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魂牽夢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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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無極離開終南山後,張小寶便回到了終南山,聽聞費無天中毒身亡,自然痛哭流涕,回想曆曆往事,不覺潸然淚下,何況張明遠還在,父子相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張小寶來到李長安墳塋,神情肅穆之際,歎道:“太平先生,我來遲了。你如何走的匆匆忙忙,我們連麵也見不到。”頓時老淚縱橫。
一個小廝攙扶著,勸道:“員外,不必如此。我等一路顛簸,你身體也不好。”
大嘴神情肅穆,緩緩道:“張小寶,這些年過去了,你可好?還記得當年我說過許多話,不知你還懷恨在心麽?”
張小寶擺擺手,歎道:“不必再提,當年你說的對,怪我,你沒錯。如今你師兄走了,你也老了。我們都老了。”眨了眨眼睛。
大嘴道:“別說我老,我人老心不老。你是真老了,看看你,操心命,那家大業大,煩心事恐怕多如牛毛。”
張小寶深有體會,應聲道:“你果然厲害,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多少年來,我東奔西走,看雲識天氣,看人臉色做買賣。忍辱負重,三更燈火五更雞,起早貪黑,可是不容易。如今上了年紀能逍遙自在,都是年輕時候打拚出來的。如若年輕時候我碌碌無為,恐怕眼下就可憐兮兮了,上了年紀,再去打拚,那滋味,豈不肝腸寸斷?”
扁頭道:“張叔叔,你眼下在東京可好?”阿長道:“一定闊氣的不得了了?”那小廝翻個白眼,介紹道:“那還用說,我家員外,在東京首屈一指,那開封府知府也來拜訪。”
張小寶使個眼色,示意他不可多嘴多舌,笑道:“別胡說,開封府知府那可是太子,皇子的職位。我何德何能敢讓他們登門拜訪。最多就是與一些外地官員,有些交集,他們想在東京租房,難免找我。”
張明遠冷笑道:“原來你是東京數一數二的租房大亨,厲害,真厲害。那官員租房,豈不都巴結你不成?你好大本事,跑到我終南山做什麽來了?真是委屈你了。如此屈尊降貴,你圖什麽?”
大嘴勸道:“明遠,如今你不可如此。無極之事,曆曆在目。你不可重蹈覆轍。”
張明遠道:“師叔放心,我不打不罵,他怕什麽?”
張小寶搖搖頭,苦笑道:“明遠,你好歹看在你師父麵上,原諒爹爹才好。無天走了,爹也不想活了,但也希望我們父子相認,才好離開這世界。”此言一出,眾人驚得呆了。
扁頭聽了這句話,眨了眨眼睛,緩緩道:“明遠,你看看你,如此絕情,豈不糊塗?”阿長道:“這些年過去了,明遠,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明遠冷冷的道:“我想不通,再過幾年好了,你們別逼我,師父屍骨未寒,別逼我。”隨即轉過頭,撒腿就跑,漸行漸遠。
張小寶疾呼道:“明遠,等等我。”隨即帶著小廝漸行漸遠,追上前去。
當晚,張小寶就在終南山廳堂,眾人一言不發。張明遠不見蹤跡,一個個心急如焚。扁頭和阿長喝了口茶,歎了口氣。大嘴吩咐換茶,弟子近前,張小寶擺了擺手,弟子下去了。
張小寶道:“看來明遠,不原諒我。他師父走了,他眼下心煩意亂。我明日就下山了,臨行前,想和明遠說幾句話。”
大嘴道:“我盡力而為,定讓你們父子相認。”扁頭道:“明遠如今脾氣很倔強,況且又是掌門人,誰也管不住他。”
阿長笑道:“胡說八道,有師叔在,他敢造次麽?”大嘴道:“你們兩個還不閉嘴,明遠他是那樣的人麽?又在說明遠的壞話,一派胡言。”
正在此時,張明遠走了進來,抬頭一看,張小寶還沒走,扭頭要走。大嘴道:“明遠,你不可如此。快坐下,師叔有話說。”張明遠隻好聽話,坐了下來,靠近門口。
張小寶道:“明遠,你的心情,我知道。我此番前來就是想吊唁太平先生。他含辛茹苦把你撫養長大。你對他的感情,無人能及。你一定悲痛欲絕了。”
大嘴道:“員外,明遠的確悲痛欲絕,你別招惹他了,他已經夠難受了。”張小寶道:“我明日要下山了,臨行前,想與明遠單獨聊聊。”
張明遠道:“有什麽可說的呢?咱們之間隻是雄州榷場做買賣罷了,如今你不需要給我終南山做買賣,我終南山不需要馬匹,你和我沒什麽好說的。”
見張明遠如此冷冰冰,張小寶也不灰心喪氣,笑道:“你如何才能原諒我,你說,我死也心甘情願。”
張明遠冷笑道:“你別說這種話,好像我要逼死你一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素不相識,你何必以死威脅我,我不吃這一套。”
扁頭聽了這話,氣道:“明遠,不得無禮。俺越聽越生氣。你看看你,師父屍骨未寒,你如何這樣,太不像話了。”
阿長道:“不錯,明遠不得無禮。師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說,你們父子相認,你不得違背師父的遺訓。你莫非想讓師父在天有靈不得安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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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勸道:“好了,你們一個個別這樣說,明遠他傷心難過,你們體諒他才好,就別火上澆油了。”瞪了一眼扁頭和阿長。示意他們,別說話,別插嘴。
眾人都緩緩起身離去,廳堂隻留下張小寶和張明遠二人。
張小寶笑道:“明遠,你眼下可好?”張明遠道:“你以為如何?”張小寶道:“去年中秋佳節,本該團聚,我希望今年如願以償。”
張明遠道:“這件事也不難,你有兒有女,兒孫滿堂,何必問我,與我何幹?關我何事?”
張小寶聽了這話,五味雜陳,忍住不生氣,歎道:“明遠,爹爹錯了,你原諒爹爹可好?”
張明遠淡淡的道:“這話莫名其妙,我們素昧平生。你別張口爹爹,閉口爹爹。我不認識你。我師父認識你,與我何幹?你來吊唁師父,我終南山感激不盡,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明日員外下山,我讓扁頭和阿長送你。”隨即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張小寶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滯,啞口無言,心裏傷心難過,尋思道:“明遠不肯原諒自己,他是悲痛欲絕罷了。以後再做計較,我好歹活下去,等到他認我那一天為止。”咬了咬牙,悲從心來。
張明遠走出廳堂,淚流滿麵,委屈一股腦滾落,他坐在花園小亭裏,看著天上一輪明月,自言自語道:“我張明遠從今以後不想傷心難過,我年齡大了,哭不起了。我不是男孩,是男人了。”說這話,自己也覺得可笑,畢竟過了而立之年,自然不是小男孩了,可師父在世,總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如今師父不在了,以後就要靠自己單打獨鬥,故而如此胡思亂想。
扁頭走了過來,安撫道:“你不睡覺,在此自言自語做什麽?”
阿長笑道:“明遠在想,天上的月亮如若變成月餅,應該很好吃了。”一語落地,三人忍俊不禁。
張明遠道:“你們不必逗我開心,不是我心狠手辣,不願父子相認,隻是如今師父屍骨未寒,我心煩意亂,你們明日替我送他下山,告訴他,我不生氣了。師父都走了,我沒什麽看不開的。從此以後,我們張明遠看破紅塵,絕不會斤斤計較,耿耿於懷。”
聽了這話,扁頭和阿長麵麵相覷,喜上眉梢,齊聲道:“原來如此,何不早說。我們知道了。”二人心滿意足,和張明遠一同離開花園,歇息去了。
次日午時,眾人吃過午飯,弟子進報說,種師道上山來了。張小寶喜上眉梢,心想,這下好了,勸說明遠,自然更有把握。
張明遠和扁頭、阿長正在送別張小寶,一聲炸起襲來:“師公,我來晚了。”眾人看去,原來是種溪,後麵跟著種師道、尹氏、種浩、姚月、種雪。種師道府邸可謂悉數到場。眾人寒暄幾句,都到李長安墳塋祭奠一番,回到廳堂坐了下來。
種師道歎道:“如今長安兄羽化登仙,終南山今後就靠明遠和扁頭了。不過眼下大嘴掌舵,想必也會一如既往。”
大嘴道:“話雖如此,可我上了年紀,力不從心。況且師兄走了,我萬念俱灰,從此以後恐怕不再過問江湖之事。除非太平草廬遭遇來犯之敵。”
尹氏淚流滿麵道:“萬萬沒想到,此番禍不單行。溪兒的婚事變成了棒打鴛鴦。太平先生又慘遭毒手,駕鶴西去。這世上的事情,總是如此,豈不令人悲痛欲絕。”
種溪哭道:“沒能見到師公最後一麵,我抱憾終身。想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如何不讓我傷心難過,他老人家每次下山都為我找來不少畫譜。”
種浩歎道:“師公他老人家一輩子教書育人,任勞任怨,長安城許多人都是他的學生呢。那日有不少都上山來了。”
姚月哽咽道:“可不是,他們都把錢送到府上,讓我們代為轉達,你們收下,也好置辦一些筆墨紙硯,以備教學使用。”隨即拿出包袱,遞到大嘴身旁。大嘴不動聲色。扁頭意欲拿下去,阿長卻接過去抱在懷裏,坐了下來。
大嘴道;“居養院裏的孤兒恐怕更需要,你們拿去給孩子們用。雪兒,你時常去居養院,孩子們眼下可好?”
種雪歎道:“師公上次走後,孩子們都說想念李爺爺,他們知道先生遇害,都哭哭啼啼想上山來。可居養院的官員不讓,說是怕孩子們被傳染疾病,畢竟他們聽說老毒物的魔功,有毒。”
張小寶冷笑道;“一派胡言,豈不是危言聳聽?他們恐怕是另有所圖,此等詭計多端,世人皆知。如若孩子們到了終南山,他們沒孩子們,如何伸手讓朝廷撥款呢?朝廷不撥款,他們如何水過地皮濕,中飽私囊呢?”
扁頭氣道:“豈有此理?孩子們成了他們的搖錢樹不成?怪不得上次端午節,他們要搶孩子,原來如此。”
阿長歎道;“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說出來,免得禍從口出。如今奸臣當道,貪官汙吏層出不窮,更何況‘花石綱’歹害無窮。你們也知道,蔡京與童貫,一手遮天,二手遮地,天下烏鴉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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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落淚道:“你們不必說了,如今你們師父羽化登仙,他倒好,眼不見心不煩。留下我們肝腸寸斷,親眼目睹這天下人間的蠅營狗苟,恩恩怨怨,豈不可憐兮兮了?”
張明遠喃喃道:“師父他老人家這輩子有一個夙願,就是看到大宋收複幽雲十六州,可惜他看不到了,他帶著遺憾離去,我們恐怕也看不到了。”不覺失望之極,緩緩閉上眼睛。
種師道緩緩道;“也不盡然,明遠不必如此悲觀。朝廷自有主張,你何必如此。老夫有生之年,也覺得前途渺茫,可如今鎮守邊關,西夏差點覆滅,也算祖宗有靈,我大宋也不錯了。”
張小寶歎道:“離開雄州之前,契丹人都傳言童貫多次到太原府和真定府。恐怕大宋有北上伐遼的想法。”
張明遠擺了擺手,緩緩歎道:“這件事,我們就不說了。戰火紛飛未必是一件好事。離我們太遠了,我們一介布衣,管不了這些事。我師父走了,我心如死灰,你們不必說了。”
張小寶聽了這話,落淚道:“明遠,你果然長大成人了,爹爹對不住你,你原諒爹爹可好?”
種師道勸道:“明遠,你師父走了,你不可違背他臨終前的遺願,父子相認,迫在眉睫,你還是原諒你爹爹好了。你師父在天有知,也欣慰之至。”
種溪環顧四周,問道:“明遠哥哥,無極哥哥如何不在?他莫非還沒回來?他不在終南山,少了許多歡樂,真冷清呢。”眾人笑不出來。
種浩歎了口氣,介紹道:“才走七八天,路上也好久,三個月,哪能那麽快,再說他就算臨時改變主意,想馬上回來,恐怕他也沒翅膀。他可是坐著驢車走的,你可知道?又不像你,快馬加鞭,日夜兼程。”
扁頭道:“無極與他爹爹費無天相認了,可惜他爹爹卻撒手人寰,真是匪夷所思,這老毒物真是豈有此理?專門搞的別人家破人亡。”
阿長恨恨的道:“他自己孤苦伶仃,家破人亡,故而見不到別人合家團圓,他這是羨慕嫉妒恨,他已經走火入魔,人神共憤了。”
張明遠緩緩道:“你老人家不必傷心難過,我眼下心煩意亂,等過些時日再說吧,你長途跋涉,遠道而來,辛苦萬分,在終南山歇息幾日也無妨。”
張小寶老淚縱橫道:“明遠,你終於鬆口了。爹爹欣慰之至,盼著你原諒我,與我相認。那時候,爹爹死而無憾。”頓時咳嗽一聲。
種師道歎道:“邊關重鎮軍情繁忙,老夫就下山去了,明遠多加保重,以後多下山走一走,幹爹在府裏與你敘舊也好。”
尹氏道:“明遠,等無極回來,你們下山到府裏,幹娘為你們燒菜吃。”姚月道:“明遠,你多加保重。終南山以後就靠你當家作主了,你要讓師公在天有靈放心才好。”張明遠點頭落淚。
種浩道:“別哭,男子漢大丈夫,還哭鼻子,真可笑。”種溪道:“不錯,別哭了,終南山掌門人還哭鼻子,真是小孩子。”眾人想笑卻笑不出來,都默然不語。
種雪深情道:“明遠哥哥,你以後不必躲著我。我知道你以兄妹相稱於我,我不怪你。做你妹妹也不錯。你以後要當家作主了,不過不許忘了我,我在京兆府等你做客。”
張明遠緩緩歎道:“雪兒妹妹,哥哥我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我們自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從此以後,終南山與長安城,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師父他老人家離我而去,我恐怕要傷心難過好一陣子才能緩過來。你們心知肚明,多少年來,有師父在,我們出門在外心裏有底,回到山上,也有個噓寒問暖。如今再回終南山,怕是睹物傷情,怎能不痛心疾首?”
張小寶強自鎮定之際,笑道:“明遠,我先走了,東京還有一些雜事要料理。你以後到了東京,我們自會再見麵,我希望那時候,我們父子相認,合家團圓。我知道你眼下傷心難過,你師父與你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我比不上,也比不了。我羞愧難耐,我對不起你。”張明遠含淚點了點頭。眾人寒暄幾句,張明遠引眾為眾人送行。
看著眾人漸行漸遠,張明遠再也忍不住悲從心來,嚎啕大哭。大嘴和扁頭、阿長站在一邊,也淚落如雨。
終南山依然鬱鬱蔥蔥,天氣陰沉沉下來,遠處彤雲密布,不多時,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眾人如何勸都沒用。張明遠坐在山道邊,仰著頭,任憑大雨衝打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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