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牽羊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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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命人給二帝換上孝服,去完顏阿骨打廟宇祭拜。 張明遠也緊隨其後,本想著金人也會給他換孝服,可女真人卻不理不睬。
不等張明遠說話,完顏宗翰冷笑道:“張明遠,你可不夠格。這穿我大金國孝服祭拜我太祖阿骨打,那可不是什麽人都有的禮遇和恩賜。”
秦檜和孫傅聽了這話,低下頭去。他們居然也沒這孝服。這孝服與眾不同,是金人專門為大宋二帝量身定做,又長又寬又肥又大。帽子也是大宋長翅模樣。那孝服上掛有鈴鐺。
金人逼迫二帝跪拜時,隻聽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女真人皆神情肅穆,莊嚴神聖。張明遠心中不是滋味,頓時痛苦萬分。孫傅和秦檜見了更是瞠目結舌。
完顏宗翰跪拜道:“太祖在天有靈,我大金國如今終於報仇雪恨了。宋朝二帝被俘,我等勝利凱旋。皇天保佑,我大金國從此將一統天下,不再受人欺負。”心中卻尋思開來,等完顏吳乞買駕崩後,大金國的皇帝,非我莫屬。想到此處,心裏欣喜若狂。
完顏宗望跪拜道:“父皇在天有靈,孩兒如今滅宋歸來。孩兒本不想俘虜宋朝皇帝歸來,偏偏事與願違。如今他們都來祭拜父皇了。”心中卻尋思開來,再過幾年,放回宋朝二帝,未為不可,那時候趙福金必會感激不盡,從此以後離不開我了。
離開完顏阿骨打廟宇後,宋徽宗等人進入完顏吳乞買在上京的乾元殿裏,二帝被女真人推倒在地,二帝掙紮爬起。女真人又脫去他們的孝服,讓他們赤身跪拜地上,二帝凍得瑟瑟發抖。張明遠本欲上前,女真人卻阻攔他,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如若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宋徽宗。張明遠隻好低下頭去,黯然神傷。
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哈哈大笑,伸手一指,樂道:“你父子二人終於來了,寡人恭候多時,來人啊,行牽羊禮。”
二帝唯唯諾諾,跪拜於地,戰戰兢兢,隨即被女真人披上羊皮,二帝聞到羊皮的腥臊味,都幹嘔起來,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咳嗽不止。
金太宗叫道:“昏德公,重昏侯,你父子二人如今至此,還有何話要說?”
宋欽宗喃喃道:“還望狼主饒恕,讓我們回去。”
宋徽宗道:“為何要如此羞辱,實在不合時宜。”
金太宗冷笑道:“這也是中原皇帝玩過的把戲,隋文帝滅陳,封陳叔寶為長城公。趙匡胤滅南唐,封李煜為違命侯。你父子二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豈不可笑?”二帝聞言,羞愧難當。
張明遠也無言以對,畢竟這些事,自己心知肚明。孫傅和秦檜,氣得咬牙切齒,也無濟於事。
金太宗看向孫傅,問道:“你可是孫傅?”孫傅點了點頭。
金太宗冷笑道:“郭京可是你的人?你可是我大金國大大的忠臣,如若不是你重用郭京。如若不是郭京裝神弄鬼,東京城恐怕一時半會,難以被我大金國攻破。寡人要謝你才是。”
眾人麵無人色,宋徽宗和宋欽宗麵麵相覷,捶胸頓足。
金太宗喝道:“別裝傻充愣,假模假樣。你父子二人,是大大的罪人,禍國殃民者,非你父子二人莫屬。”
張明遠欲言又止,金太宗見狀,問道:“張明遠,如今又見麵了。其實當年你們跟隨西夏焦彥堅潛入我大金國,寡人就知道了。隻是不願揭穿你們罷了。你們當年勾結黨項人,意欲投靠我大金國。如今假模假樣跟隨趙佶父子二人,你們真是聰明過人。”此言一出,宋徽宗頓時臉色煞白,目不轉睛看向張明遠。
張明遠冷笑道:“一派胡言,想反間計,休想!”
宋徽宗也搖搖頭,歎道:“明遠不會如此,狼主何必使用反間計。如若明遠背叛寡人,他便不會來陪伴我左右。”
宋欽宗道:“不錯,當年父皇給張明遠官做,他都無動於衷,何況如今?”
金太宗道:“愛信不信,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為之。”
張明遠道:“我倒是知道大金國完顏阿骨打當年留下遺言,要與大宋世代友好,你們卻背信棄義,是何道理?違背阿骨打的旨意,你們好大的膽子。”
完顏宗翰道:“此言差矣,我太祖當年留下遺言,必要得到幽州城。”
完顏宗望道:“說到背信棄義,天下人間,如若趙佶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宋徽宗麵露慚色。
完顏宗望道:“招降納叛,這是大宋天子的所作所為,難道如此背信棄義,就不怕天下人恥笑?趙公啊趙公,你如何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與契丹人的‘澶淵之盟’你棄之不顧,與我大金國的‘海上之盟’,你也棄之不顧。你還招降納叛,寫信給天祚帝,又誘降張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這一番話,說的宋徽宗無地自容。宋欽宗卻得意洋洋,以為自己沒毛病。
金太宗笑道:“趙桓,你這兔崽子,也別得意忘形。你比你父皇,也好不到哪裏去。”
宋欽宗道:“朕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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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宗望翻個白眼,哼了一聲,冷笑道:“如今還是別張口閉口‘朕’了‘朕’的,這稱謂,不合時宜。你說你,放著種師道、張叔夜、李綱,棄之不用。偏偏聽李邦彥、白時中的鬼話連篇,還有你的恩師耿南仲。這些人都是大大的糊塗蟲。你是非不分,狗屁不通,你該當何罪?看來蘇轍《六國論》你是一點也不知道。”
宋欽宗驚道:“種師道當年也提及《六國論》 ,這是為何?”
完顏宗望道:“耿南仲是你恩師,他不教你如何安邦治國,偏偏為了他的一己之私,排除異己,胡作非為,倚老賣老,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妖言惑眾,你卻偏偏信他,趕走李綱,你又聽信孫傅,重用郭京。你讓大宋灰飛煙滅,你是罪魁禍首。”
完顏宗翰罵道:“派人搜刮東京城黎民百姓,是你趙桓所為。讓孫傅招來神棍郭京跳大神,也是你趙桓所為,真可笑。”孫傅聽了這話,羞愧難當,咳嗽一聲,吐血不止,一瞬間昏厥過去,早被女真人拖了下去,原來早已氣絕身亡。
這日,在一個農家小院,宋徽宗等人走了進去,頓時愣了愣。張明遠一眼認出眼前之人,乃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宋徽宗沒見過此人,但見過畫像,故而也是瞠目結舌。
見到宋徽宗趙佶,天祚帝耶律延禧拱手歎道:“趙公,你從哪裏來?”
宋徽宗羞愧難耐,拱手之際,淡淡的道:“我離開燕京後,從源昌州輾轉近五六千裏之遙,一路上風餐露宿,誰知道竟會如此痛苦!不過平安抵達,也算微幅不淺。見到你,我不知如何是好。”
天祚帝耶律延禧搖搖頭,苦笑道:“你我二人,大同小異。我從海耀州至此,已走了五千多裏。那日燕京分別,今日才見麵,路途辛苦,與死為鄰,今日感戴大金國皇恩,再來到這裏,就是上到天上也不過如此。可見我們緣分使然,大金國對我們還是很好。”隨即招呼眾人進了廳堂。
這農家小院是女真人居住的土院子,比周圍的山坡要低窪,隻因天寒地凍,為了保暖,故而如此。那廳堂裏麵還算暖和,隻是與兩國帝王昔日的大帳和延福宮,便不可相提並論了。
張明遠見到天祚帝,拱手道:“聖主可好?我們又見麵了。”
天祚帝笑道:“沒想到,離開燕京,還能再見麵。”
宋徽宗道:“還記得我派明遠去夾山找你,這件事恍然如夢。”
天祚帝羞愧難耐,尷尬一笑,擺了擺手,歎道:“多謝趙公當年情深意重,可惜我沒福分,偏偏被完顏婁室俘虜了,張明遠師徒護送,隻怪我言語不周,激怒那兩個少俠。”
張明遠道:“不必如此,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他們都是晚輩,他們得知你被金軍抓走,都很是自責。”話雖如此,自己也是佩服自己的撒謊,畢竟子午和餘下,從未感到後悔。
宋徽宗道:“不怕耶律兄笑話,當年派明遠去找你,我也是有私心的,想讓你號召遼國對抗金國。”
天祚帝笑道:“趙兄,我可比你年齡大,你該叫我耶律大哥才對。”眾人笑了笑。
張明遠道:“沒想到有朝一日,遼國聖主與宋朝天子可以麵對麵說話。”
宋徽宗道:“還記得仁宗皇帝,與遼國聖主耶律洪基之間的故事。想當年,仁宗皇帝駕崩,耶律洪基可是痛哭流涕。”
天祚帝點了點頭,歎道:“這件事,寡人也知道一點。不過兩國天子能麵對麵坐下來說話,恐怕隻有你我二人了。”說話間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宋徽宗。
張明遠道:“如今你們在金國見麵實在是天意弄人。”
天祚帝道:“如今悔之晚矣,想我大遼百年基業,竟毀在我手中,有負大遼列祖列宗。”不覺淚光點點。
宋徽宗道:“事已至此,還是想開一些的好。想必大金國會放我們回去的。”不多時金人前來催促張明遠離開。又告誡天祚帝和宋徽宗,不得閑言碎語,胡說八道。
這日晚上住在這間房裏,耶律延禧和趙佶一直到天明也不敢再說一句話,那女真人就在他們隔壁,嚴防死守。
張明遠住在隔壁,打坐參禪,好似遁入空門一般。金太宗完顏吳乞買當年見過張明遠,也素聞張明遠和宋徽宗的交情,意欲勸降張明遠,屢次遭拒,無濟於事,也不耐煩的作罷。
次日,有人帶宋徽宗和天祚帝進入另一個小院中,庭院很整潔,令二人坐在左邊廊下的交椅上,二人互相感歎開來:“有十二年沒有見到這東西了。”隨即互相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宋徽宗道:“不知北國的春天怎樣?”
天祚帝道:“還記得鴨子河每年一到春風吹拂,便聽得哢嚓哢嚓聲響。”
宋徽宗道:“那是為何?”
天祚帝道:“開河了,冰化了。”
宋徽宗點了點頭,笑道:“我卻從未見過,隻是每年見到東京城裏,我那艮嶽裏,垂楊柳吐黃,便知道春天來了。”
天祚帝道:“還是大江大河來得痛快一些,你那艮嶽也隻不過一個園林,我勸你以後能回到南朝去,還是多多遊山玩水的好。別老在東京城坐井觀天。”
宋徽宗道:“如今悔之晚矣,我本在江南,如若不回到東京,恐怕就好了,如今在江南,也算安享太平,安度晚年了。”
正在此時,隻聽有咳嗽聲從外邊襲來,二人便不再說話。
隻見走進一個人,二人去瞧,是個紫衣人,凶巴巴之際,傳大金國狼主的聖旨說:“耶律延禧與趙佶一並免去朝見,一並賜入鴻翼府金國外交衙門)監收。”二人一並再拜謝恩。
紫衣人道:“我大金國狼主說了,仍舊賜給你們衣帽,隻在鴻翼府小房間中起居。”說話間轉過身,走了出去,哈哈大笑之際,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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