好呢,周爺爺花了不少心思。”
“哪裏,大多數藥草不嬌氣,很容易照料。”
“您要什麽,我幫你吧。”
周醫官說了幾味藥草名字,明河很快就準確地找到了,幫忙采好放到周醫官的草筐裏。周醫官跟著明河走了一圈,嘖嘖讚歎。
“明河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些藥草?”周醫官高興得胡子一翹一翹的。
明河隻好含糊地借口說大概平時看得多了,所以記住了。
周醫官除了兩個孫女兒之外,最在乎的就是這個園子裏的藥草,不少品種都是他各處搜羅過來栽培的。兩個孫女兒都跟著他學醫,但對藥草興趣不濃,似乎也沒什麽天賦,現在見明河居然無師自通記住了許多藥草的名字與形狀,不由喜出望外。他又拉著明河轉了一圈,見明河竟然能把這些藥草認個八九不離十,談興大發,拉著明河從各種藥草的習性與療效談了半個多時辰。
最後更是興致勃勃地問:“明河想不想跟我學醫?”
明河一聽就愣住了,聽說醫學世家都極重視知識版權,這位老爺子怎麽隨便收徒啊?再說自己並非真如老爺子所想是個“藥草天才”,學醫……是那塊材料嗎?
他的猶豫看在周醫官眼裏,便是婉拒了。老爺子立刻打個哈哈,拍拍明河的肩膀說:“無妨,不用為難,你再考慮考慮。”
明河難為情地點點頭。周醫官在園中還有事,明河便先出園去了。沿著小徑走到廚房門口,迎麵遇上了端著餐盤的林照。
她今天穿著一套素色的衣裙,長發鬆鬆挽在腦後,沐浴在晨光中,宛若芙蓉出於清水,輕雲出於遠岫,真是明河生平所見第一美人。明河緊走兩步,接過她手中餐盤,笑眯眯地問好:“林姑娘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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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哥早。”林照微笑著,清麗中更添溫柔。明河頓覺如沐春風,渾身舒坦。
“是給如雲的麽?”
“正是。”
“我正好要去看他,我帶了去吧。”
“那便謝謝明河哥。”
林照回廚房忙碌,明河則哼著小曲端著餐盤進了如雲的房間。
如雲也已經醒了,聽到他的聲音已不由麵上帶笑,待他進門便問道:“遇到好事了嗎?一早就這麽開心?”
“遇到林照了,嘿嘿。”明河放下餐盤,撓著腦袋傻笑了兩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看到林照就是心情特別好。或許就像看到青山落日、太虛一碧就會感覺特別幸福是一樣的吧?
如雲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消失,轉過頭去,沉默不語。
明河對此毫無察覺,一邊把早餐擺到桌上,一邊殷勤地問:“昨晚睡得好嗎?傷口還疼不疼?先洗臉漱口再吃早飯,還是直接吃?”
如雲一股怨氣抑製不住地往上衝,脫口而出道:“我自己能行,你放著吧。”
話音一落,二人都愣住了,不知他這股怒氣從何而來。
明河固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連如雲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天性淡漠,教練一直替他惋惜,因為沒有勝負欲而浪費了極佳的運動天賦。像這種隻因一句話便發怒的情形很是少見。
“啊,你是不是有起床氣?”明河迅速找到了合理解釋,“我有的時候也會,沒睡醒就看什麽都不順眼。”
如雲直截了當地說:“不是起床氣,我就是聽到你說林照覺得不開心。”
“哦,那個啊——”明河突然笑了,走到床邊用力摟住了如雲的肩膀:“放心吧哥們,不管她有多美,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說,你也很美啊,你不知道嗎?”
如雲點點頭。明河把手伸到他胳肢窩,想撓他癢癢。他從小到大,哄朋友隻有這一招。但突然想到如雲的傷口,便臨時改成了摸摸頭。如雲很是受用,甚至主動在明河掌心蹭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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