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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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安看眾人說話之際,索然無味,再加方才自己的兩個頑徒對種師道如此不恭,讓種師道不大歡喜,自己夾在中間很是不快,為了打破尷尬,就提議道:“荷花果然美麗,不知古人可有什麽好詩文,大家何不一人一句說說看,免得在此顯得無聊不是?”環顧四周,捋了捋胡須。
“師公這主意好,張口即來。《西洲曲》上有雲,‘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其實這首《西洲曲》最為有名的倒不是說荷花,而是最後兩句,便道是,‘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對李長安的提議,種浩心領神會,馬上笑道。眾人點點頭,頗為讚同。
正當此時,種浩暗自苦叫,才發覺自己方才又犯了忌諱,果然是自己又“大煞風景”了,居然說出“君愁我亦愁”的句子。此時此刻,提起愁啊愁,實在不知方才自己如何就不深思熟慮,隻顧信手拈來。想到這裏種浩尷尬一笑。
張明遠尋思道:“看看,明明要說荷花,你種浩如何就又談到愁啊愁的,實在大煞風景。方才我和無極就說了‘大煞風景’搞的眾人不快,師父也吹胡子瞪眼,老將軍也麵如土色,種浩也麵露不悅。如何眼下種浩又哪壺不開提哪壺。豈不是大大的‘大煞風景’,還是不要再自尋煩惱,惹禍上身了。說說荷花,這有何難。看我妙語連珠,自然更上一層樓。”想到這裏,隨即笑道:“‘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乃是大唐孟浩然的詩作,自然令人心曠神怡。”一語落地,眾人頓時喜笑顏開。
費無極心下暗自佩服,明遠果然聰明過人,種浩方才的確又是“大煞風景”,想必種浩說時,並不自知,恐怕眼下幡然醒悟就後悔莫及了,自己定會汲取教訓,自然不會重蹈覆轍,想到這裏,喜上眉梢,緊隨張明遠其後,不緊不慢道:“還是歐陽修說的好,正道是,‘荷花開後西湖好。’”張明遠聽費無極隻有這一句,自然興趣盎然,不甘落後,就補充道:“‘荷花開後西湖好,載酒來時。’”一語落地,費無極與張明遠相視而笑。種師道不緊不慢道:“大唐白樂天說的也不錯,‘菱葉縈波荷颭風,荷花深處小船通。’”李長安聽後讚不絕口。
眾人再看李長安,隻見他仰天長歎道:“還是大唐李太白來的頗有風韻,所謂‘竹色溪下綠,荷花鏡裏香。’”眾人頗為讚同。一時間,忘卻方才不快,自然更相和睦,喜樂無比。“不知有什麽文章,倒比詩詞歌賦來的酣暢淋漓。”李長安問道。“寫荷花的文章,大唐頗多。”張明遠道。
費無極道:“我大宋也不少。”種浩道:“不知哪位大家寫的好了,畢竟荷花的文章還是有不少的。”種師道忙道:“要說關於荷花的文章,老夫目下雖一介武夫,不過當初和一些文官接觸時,倒也聽過大學問家周敦頤的文章,叫做《愛蓮說》 ,隻是久經沙場,過了許多歲月,近來又不曾熟讀,記不得許多字句了。”張明遠道:“這倒不難,我倒背如流。”費無極道:“我不但倒背如流,還會書寫出來。不敢說一字不差,可也遊刃有餘,你們信也不信?”正在此時,隻聽的是,有人業已朗誦開來:
水路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眾人看時,原來是種溪正在念念有詞。李長安撫掌笑道:“果然孺子可教,文武雙全。溪兒為何不作畫了,有空出來荷花池坐坐?”種溪道:“作完了畫,出來透透氣。再說肚子也造反了,還要美食來鎮壓一番。我方才便是去畫荷花,準備送給明遠哥哥和無極哥哥,權當見麵禮。不似哥哥,見麵也兩手空空,豈不是沒有情誼。”
種浩笑道:“還是弟弟想的周全,不過你如何知道哥哥我沒有禮物。我的禮物要在他們走時,方才送上。常言道,‘好飯不怕晚,好酒最解饞。’我都知道了,明遠、無極最喜歡什麽,我早已了如指掌,清楚明白。你小子就不必拐彎抹角擠兌我了。”順手朝種溪後腦勺用手指頭輕輕彈了彈。種溪不覺聳了聳肩,冷不防,被嚇了一激靈,埋怨的眼神射向種浩。種浩卻裝作視而不見,嫣然一笑小孩子氣十足。方才種浩所言猶在耳邊,沒人發覺種浩偷襲種溪。種溪又急又氣,輕輕跺了跺腳,默然不語。
張明遠、費無極都看向李長安。李長安道:“浩兒如何知道?師公可沒說。”張明遠道:“既然浩兄如此了如指掌,何必藏著掖著,但說無妨。”費無極道:“浩兄,你且說說看,想必也是吹牛,我卻不信。”李長安道:“你們就不必追問了,既然浩兒要在離開之時送禮物,你們就耐心等待便是。溪兒的禮物想必很好。不過方才熟識《愛蓮說》的確難能可貴,孺子可教。”種溪見李長安誇讚自己,不覺向種浩做鬼臉。張明遠、費無極見了,也樂個不住。種師道歎道:“不過如此,隻是搶了風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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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遠道:“老將軍這般說,種溪豈不難過之極?”種溪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種浩道:“弟弟所言極是,爹爹曆來如此。如若我們兄弟二人有些進步,他便勸我們更上一層樓,不可沾沾自喜。如若我們出了差錯,他便嚴加斥責,絕不姑息。”種師道神情肅穆之際,歎道:“爹爹也是為了你們好。不辱沒祖上,實為我種家子孫後代的一大遺訓。當銘刻在心,永世不忘。”此言一出,種浩、種溪麵麵相覷,默然不語。
正在此時,幾個小青年來找種溪,原來是一塊作畫的同窗好友。幾人說說笑笑,皆是青春年少,有一個小男孩脖子上有花繡,晃了晃腦袋,那腦後的頭發也動了動,這廝趁人不備,迅疾朝荷花池吐了一口唾沫,正好被遊來的幾條小紅魚兒吞下。這一幕被眾人都看到了。幾人寒暄片刻,種溪便又辭別眾人而去。種師道見狀,搖搖頭。種浩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但見種溪離去。李長安也默然不語,隻是看著種溪離去,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張明遠笑而不語,費無極靠近水邊,看小紅魚遊走,才走近張明遠身旁。
見種師道依然神情肅穆,種浩也神情肅穆。費無極道:“果然是望子成龍,寄予厚望。”李長安道:“種浩如今這般出息,師道兄何必這般待他。”種師道擺擺手道:“養兒方知養兒難,對待犬子不可嬌生慣養。如若時時處處都說好,那將來就麻煩了。須知‘謙虛謹慎’四個字最為要緊。種溪年齡還小,他眼下癡迷作畫,為父但願他將來功成名就。就怕他誤入歧途,錯交朋友。”不覺蹙眉開來。
張明遠道:“可憐我沒有見過生身父母,如若有爹爹該多好,他罵我一句也是好的。”費無極道:“所言極是,沒有爹爹,心裏都不踏實。”聽了他二人方才話語,李長安不覺熱淚盈眶,趕忙轉過臉去默然不語。
種師道見狀,心中頗為不安,就道:“你這二人又開玩笑,你們師父待你們不薄,難道你們不知?如何莫名其妙說這些傷心話,豈不令人心灰意冷?”種浩道:“師公如同你們生身父母,難道不是?”張明遠馬上低頭悔悟道:“師父,弟子方才胡說八道,您千萬不要在意。”費無極道:“看看,徒兒方才胡說八道,如何就又壞了大家興致,真是罪過。”說話間輕輕做打嘴狀。
李長安趕忙轉過身來,破涕一笑,捋了捋胡須道:“罷了,罷了。為師自然知道,你們也是有苦難言,不知生身父母,又與世隔絕十年,小小年紀就受苦受難,如今業已長大成人,按理說來,到了世俗人家談婚論嫁的年紀。可惜為師也是一個人孤苦伶仃過了大半輩子,你們還是自己定奪好了。娶妻生子之事,為師不催促你們,也不阻撓你們,全憑你們自己拿主意,你們看好也不好?”
張明遠道:“弟子從今往後絕口不提無父無母之事,心甘情願追隨師父左右,一生一世也就看破紅塵了,不願談婚論嫁,還望師父成全。”聽了這話,李長安一怔,頓時大驚失色。費無極緊隨其後也發誓道:“弟子也看破紅塵了,想起師父千辛萬苦撫養弟子長大成人,如何不報答大恩大德。如若離開師父,怕是寸步難行,毫無方向,此生就不知將欲何往,死生何所了。如此便生不如死,愁苦萬分,心如刀割,豈不可憐?”一語落地,李長安詫異萬分,捋了捋胡須搖搖頭,笑而不語。張明遠和費無極卻一拜再拜,李長安去扶,二人也並不起身。
種師道看著種浩,使個眼色,叮囑道:“浩兒,你何不勸他二人一番?你素日最會勸人,眼下便可派上用場。”種浩點點頭頓時跪拜在地,拱手之際,向種師道發起誓來,一臉莊重道:“孩兒發誓,如若黨項人依然滋擾我大宋西北,孩兒就不傳宗接代,隻要與姚月恩愛有佳,便是平生所願。”張明遠、費無極不知這姚月何許人也,但聽種浩所說,也大抵知道了。
種浩又道:“與黨項人對戰,乃我種家軍平生所願,孩兒不敢怠慢。”種師道仰天長歎道:“此乃孩子話,黨項人滋擾我大宋西北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與你傳宗接代何幹?你豈不知生兒育女,讓子子孫孫都對付黨項人豈不很好?隻你一人又能如何?為父雖說年紀輕輕時也信誓旦旦說,如若不破西夏黨項人就誓不罷休,可畢竟是歲月不饒人。故而還是傳孫接代,才可完成遺願。姚月和你結婚業已三年有餘,為父盼著你們傳宗接代,你們卻遲遲沒有動靜,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原來種浩早已結婚,娶了姚古將軍的幹女兒姚月。姚古是大宋西北鎮守邊關的將軍,也是姚家軍眼下的領頭羊。種師道與姚古也算故交,同為西軍,皆為國家效力。兩家聯姻,便是親上加親,強強聯合,自然為大宋西北邊庭,搖旗呐喊,擂鼓助威,枕戈待旦。
李長安見種師道如此苦口婆心,意欲助一臂之力,就推心置腹道:“明遠、無極、浩兒,你三人可要記得,以後之事可自己做主。不必說什麽孤苦伶仃一人度餘生的孩子話,也不必說什麽,不會傳宗接代的孩子話。為師是身不由己、一言難盡,你們卻不同,切不可斷子絕孫,豈不令我們這些夕陽之人倍感痛心疾首了?須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收留弟子或者養子,也是極好。正如列子《愚公移山》所言極妙,‘子子孫孫,無窮無盡。’後世自當繼承遺願,代代無窮。明遠、無極雖說是我弟子,但也隻是傳授文韜武略。如今年紀輕輕,不必做隱士。如若有緣入我終南派自此清心寡欲,另當別論。這些年,為師見過不少妻離子散,故而也明白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你們年輕氣盛,至於看破紅塵之事,恐怕為時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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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遠一頭霧水,馬上拜道:“弟子明白,原來弟子與扁頭、阿長截然不同,他們是真隱士,我們還不算隱士。”費無極若有所思之際,作揖道:“弟子懂了,原來師父還想讓我們做尋常百姓家子弟,娶妻生子。”此言一出,種師道、種浩詫異萬分,眨了眨眼睛,麵麵相覷。
李長安點了點頭,笑道:“你們心領神會就好,這入我終南派,必得生身父母同意,送上終南山來,而且本人心甘情願。如若強求便是大大的罪過。太平草廬之中,必得清心寡欲,與世無爭。修身養性,歸園田居。小國寡民,自怡自樂。明遠、無極孤苦伶仃,為師隻願你們有一身好武藝,飽讀詩書,生兒育女。將來文武雙全,替天行道,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逞凶鋤奸,為國為民。至於以後之事,再做計較,未為不可。此番肺腑之言,明遠、無極,回到終南山,切忌,不可泄露,以免惹出禍端。尤其大嘴、扁頭、阿長跟前,定要守口如瓶,切忌,切忌。”此言一出,眾皆愕然。
“長安兄如此,實在煞費苦心。浩兒,你眼下可明白了。明遠、無極都很有可能生兒育女,何況你了。你意下如何?”種師道語重心長道。眾人再看種浩,他勉強點點頭答應下來。
種浩以為,此乃師公李長安為了安撫自己而說的謊言,並不信以為真,故而看著張明遠、費無極,默然不語。張明遠、費無極麵麵相覷,卻信以為真,以為師父此番肺腑之言,實乃心裏話。不覺熱淚盈眶,不知說些什麽。雖說如今年紀輕輕尤其在深山老林度過十年,的確很向往花花世界。但想起師父的教誨,又情深意切,難舍難分。不願離開師父去過世俗的日子,實在不知如何決斷,如何是好。一時間,百感交集,無以言表。
見張明遠、費無極、種浩這般光景,李長安、種師道對視一番,麵露難色,沒曾料想,方才一番話,居然讓他們這般痛苦不堪,一瞬間五味雜陳,暗暗自責。李長安心知肚明,此乃肺腑之言。種師道也心知肚明,此乃肺腑之言。自從張明遠、費無極出事以後,李長安痛苦不堪,常與種師道談論此事。隱士下山也並不稀奇,何況張明遠、費無極小小年紀,還未到看破紅塵,絕望透頂之時。李長安和種師道又好言相勸,片刻,張明遠、費無極、種浩三人才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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