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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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幾日,張叔夜人馬抵達京兆府長安城之際已是夜色深深,考慮張叔夜一路辛苦,不便打擾,種師道吩咐人安排張叔夜一行人早早歇息去了。張叔夜卻留下來意欲拜會種師道府邸上下人等。種師道再三勸他歇息,張叔夜執意不肯。種師道執拗不過,也隻好引眾在廳堂說話。老毒物離開東京,早早回到京兆府多日,也打聽到了張叔夜的到來,便派大毒物和小毒物在種師道府邸神出鬼沒。夜色裏四處觀望,不乏偷聽之事。大毒物和小毒物側耳去聽。
    種師道笑道:“稽仲兄,難得來關中。”張叔夜道:“可不是,如若不是出使西夏,難有機會。”種浩道:“走一遭,看看西夏也極好。”種溪道:“可不是,我要去作畫。”張明遠道:“此去長途跋涉,非比尋常。”
    費無極道:“遊山玩水,也是不錯。”尹氏道:“出門在外要謹小慎微。”姚月道:“不可惹是生非。”種雪道:“不可揚威耀武。”張明遠四人點了點頭。張叔夜道:“夜深了,又叨擾諸位,見笑,見笑,我等歇息如何?”種師道便引眾散去。
    小毒物和大毒物見狀,麵麵相覷,居然沒聽出來他們說什麽驚天動地的要緊事,索然無味之際,也飛身離去,不見了蹤跡。院內荷花池,波光粼粼,一輪明月倒影水中,隻聽魚兒,噗通一聲,濺起水花,又聽不見了。
    次日清早,張明遠和費無極留下來招呼張叔夜等人。姚月、種雪跟隨尹氏去了街市買菜,種師道、種浩和種溪也緊隨其後,一家人說說笑笑,穿行於鬧市之間。路人見了種師道打個招呼,種師道微微一笑。等他們一家人回來,招呼張叔夜等人吃過早飯,種師道引眾在城門口送別張叔夜一幹人等。那種溪說是去拜會自己的作畫師父,便不曾一同上山去。
    張明遠、費無極、種浩對張叔夜仰慕已久,一路上說說笑笑,好不暢快。四人談笑風生,一見如故,居然是相見恨晚。終南山,青山綠水,美不勝收。翻過一個山頭後,張明遠且走且說:“許久沒有上山,倒有些陌生了,好生奇怪。”
    費無極道:“可不是,離開終南山業已半月有餘。真是恍然如夢,不堪回首。”種浩道:“我離開京兆府許多時日,如今回來也覺得陌生,真是奇怪。至於終南山,更是如此。我記得跟隨爹爹上山,也是前一段時間了,如今上山很是陌生。到豹林穀的路,也記不得了。”
    張叔夜笑道:“終南山果然名不虛傳,如此人間仙境,大可歸隱於此,聊以忘憂,豈不逍遙灑脫。本官出生在東京,早已厭惡了京城的人頭攢動。如若有機會,也到終南山歸園田居,便是大大的快活。”
    “清淨倒是清淨了,難免太過孤單,太過冷清。”種浩站在一棵不老鬆前眺望著遠處,但見一片湖光山色,波光粼粼,奇特無比。
    張叔夜坐在一塊大青石邊氣喘籲籲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開封府熱鬧非凡,終南山清靜無為。兩個世界,各有千秋。種家軍在西北與西夏你來我往,便很熱鬧,就不必叨擾終南山的清靜了。”隨行士卒把水袋遞給張叔夜,張叔夜擦擦額頭汗珠,環顧四周,不時有山風拂來,倍感涼爽之極。
    種浩心想,這張叔夜倒也頭頭是道,這般話裏有話,縱然我說他不過,也要試上一試,以免讓他小瞧了我京兆府沒人,隨即笑道:“西北熱鬧是熱鬧了,還熱鬧的不一般,西夏常有人來作伴,自然不孤單也不寂寞。不過開封府的朝堂也不甘寂寞,唇槍舌劍,可比西北熱鬧多了。”
    張明遠、費無極聽了這話,心裏暗笑,原來種浩也是頭頭是道,巧言善變。張叔夜捋了捋胡須尋思,這種浩果然才思敏捷,明白了我方才意思,是個青春俊傑,就道:“西夏人也沒有辦法,他們總在大漠之間穿梭,偶見湖光山色就很是歡喜,何況京兆府這般城池。可惜西夏人打錯了算盤,豈不可笑?他們願意到邊界與種家軍作伴也是一片苦心,不過種家軍自然不會讓他們進城小坐,他們畢竟粗鄙之極,如何可以領會京兆府長安城的多彩華章和曠古風韻。”張明遠、費無極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種浩心想,張叔夜此番言語或許乃朝廷上意或許乃他自己肺腑之言,無論如何,也要向他表明我種家軍鎮守京兆府長安城的決心,故而不假思索,擲地有聲道:“大人所言極是,鎮守長安京兆府乃我種家軍職責所在,斷不會讓西夏人有機可乘。定讓京兆府黎民百姓放心,替朝廷分憂,替皇上分憂!”張叔夜喜笑顏開,隨行之人深以為然。張明遠、費無極麵麵相覷,樂個不住。
    張叔夜道:“隻是聽老種將軍提起過太平先生,未曾謀麵。也聽過張明遠、費無極的名頭,不曾相見。多年以來,本官雖身在朝堂,可時時向往田園風光,也喜好結交江湖中人。雖說如今天子尊崇道教,以致東京招搖撞騙的假道士橫行霸道,可我想終南山的名頭自然不會是沽名釣譽罷。就是奔著終南山的名號也算是不虛此行,如若可以請得道高人下山助我一臂之力,就算是本官大大的造化了,敢不感恩戴德,敢不竭盡全力,自然要在所不辭的出使西夏,揚我國威,為我大宋黎民百姓求得邊關一段太平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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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浩道:“大人果然高見,李長安乃我師公。張明遠、費無極是我師兄。他們為人正直,通情達理,是正人君子。也喜歡讀書寫字、談經論道。雖說江湖中人,可也文武雙全,算是我的至親摯友了。大人如若見了我師公,必定也是相見恨晚,酒逢知己千杯少。”
    張明遠道:“我們也聽說過大人的威名,曾幾何時大人曾到蘭州和羌人打過交道。這羌人與黨項人有何區別,還望大人賜教?”張叔夜道:“黨項族是西北族群,屬西羌族的一支,也稱‘黨項羌’。 漢朝時,羌族大量內遷至河隴及關中一帶。此時的黨項人過著不知稼穡、草木記歲的原始遊牧部落生活。他們以部落為劃分,以姓氏作為部落名稱,逐漸形成了黨項八部,名噪一時,這其中以來自鮮卑族的拓跋氏最強。”
    費無極饒有興趣的問道:“大人,黨項人從漢朝以後,又當如何,還望賜教?”種浩也好奇道:“不錯,我可知道,大漢以後,馬超被羌人稱之為神威將軍。”隨即拱手見禮。張叔夜介紹道:“《隋書黨項傳》記載:黨項‘每姓別為部落,大者五千餘騎,小者千餘騎’,‘俗尚武力,無法令,各為生業,有戰陣則相屯聚,無徭賦,不相往來。牧養犛牛、羊、豬以供食,不知稼牆’。 由此可見,這早期的黨項人不耕地,衣、食、住皆仰賴畜牧,無文字曆法,以草木枯榮計算歲月,崇拜天神,死後火葬。”
    費無極道:“如此也算悠閑自在。”張叔夜道:“黨項人尚武而勇猛。同氏族的人須互相幫助,當受到外族人傷害時,必須複仇,未複仇前,蓬首垢麵赤足,禁食肉類,直到斬殺仇人,才能恢複常態。此外。黨項人還特別崇尚白色,故自稱‘大白上國’。 隋文帝開皇四年有千餘家黨項羌人歸屬隋國。次年,黨項族大首領拓跋寧叢等各率部落到旭州請求內附,隋朝授拓跋寧叢為大將軍。開皇十六年黨項首領進攻會州,兵敗紛紛降附,並遣子弟入朝謝罪,向隋朝納貢。唐初武德年間黨項相率歸屬唐朝。黨項羌中著名的有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利氏、米擒氏、拓跋氏等八個部落,此外還有黑黨項、雪山黨項等部落,其中拓跋部落最為強大。唐太宗貞觀三年唐朝南會州都督鄭元躊招諭黨項歸附,黨項首領之一細封步賴率所部歸唐,唐朝在其地設軌州,授細封步賴為刺史。其他黨項部落,亦紛紛響應,又設崌、奉、岩、遠四州,並以原來各部酋長分別擔任各州刺史。”一語落地,眾人點了點頭,了然不惑。
    張明遠接著問道:“大人,唐朝時,黨項人又當如何?”張叔夜道:“唐朝時,經過隋文帝和武則天時兩次內遷,黨項逐漸集中到隴東、陝北一帶,仍以分散的部落為主。唐中央多在黨項聚集地設羈縻州管理,有功的黨項部落酋長被任命為州刺史或其它官職。唐末黃巢起義時,唐王傳檄全國勤王。黨項族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出兵,唐僖宗賜拓跋思恭為‘定難軍節度使’後被封為夏國公,賜姓李。至此,黨項拓跋氏集團有了領地,轄境包括夏、銀、綏、宥、靜等五州之地,有兵權,成為名副其實的‘藩鎮’。這便是唐末藩鎮割據的由來。到了我大宋,李繼遷開始分庭抗禮。李元昊即位夏國王後,下發禿發令,並加速吸收我中原漢文化,創製了黨項文字,讓黨項族突飛猛進。天授禮法延祚元年,李元昊正式稱帝,建西夏國,這是黨項人的頂峰。”張明遠、費無極、種浩聽得入迷。
    費無極歎道:“西夏如今敢於分庭抗禮,實乃我中原奇恥大辱。如今京兆府長安城都成為了邊關,實在令人感慨萬千。”張叔夜道:“雖然京兆府長安城如今不如唐朝時候,可也算得我大宋數一數二的一大城池,這終南山又離長安不遠。此番前來實在高興之極,頗為羨慕。長安城與終南山,比鄰為伴,自然妙不可言。”種浩道:“大人哪裏話,東京才好。畢竟是我大宋天下第一首府,汴河滔滔,自然是無比美妙。”
    張叔夜不以為然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汴河漕運也非當年太祖之初那般繁忙,也不過是徒有虛名。東京人滿為患,年複一年無休無止的漕運,河道淤堵,在所難免。”種浩追問道:“何以見得,大人何不賜教?”張叔夜對種浩耳語道:“一個‘花石綱’就夠了,本官也不便多說,你可明白?”
    種浩馬上會意,頓時一怔,輕輕的笑道:“大人千萬不要見怪,我素知此些事情,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見笑,見笑。”張叔夜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到了這人間仙境終南山,就不必自尋煩惱了。如若自尋煩惱豈不冷落了這一方好山好水,便是可惜之極。終南山大可聊以忘憂,怪不得隱士頗多。實在是好所在,好地方,好山好水的好居所。結上幾座茅廬,置上幾片菜地。便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一語落地,隨行一個個頓時一怔,以為這張叔夜在東京隻是隨嘴一說,沒曾料想,終南山上居然就滔滔不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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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遠歎道:“大人如何這般向往歸園田居?難道東京不好?”張叔夜道:“東京不是不好,是我不好。好了,本官覺得越說越冷清了。這般人間仙境,應該興高采烈。”種浩道:“是這道理,我們便是自尋煩惱。”費無極道:“人生在世,自尋煩惱也在所難免。隻是不可時常自尋煩惱。”“所言極是,自尋煩惱,果然一語中的。”張叔夜說著看向遠處,但見青鬆片片,雲霧繚繞之間,一派仙境之感。
    “大人,將軍,草廬還有多遠?”隨行士卒環顧四周,喘了口氣,就問道。“這要問種浩將軍和二位終南山弟子了。”張叔夜微微一笑看向種浩、張明遠、費無極。費無極應聲道:“聽,潺潺流水,過了此處拐過一個山坡就不遠了。”眾人聽時,果然有潺潺流水嘩嘩作聲。
    張明遠、費無極、種浩在前,張叔夜等人緊隨其後,沿著山道拾級而上。拐過一個山坡果然出現潺潺流水從山石邊款款瀉下,叮咚作響,水花四濺。張明遠、費無極招呼張叔夜等人上前洗把臉,一個個陸續拘捧,頓覺涼爽之意襲上臉龐。“走,再往前就快到了。”種浩回過頭來對張叔夜等人說道。
    張叔夜等人緊隨其後不敢怠慢,原來樹叢之間不時傳來吐芯蠕動的長蛇。猴群也紛至遝來,大雕盤旋,不覺野獸嘶鳴從遠處傳來。張明遠、費無極引眾繼續前行,一個個也是謹小慎微。張叔夜時不時抬頭看去,樹幹上但見長蛇出沒,心有餘悸,不在話下。
    “此番回來,爬山都費勁了。”費無極摸著自己的肚子,哭笑不得道。張明遠道:“可不是,從京兆府經過洛陽,抵達東京開封府。一路上皆是一馬平川,除了潼關兩側有高山大川,一過潼關,如履平地。”種浩道:“大唐李太白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看潼關便是如此。如若重兵把守潼關,想必從京兆府向東京去,便被扼守在潼關之內。如蛟龍擱淺,虎落平陽。”
    張明遠道:“浩兄所言極是,潼關事關重大,實乃我大宋西北之命脈所在。”費無極道:“東京無險可守,黃河也不可視為天險。”種浩道:“我聽爹爹和叔父說過,太原府才事關重大。如若太原府丟失,敵人便可沿著汾河穀地揮師南下,直抵潼關。如若攻占潼關,西軍想救援東京,便束手無策,鞭長莫及。”
    費無極問道:“西夏蕭關,又當如何?”張明遠道:“那就不得而知了。”種浩道:“函穀關,又當如何?”張明遠搖搖頭:“不知道。”費無極道:“何不請教張大人。”張叔夜在後麵滿頭大汗,時不時擦著額頭,遠望終南山。
    種浩道:“人家一路上山辛苦,就體諒一番,別問了。”費無極道:“那就以待日後再請教好了。”張明遠道:“扁頭師哥一定在喝著冰水納涼。”種浩道:“你們終南山還有冰水,我倒想嚐一嚐。”張明遠道:“那還是去年冬天下了幾場雪,我們用罐子裝了雪,稱之為冰水,也可叫做雪水。”種浩點了點頭,喜笑顏開。
    費無極道:“不知扁頭、阿長如今可好?想必他們一定很好,哪像我們下山便是一路顛簸,馬不停蹄。”張明遠、費無極、種浩麵麵相覷,不約而同之際,看向不遠處的太平草廬。
    “師父閉關已有半月之餘,如何還不出來?大嘴師叔也不主持大事,俺一個人可應付不過來。阿長又添堵,又搗亂。俺好累,俺心累。”此時此刻,扁頭正在草廬廳堂之中,不覺悶悶不樂,歪著腦袋自言自語開來,還用肥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誰說不是,清心寡欲的好生了得,我們都想他老人家了。死胖子,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如何添堵,如何搗亂了?就知道冤枉人。”阿長瞪了一眼扁頭,氣呼呼道。扁頭道:“師父閉關,大嘴師叔又整日酩酊大醉,如若有事,如何是好?俺也是著急,別放在心上。俺錯了還不行嗎?何必斤斤計較,小肚雞腸。”阿長素知扁頭如此巧言善變,便瞥了一眼扁頭,道:“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了。是這意思,實在不行,看看師父去,如何?”
    扁頭道:“可師父不讓打擾,如若怪罪下來,如何是好?”“要不,你帶頭,我緊隨其後?”阿長靈機一動,樂道。“不好,不好。俺可不敢,俺最聽師父的話。”扁頭搖搖頭。阿長應聲道:“要不我們一起帶頭,師弟們緊隨其後。”“不好,不好。”扁頭搖搖頭。“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如何是好?”阿長心灰意冷,低下頭去。“要不,阿長師哥帶頭。”一個弟子笑道。
    阿長瞪了一眼這小師弟,擲地有聲道:“你最小,師父不會歸罪你,你帶頭好了。”正在此時,隻聽的是弟子進報道:“二位師哥,明遠、無極師哥回來了,種浩將軍也上山來了,還有東京官府也來人了。”一語落地,扁頭、阿長麵麵相覷,瞠目結舌。“是何緣故?師父閉關,明遠、無極回來了,種浩來看望俺們,都不必大驚小怪,為何東京也來人了,還是官府?”扁頭詫異萬分,雙眼如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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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浩來了,說不定是代表東京送禮來了。我終南山從此以後就名揚天下了。”阿長笑道。扁頭喜道:“果然如此,我等就可以名揚四海了。不知送什麽禮,想必會有美味佳肴。”阿長笑道:“說不定,朝廷有求我終南山,且看看再說。”二人端坐之際,張明遠、費無極、種浩已然到來。張叔夜等人緊隨其後。
    張明遠叫道:“扁頭師哥、阿長師哥,我們回來了。”費無極道:“你們為何坐著不動,都不出來迎接我們?莫非不想我們?”扁頭道:“你們去東京享受花花世界,俺們留在終南山享受清靜無為。你們玩夠了,回來了。還要俺們熱烈歡迎不成?”
    阿長道:“可不是,我們在山上很是羨慕嫉妒你們。”張明遠、費無極見扁頭、阿長悶悶不樂,不知其中是何緣故。扁頭、阿長見張明遠、費無極一臉憂鬱,便咯咯作響的笑將起來。張明遠、費無極這才明白過來便與扁頭、阿長逗鬧片刻,才安靜下來。弟子們也上前與張明遠、費無極打招呼,其樂融融,不在話下。
    “二位師哥可好,師公閉關修煉,我自然知曉,不過此番前來打擾也是在所難免,還望師公他老人家多加見諒。”扁頭看時,種浩走了進來,身後是一官員模樣人物,阿長看的出神,扁頭盯著那白玉帶,看個不住。弟子們也麵麵相覷,畢竟終南山乃是修身養性之所,很少見朝廷官員前來,此番如此興師動眾,眾人好奇也在所難免。
    “種浩兄鎮守邊關那般忙碌,如何有空上山看望師公?身後不知是哪位大人,還望賜教?”阿長道。“皇上要派人出使西夏,路過京兆府,聽說終南山名不虛傳,東京使臣都意欲大飽眼福,故而我帶來見識見識。這是東京禮部侍郎張叔夜大人。”種浩介紹起身後之人。扁頭、阿長見張叔夜相貌堂堂,眉慈目善,便微微一笑,打個招呼。
    張叔夜點了點頭,笑道:“一路走來,終南山果然人間仙境,名不虛傳。如若本官以後辭官必當到此歸隱,也是不枉此生了。”扁頭上前作揖道:“張大人果然名不虛傳,俺聽種浩將軍多次提起,東京出口成章的大學士便是大人了。快快請坐,馬上看茶。”李長安閉關之際吩咐扁頭、阿長協助大嘴料理山上事務,大嘴目下酩酊大醉還未睡醒,故而眾弟子都聽從扁頭、阿長的吩咐和安排。一個弟子便端茶倒水,禮待張叔夜。
    張叔夜致意再三,喜笑顏開之際,笑道:“見笑,不過沽名釣譽。東京出口成章者比比皆是,可如今邊關烽火狼煙,天下不太平,恐怕這讀書做文章也是誠惶誠恐了,文武雙全才是目下青春俊傑之所為。如若隻知埋頭苦讀,等到金戈鐵馬來臨之際,恐怕性命攸關,何況讀書做文章。”張明遠心裏暗自佩服,應聲道:“大人果然名不虛傳,所言所語皆是真知灼見。”
    種浩道:“我也是對大人仰慕已久,昨晚抵達府邸天色已晚,不曾為大人設宴接風洗塵,還望大人見諒。”張叔夜道:“種浩將軍,你父親也與我十分交好,如今他雖年事已高可精神矍鑠,好比廉頗和黃忠,你也出息的非同一般。父子二人皆是棟梁之才,豈不羨煞旁人。本官此番奉命出使西夏恐怕凶多吉少。本來不想前來打擾終南山太平先生,一則他閉關修煉,二則他也是歲月不饒人。隻是皇上聽信蔡太師之言說要請太平先生一同前去,好護佑我等,故而前來打擾。此番遠赴西夏,一路多有顛簸。本官也是擔憂,還望見諒。”扁頭、阿長這才明白張叔夜來意,不覺一怔,默然不語。
    扁頭道:“大人,不必如此。俺聽家師說,他早些年去過西夏,隻是如今閉關修煉,就不知他老人家如何打算了。”阿長道:“非要家師前去不成?”張叔夜擺擺手道:“那倒不是,臨行之際,皇上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太平先生不便前去,也可派弟子前往。弟子不願前往,也並不勉強。皇上對終南山恩惠,想必你們也是略有耳聞。皇上倍加愛惜你們,看,東京還送來許多禮物,還望收下。”
    說話之際,隻見,士卒抬著幾口大箱子,一一打開,皆是金白之物。布匹綢緞應有盡有,蠟燭,筆墨紙硯,琳琅滿目,目不暇接。扁頭馬上走到跟前用手抓起來仔細看了看。阿長示意扁頭不可造次。張明遠、費無極也勸扁頭不可當著張叔夜麵如此肆無忌憚。種浩也勸扁頭。扁頭才尷尬一笑,退到座位上去了。
    “如此說來,本官也難睹太平先生的麵目了,實在可惜。”張叔夜不覺有些失望,隻好笑道。“既然至此,豈有不見家師之理?定不會讓大人失望。”張明遠道。“聽說,大人在東京出口成章,頭頭是道,滿腹經綸,能言善辯,是也不是?”阿長鎮定自若之際,興高采烈的問道。張叔夜道:“實在慚愧,不過三言兩語,徒有虛名。”
    種浩道:“大人太過自謙,我等苦讀想必也趕不上大人的文韜武略。”“過獎,過獎。隻是少年埋頭讀書,日積月累,目下就了然於胸了。可見讀書需趁早,長大成人才可建功立業。”張叔夜搖搖頭微微一笑。“出口成章又不是口若懸河,何必自謙。俺就佩服這能言善辯之人。俺是東京人氏,對東京許多能言善辯者都很佩服。”扁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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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見諒,我這師兄不大會說話,見笑。”阿長趕忙用拳頭輕輕捅了一下扁頭,頓時尷尬一笑。“不妨,不妨。終南山上果然都是不俗之人,實在話,本官也覺真知灼見。原來這位弟子也是東京人氏,本官也世居東京。如此說來,我們還是老鄉。”張叔夜笑道。
    扁頭道:“沒想到,老鄉抵達終南山,理當以禮相待。”“大人寬宏大量,果然大氣魄。”種浩示意扁頭說些軟話。“大人海涵,方才多有冒犯。”扁頭頓時明白過來,馬上笑道。張叔夜笑道:“不必如此,言多必失,人盡皆知。”眨了眨眼睛,低下頭去,一臉尷尬之色。
    張明遠趕忙打圓場道:“我也想有朝一日去東京多讀些書,見見世麵。”“長安不能讀書,非要擠到東京。你可知東京人才濟濟,實在難有出頭之日。”費無極笑道。“也不盡然,如果你們願意讀書,別說東京,就是翰林院也是綽綽有餘。你們已在東京逗留許多時日,恐怕也是走馬觀花,不曾知道東京的暗流湧動。如若你們想知道東京的市井生活,怕是要住上個一年半載也未必全知。”張叔夜道。
    正在此時,忽聽得如此一語,“綽綽有餘,此話怎講?”眾人抬頭看時,原來是太平先生李長安到了。張明遠等人喜出望外,趕忙迎上前去。“師父,您終於出關了。”弟子們四下圍著李長安馬上問道。李長安喜笑顏開,環顧四周緩緩道:“那是自然,老夫料定今日有大人物前來,如何不出來相見。”與張明遠、費無極、種浩寒暄幾句,隨即看向張叔夜。
    “太平先生,本官見禮了。”張叔夜起身答禮。李長安回禮道:“大人風塵仆仆,多有勞頓,老夫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不知大人從何而來,又有何賜教?大人,請用茶!”說著,弟子早已搬來椅子請李長安坐在張叔夜對麵,兩人之間有一桌子,桌子上擺著兩碗茶。張明遠等人也一一落座。
    “先生請,本官此番從東京而來,路過京兆府,特奉皇上諭旨出使西夏,希望議和以保我大宋西北邊關無憂,免得黎民百姓受苦受難。”張叔夜笑道。李長安頓時神采奕奕,歎道:“原來如此,乃是造福百姓之事,不知老夫可做些什麽?大人,但說無妨,老夫一定竭盡全力。隻是多年以來未曾到過東京,我終南山少有京官駕臨,張侍郎至此,蓬蓽生輝,實為萬幸!”說話間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張叔夜尋思道:“雖說此番前去西夏實在勉為其難,蔡京,老謀深算,害人不淺。可已然至此,不可有失體態,一定要讓終南山感到自己是胸有成竹,從容不迫才是。”想到這裏,就馬上娓娓道來:“皇上尊崇道教,想必先生略有耳聞。皇上對終南山也是仰慕已久。終南山與道教頗有淵源,皇上是愛屋及烏,故而凡是終南山上的都頗為尊崇。此番前去西夏也是蔡太師之意,派本官出使也是蔡太師推薦。說這話並非本官不願出使西夏。恰恰相反,既然夢寐以求,本官自然竭盡全力,在所不辭。皇上派我前來,是想請先生下山同我一起出使西夏,不知意下如何?當然,皇上也有旨意,並不勉強,如若先生願意則可,不方便也不強求。派弟子前去也可,如若他們不方便也不勉強。皇上真是善解人意,對你終南山太平草廬尊崇之極,千方百計替你們著想,本官也是頗為佩服。”拱手致意再三。
    李長安尋思道:“前腳送走張小寶和費無天,你們就來了,莫非有什麽心靈感應不成?如若不是老夫再三勸說,怕張小寶和費無天要說出真相了。如此一來,明遠和無極,便要傷心難過,痛心疾首了。他們該如何是好?這等事絕不可讓他們知道。如若老夫帶著明遠和無極跟隨張叔夜出使西夏,且不說路途遙遠,多有艱辛。如若我去了,就怕張小寶和費無天心急如焚,又來終南山叨擾。他們找不到我們,又當如何?就算給大嘴、扁頭、阿長再三叮囑,就怕他們執拗不過,心慈手軟,說出我們去了西夏。如若張小寶和費無極跟蹤尾隨,忍不住把明遠和無極的身世之謎公之於眾,豈不麻煩?明遠和無極情何以堪?我看還是等明遠和無極從西夏歸來後再做計較。眼下就不能去西夏了,老夫要留在終南山,等著應對張小寶和費無天。等他們兩對父子相認,便是功德無量了。”想到此處,歎了口氣。
    張叔夜見李長安一言不發,隻是歎氣,不覺有些失望。張明遠也心想,不可讓李長安長途跋涉,以免路上有所閃失,便輕輕搖搖頭使個眼色,李長安馬上會意,捋了捋胡須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言相告,方才出關,需要調養。”此言一出,張叔夜頓覺心灰意冷。
    扁頭一吐為快道:“要不俺去。”“我也可以。”阿長趕忙搶道。“幹嘛呢?又搶什麽風頭?”眾人看時,隻見一人搖搖晃晃,拿著葫蘆跨入門檻。原來是大嘴醒了,不見弟子,才到廳堂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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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如何又醉醺醺?”李長安問道。“貪杯,貪杯,勿怪,勿怪。”大嘴醉醺醺的含糊不清道。“這位是?”張叔夜問道。正在此時,大嘴盯著張叔夜目不轉睛的看起來,大嘴尋思,這人如何這般眼熟卻記不得在哪裏見過。張叔夜也盯著大嘴好生奇怪,心中尋思,這人好像在東京見過,就是記不得在什麽地方。兩人麵麵相覷,眾人也難知其中原委。李長安見狀也覺蹊蹺。張明遠等人更是大為不解,一個個驚得呆了。
    張叔夜馬上拍手叫道:“你莫非是章惇大人之孫,章傑?”“你如何知道我祖父的大名?”大嘴驚道。“我與你父親章援曾是故交,你家父曾為你祖父刺血上書,此事轟動一時,我如何不知。你家父可是金紫光祿大夫,算是名聲顯赫,羨煞旁人。”張叔夜道。“原來如此,大人和大嘴師叔原來認識。俺萬萬沒想到,實在匪夷所思。”扁頭笑道。
    “看看你,如今雖說上了終南山,好歹也體麵一些,如何這般邋裏邋遢?”張叔夜直言不諱道。大嘴不以為然道:“祖父相貌堂堂,風流倜儻,結識蘇學士,為官許多年,也算是光宗耀祖,不枉一生。雖說這世人看來有些不好的名聲,可作為孫輩我不可能也說祖父壞話不是?他老人家縱然千錯萬錯,是忠也罷,是奸也好,畢竟為官一任也有些建樹。大人說,是也不是?我如今雖然這般模樣可心裏自在,不會自尋煩惱。須知,做官有做官的難處,做好了,沽名釣譽,苦了自己。做不好,眾口鑠金,罵你個狗血噴頭。做人都難,何況做官?無官一身輕,還是逍遙自在的好。當然,這都不是不修邊幅的緣由。我也是一人習慣成自然,還望見諒。王安石身為宰相都不修邊幅,我怕什麽。”眾人都笑。
    張明遠、費無極早就聽大嘴師叔說過他祖父的故事,故而對章淳之事了然於胸。章淳曾做過宰相,進位太師。如今蔡京便是效仿了章淳的官場起伏。費無極又想起大嘴曾說過的一句話,叫做“士可殺,不可辱。”這便出自大嘴師叔的祖父章淳之口。張明遠也想起大嘴的話,章淳說過名噪一時的名言:“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便是這句話得罪了如今大宋天子宋徽宗趙佶。可宋徽宗登基大寶以後並未懷恨在心,公報私仇。而是對章淳恩遇有佳。也正是大嘴祖父章淳,才有了向太後輔政宋徽宗。
    張叔夜仿佛往事如煙,曆曆在目,慢慢回想起來便道:“你祖父並非沒有什麽建樹,也有些利國利民之事,比方說,征服西夏,攻滅青塘,收複失地,使我大宋西北一度太平無事。好一個習慣成自然,我看你還是念念不忘你祖父的事情。你是反其道而行之,父輩體麵利落,你偏蓬頭垢麵。父輩文武雙全,你偏隱姓埋名。你的苦衷,本官也懂得,但願你可以得道。也算是不枉此生!如果以後成了神仙那就厲害了。聽你洋洋灑灑許多話,看來早已看破紅塵,憤世嫉俗了。”
    扁頭打趣道:“此番大人要去西夏,此刻便說西夏,豈不巧合?”阿長若有所思,不由喜道:“此番也是征服西夏,不過是舌戰。”費無極素聞西夏在塞北,馬上道:“不知西夏風土如何?”“如若可以去西夏,也可以開開眼界。”張明遠想象著西夏是何模樣。張明遠、費無極心知肚明,還不知師父會不會派自己跟隨張叔夜出使西夏。扁頭、阿長也有機會,故而便表露出些許心機,意圖讓李長安明白他們心中所思所想,以便讓他們陪同張叔夜出使西夏。種浩心知肚明,張明遠、費無極、扁頭、阿長都想去西夏,但不能選邊站隊,畢竟皆是師兄弟。
    李長安見張明遠、費無極、扁頭、阿長都盯著自己的眼睛,便環顧四周,笑道:“看看,讓大人見笑了。如此說來,不如就這般安排可好?讓明遠、無極二位徒兒隨大人出使西夏,大人意下如何?”張叔夜頓時頗為喜悅,馬上道:“先生這般安排,本官恭敬不如從命。”“師父,我想去西夏。”阿長悶悶不樂,歎道。扁頭失望道:“如何又是他們二人。”大嘴安慰道:“扁頭、阿長,留守山上如何不好?聽說,西夏十分荒涼,你們還是聽話的好。”李長安也勸慰道:“不必如此,你們可知為師為何如此安排?”扁頭、阿長搖搖頭不解道:“不知。”
    李長安道:“明遠、無極離開為師整整十年,實乃與世隔絕。如今自然要讓他們出去走一走,瞧一瞧,經風雨,見世麵,你們可明白了?”扁頭、阿長點點頭頓時默然不語。張明遠道:“多謝師父一語道明。此番前去西夏,弟子定會聽從張大人調遣,還望師父放心。”費無極道:“師父,此番出使西夏,徒兒自當不辱使命。”張叔夜上前拉著張明遠、費無極的手笑道:“沒曾料想,你們與世隔絕十年,放心好了,此番出使西夏,也讓你們見多識廣。”
    大嘴道:“扁頭、阿長,還有何話要說?”扁頭吱吱唔唔道:“可是···”“可是什麽,有什麽好可是的,聽師父吩咐就是。”阿長靈機一動擲地有聲道。種浩道:“西夏的確很神秘,聽說西夏女子都比中原男子強悍。他們好似殺人不眨眼。”扁頭、阿長聽了這話,唬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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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安把張明遠、費無極叫到身旁語重心長的囑咐道:“好了,既然如此,明遠、無極,你二人就隨同張大人、浩兒,下山去吧,何時動身出使西夏,且聽張大人安排。一路切忌,要保護好張大人,不可意氣用事,凡事與張大人商議,要以朝廷大局為重,不可輕舉妄動。須知此番前去,你們幹係重大,作為大宋使節,且要言談舉止處處小心謹慎。你們可一一記下了?”說話間,神情肅穆,推心置腹。“師父,放心,徒兒一定不辱使命,必當凱旋而歸。”張明遠擲地有聲道。
    費無極道:“師父放心,此番出使西夏,當護衛張大人左右,盡忠職守。”張叔夜道:“好,青春俊傑,果然不錯。此番出使西夏,也不必畏首畏尾。你們陪伴左右也好,到時見機行事即可。本官送你們四個字,‘見機行事’。”此言一出,眾人開懷大笑。
    頃刻,張叔夜讓隨行士卒退下,他意欲和大嘴單獨說話。李長安明白張叔夜的想法後,馬上讓張明遠、費無極、扁頭、阿長守護門外,李長安也關門退了出去。一時間,廳堂內隻剩大嘴和張叔夜兩人。張叔夜問道:“大嘴是你自己起的名號麽?”大嘴笑道:“什麽名號,不過綽號。”
    張叔夜道:“目下沒有外人,可與我實話實說。”大嘴狐疑道:“實話實說,何出此言?”張叔夜道:“你這些年來躲在終南山隱居,沒曾料想又看破紅塵出家做了隱士。”大嘴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麽?如今天子尊崇道教,本來做道士有吃有喝,自然很好。可我不願受拘束,故而不做道士做隱士。我比林靈素那個牛鼻子招搖撞騙好多了。”張叔夜忍俊不禁道:“原來如此。”
    大嘴道:“隱居終南山挺好,沒你想的那般孤獨寂寞,反而安靜幽美,神清氣爽。”張叔夜道:“隻要你覺得好,就好,隻是別忘了回東京祭祖,好歹以後要知道落葉歸根才是。”大嘴道:“我何嚐不知,隻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天下太平,才可回到東京看望祖父墓地,祭拜家父靈位。”不覺眼裏含淚。
    張叔夜道:“希望你以後做得道高人,雲遊四方也是好的,渺渺真人就應該雲遊四方。如今皇上聽信蔡京之流,本官也是孤掌難鳴。恨透了欺下瞞上,讒言獻媚之徒!這‘花石綱’,這奸臣當道,這天下,實在令人心煩意亂。本官意欲辭官歸隱,也想到終南山逍遙自在,可惜母親大人一人孤苦伶仃,我還要養老送終不是。再說兒孫也要本官照料,我不可棄之不顧。常言道,‘父母在,不遠遊’孔夫子說的還是很有道理。”說到這裏,張叔夜走近窗邊又道:“門外的終南山弟子們請進來說話!”聽到這話,張明遠道:“張大人叫我們麽?”費無極道:“不會吧!”扁頭道:“俺方才聽得清清楚楚,是叫俺們。”阿長道:“進去可好。”正在此時,張叔夜開門招呼他四人進去。李長安正好路過,意欲製止張明遠等人進入。
    張叔夜探出頭來叫道:“太平先生,我讓他們進來說話!您也進來如何?”李長安道:“你不是和大嘴私語麽?如何叫我等進去,豈不有所討擾?再說,都進去了,倘若我等說些大逆不道之語,萬一被你手下士卒聽到,那還了得。老夫還是不進去的好,為你們把風,你們大可暢所欲言。老夫自然知道,大人要與大嘴說他祖父之事,大嘴如今又看破紅塵,難免對當今朝廷多有微詞,就他那藏不住滿肚滔滔不絕的性子,如何使得?”張叔夜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關門走了進去。李長安果然站在門口四處張望,看著終南山不遠處的青鬆默然不語。
    正在此時,幾個老太太過來問道:“太平先生,大嘴在哪裏?我們幾個老姐妹聽說當年大嘴與王姥姥有過節,後來姥姥說大嘴真是寬宏大量的大好人。今日上山,一則,祭奠王姥姥,二則,看望大嘴。”李長安道:“老人家一路辛苦,大嘴師弟在裏麵,你們先等候片刻,如何?他和別人有話要說。”老太太點點頭轉過身去要走。可大嘴似乎心有靈犀一點通,居然探出頭來,道:“老人家,進來說話。”幾個老太太頓時喜笑顏開馬上走了進去,李長安看著大嘴點點頭笑而不語。
    “大嘴先生,老身打擾了。”老太太作揖道。張叔夜素知終南山遊客眾多,沒曾料想老太太也不辭辛勞,爬山涉水而來,馬上追問道:“老人家,你們時常上山不成?”老太太一看有位官員站在一邊,愣了一愣,就戰戰兢兢往後退,那小腳差點站不穩,要倒將過去,如若不是扶住後邊桌角就難說了。
    大嘴笑道:“不用怕,此乃東京翰林院的大學士禮部侍郎張叔夜張大人,他是知書達理,平易近人的好人,你們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不用忌諱。”老太太笑容滿麵,馬上見禮道:“張大人風塵仆仆從東京而來,我等有失遠迎,目下沒什麽大事,就此告辭。”張叔夜自然明白過來,這些老人家素日無所忌憚,風言風語說的很是不少,目下緘默起來,也是裝模作樣,就笑道:“看來你們還是有所忌諱,本官就先行回避好了。”說著輕輕推門,慢慢走了出去,隻有門咯吱一聲回蕩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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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真是折煞老身,讓京城大員回避,我平頭百姓想都不敢想。”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擺了擺手,笑道。“沒事,張叔夜大人愛民如子,方才算是說到做到了。他可是父母官,最是尊老愛幼,為國為民。”張明遠扶著老太太,安慰道。費無極見老太太依然眼裏含淚,便勸道:“終南山上真是蓬蓽生輝,張大人到來,我等求之不得。他的確愛民如子,老人家不必自責。”
    扁頭道:“大嘴師叔雖說看破紅塵,總是雲遊四方,一心一意要做渺渺真人。可他還是不能憤世嫉俗,他也是有苦難言。俺自然明白。”阿長道:“所言極是,大嘴師叔很不容易,這些年來,一個人苦苦修行,令人感動。”說著蹙眉起來,憂鬱布滿額頭。老太太道:“當年聽說王姥姥的故事,就感動的稀裏嘩啦。目下看到大嘴,更是感動。”
    大嘴一怔,馬上問道:“你們如何認識王姥姥了?”老太太道:“實不相瞞,我是她兒媳。”大嘴道:“原來如此。”老太太道:“看看,事過境遷,我當年還是小媳婦如今也是姥姥了。還是當年的話,希望先生做個雲遊四方的得道高人,如若成了渺渺真人,老身也好多拜拜。到時,先生救苦救難,我等就微幅不淺了。”眾人捧腹大笑。
    “哪裏話,我也是有父有母之人,如何不曉得人世之間那苦那痛?得道高人談不上,雲遊四方且說得過去。”大嘴說著微微一笑,環顧眾人,頓時背著手在原地走了走,伸出右手揚著袖子,不緊不慢道:“在下本是東京人士,祖上乃是真宗皇帝手下官吏,曾出使過西夏,遊曆過契丹,南下過大理,也有些見識。到了祖父這裏也是官宦之中,錦衣玉食之家,也算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大學士了。不過因立皇帝之事得罪了如今天子,故而家道敗落,沒有殺身之禍已是皇恩浩蕩,微福不淺。自然更無他求,何況半點怨言。家父也是進士出身,曾為祖父刺血上書,也算是忠孝兩全之人。祖父曾告誡後代子孫永不可入朝出仕,在下故而謹遵遺訓到這終南山來了此一生。因此對山下之事並不想過多沾染,算是不想自尋煩惱罷了。”說到此處,停了下來。老太太聽了點了點頭。
    大嘴接著道:“隻是慨歎朝廷之中有見風使舵,嘩眾取寵,一時得勢,欺下瞞上,讒言獻媚之徒。江山社稷不知將來如何?我大宋國內,曾幾何時,也有動蕩,在下素知的便是那王小波、李順揭竿而起,這倒沒什麽可怕之處,朝廷招安也好,剿滅也罷,自然可以相安無事。隻是外敵入侵就免不了大動幹戈,烽火燎原了。苦的還不是黎民百姓,與達官貴人何幹?有道是:重文輕武,奸臣當道。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將來免不了禍端一場,浩劫一場。看那東京朱門酒肉之徒,實在不敢恭維;瞧那東京文官武將之人,實在難以啟齒。在下素知如今天子尊崇道家教派,可他崇他的,關我何事!他做他的,與我何幹?他所做實在不敢恭維,東京開封府那汴梁城東北角一個萬歲山就夠了;蘇州應奉局裏臭名昭著的一個‘花石綱’就夠了,還說什麽呢,搞的天下雞犬不寧,民怨沸騰,如何是好?天子固然有錯,不過也非在下可以說長道短的,在下還是沉默寡言的好,所謂言多必失,便是這般道理。在下如今是得過且過,看破紅塵,亂世之中苟延殘喘,俗中又俗的一個俗人罷了。自尋煩惱之事,在下自然躲之不及,又如何會孜孜以求?”說話間,喝了一口茶,坐了下來,又吩咐眾人坐下來。
    等老太太都坐下來,大嘴歎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爾等黎民百姓之事自然非比尋常,在下並非不食人間煙火,救苦救難之事定會大顯身手。說到這裏,在下倒想起範仲淹的一句話了,說的實在很好。那便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在下以為,憂國憂民,行俠仗義,保家衛國。此些事情乃是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的大事,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在下自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在下時時想起老子所言,每每頗有感觸。那便是,‘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混亂,有忠臣。’”說著他以飽含深情之狀打開窗戶,看向遠方慢慢轉過身來,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不說也罷,此些事非我等明白,反而令人自尋煩惱。”一語落地,眾人感慨萬千。
    “先生果然頭頭是道。”老太太道。大嘴道:“走南闖北,自然更上一層樓。”老太太道:“如此多見識應該去東京考個進士。”大嘴道:“此生與功名利祿無緣,但求光明磊落,了無牽掛,自由自在,逍遙四海。”一個個淚光點點。老太太退了出去和大嘴且走且談,不多久下山而去。大嘴目送,直到她們不見了蹤跡。
    張叔夜見大嘴依然站在山門外,便走了出去和他且走且談,二人越走越遠。李長安招呼弟子走進廳堂,眾人坐了下來,李長安看向張明遠和費無極,吩咐道:“此去西夏,山高路遠。明遠、無極,你們不可掉以輕心。張大人奉朝廷皇命出使西夏,一路上,你們要言聽計從,不可無事生非,自取其禍。聽說西夏晉王察哥,可是個武林高手,更是帶兵打仗的行家裏手。你們此番恐怕要碰到他,不可招惹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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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遠點了點頭,笑道:“師父,弟子記下了。”費無極道:“師父,如若他招惹我們,又當如何?”李長安道:“他如何知道你們會武功?如若你們不人前賣弄,他絕不會為難你們。”扁頭摸了摸自己的肥肚皮,笑道:“黨項人雖說野蠻粗魯,蠻橫無理,但也並非殺人不眨眼。俺可聽說西夏美女可是彪悍的不得了,你們別招惹就是了。”阿長歎道:“說了半天,隻是聽說。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明遠、無極,你們還是走一遭才可經風雨,見世麵。去了開封府,再去興慶府,也算微幅不淺。”說話間羨慕不已。
    李長安神情肅穆之際,吩咐道:“不到迫不得已,你們不可用終南山地宮裏的神功,畢竟都是大招,殺招,狠招,怪招。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不可隨意傷人。素日老種將軍教你們舞槍弄棒,騎馬射箭,此番便可派上用場。切記切記,不可殘害生靈,以免折損壽命。”叮囑再三,歎息不已。
    張明遠道:“師父,如若敵人使出撒手鐧,弟子又當如何?如若敵人步步緊逼,弟子又當如何?以退為進如若勉為其難,弟子又當如何?”費無極道:“那就用必殺技,克敵製勝。”扁頭道:“什麽叫做撒手鐧,什麽叫做必殺技。俺可聽到了新鮮詞,還剛剛出爐。”阿長笑道:“高手過招,隻在一念之間,至於用何武功,便要見機行事,隨機應變。你們何必自尋煩惱。”
    李長安讚道:“阿長所言極是,你們可記下了。”張明遠、費無極向阿長拱手致謝。阿長大手一揮,道:“免禮,免禮。”眾人忍俊不禁。
    張明遠問道:“師父,如若西夏武林高手前來挑戰,弟子如何應對?”李長安道:“這‘日出終南’便是護體神功,作為防守招式,對付敵手便綽綽有餘。”費無極道:“師父,如此說來‘上善若水’一招與‘日出終南’皆不相上下了。”
    李長安道:“二者大同小異,皆是護體神功。不傷及無辜,便是再好不過。”扁頭道:“俺的雄鷹掌法也不錯,就是太陰毒了,容易走火入魔。”阿長道:“怪不得大嘴師叔不讓你練了,也是為你好。”
    扁頭道:“為了長壽,俺以後怕是不能練就上乘武功了。”李長安欲言又止。阿長擔心道:“老毒物師徒的五毒門如若在興慶府賀蘭山下,你們遇到,怕是力不從心。”眾人驚掉了下巴,皆不約而同之際,看向李長安。李長安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下午時分,張叔夜、種浩、張明遠、費無極和隨行士卒一幹人等在終南山齋堂用了飯後就告別李長安、大嘴、扁頭、阿長等人引眾下山去了,一路上依然談笑風生,喜悅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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