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旁敲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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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道空來到明哲身邊,語重心長了一番。明哲感到莫名其妙,卻說不出何故,就歎道:“道空師弟,你今日為何這般多言多語,素日你不喜歡多說,這是為何?”
    道空笑道:“今日也是前來道歉,故而如此。你看我把明浩弄哭了。”
    明哲聽了這話,笑出聲來:“我以為什麽事,明浩不過小孩子,你逗他玩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不必放在心上!”
    道空見明哲這般說,就感覺時機成熟了,馬上微微一笑:“明哲師兄,你我認識多少年了?”
    明哲一怔,好端端的,如何說這個,就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又摸了摸道空的腦門,笑道:“是你腦門發燒,還是我腦門發燒,你且說說看。”
    道空語重心長之際,認真道:“看看你,如何就這般看我。我自來不喜歡開玩笑,你可知道?隻是覺得明浩可愛,就逗他玩,沒想到玩笑開大了,過了頭。我們且好好說說話,你別打岔。”
    明哲這下才明白過來,點了點頭,看向道空:“你說說看,我聽好了。我們從七八歲來到師父跟前就認識了。恒山派遭難,我們被契丹人抓走,又被女真人嚴刑拷打。兀術放我們回中原,他也是用心良苦了,想讓我們做傷天害理之事,我明哲自然寧死不從,想必師弟你也是如此。”
    道空愣了愣,緩過神來,馬上點點頭:“那是自然!師父離開我們後,恒山派就一落千丈,在江湖上也沒有了聲音。我們從東京輾轉到京兆府,本想安安穩穩度過餘生,沒曾料想,女真人還是前來滋擾。關中也盡落女真人之手,作為大宋黎民百姓居然連立足之地也沒了。女真人實在欺人太甚。”
    明哲頓時淚流滿麵:“所言極是,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道空見狀,立馬黯然神傷,緩緩道:“師兄是個明辨是非之人,依你之見,這靖康恥,罪魁禍首,該是何人?世人皆知‘花石綱’造禍天下,由此方臘造反、宋江起事。他們之所以一呼百應,也是官逼民反,皆是亂臣賊子所致。蔡京、童貫被誅後,靖康恥也緊隨其後。我以為徽欽二帝實乃靖康恥的罪魁禍首,這般愚見,還望師兄明白。”
    明哲雖說並不讚同,可也並不反對,愣了愣,馬上歎道:“徽欽二帝有愧天下,世人皆知。可女真人南下造禍,黎民百姓就匪夷所思了。靖康恥的罪魁禍首,從大宋說,的確是二帝之故。不過從金國說,也是女真人太也欺人太甚。”
    道空見明哲有真知灼見,就笑道:“所言極是,不過我們說靖康恥的罪魁禍首如今也沒什麽大用。眼下形勢危急,如若大宋一敗塗地,師兄又當如何?”
    明哲斬釘截鐵道:“自然與大宋共存亡!”
    道空不以為然,馬上勸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這天下人間,做皇帝的可顧不得黎民百姓的死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趙構逃離揚州城時,黎民百姓的苦不堪言。這等鳥皇帝有什麽了不起,乳臭未幹,抱頭鼠竄,可惡之極。”
    明哲聽了這話也點了點頭:“不錯,趙構在揚州城的抱頭鼠竄,實在有失體態,枉為社稷之主。”
    道空冷笑道:“趙佶、趙桓、趙構,他們父子三人皆是酒囊飯袋。一個會玩,一個會變,一個會跑。”
    明哲一怔,馬上追問:“此話怎講?”
    道空介紹道:“這顯而易見,也世人皆知。趙佶多會玩,把花草樹木和太湖石玩出了個臭名昭著的‘花石綱’,這便引出方臘與宋江之流。趙桓多會變,聽白時中與李邦彥的話本想逃跑,可李綱幾句話,就不走了。一會偷襲金營,一會求和。實乃牆頭草,隨風倒。趙構多會跑,從應天府跑到揚州城,從揚州城跑到鎮江府,從鎮江府跑到金陵,從金陵跑到杭州,從杭州跑到溫州。搜山檢海的兀術楞就沒捉住他。我看這便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做皇帝做到這步田地,也算駭人聽聞。”道空失笑開來,看向明哲。
    明哲不大明白道空話裏何意,就問道:“皇帝這般模樣,自然令人痛心疾首,如若不然,哪裏有靖康恥與烽火揚州,搜山檢海,富平慘敗!”
    道空道:“大宋皇帝如此,女真人如若把他們趕下台,豈不幫我大宋黎民百姓了,是也不是?”
    明哲搖搖頭越聽越糊塗,感到道空嘴裏所說實在莫名其妙,好似替女真人說話,以為女真人侵宋情有可原,想到這裏,馬上瞪了一眼道空:“師弟,你喝醉了。”如此二人便沉默寡言了起來,道空感覺了然無趣,就退了出去。
    張明遠正在看書,見道空前來,馬上微微一笑:“怎麽,道空兄眼下有空了?那請坐下說話。”
    道空坐了下來,笑道:“明遠,你還在看書?看什麽書,如此癡迷,看來很是津津有味。素聞你喜歡飽讀詩書,也不必廢寢忘食。”
    張明遠笑道:“我看兵書,如何帶兵打仗。不過《孫子兵法》 ,並不神秘兮兮。世人皆知,《孫子兵法》妙不可言,如若細細深思熟慮,便會有許多收獲。”
    道空點了點頭,笑道:“你一個武林高手不看武功秘籍,看什麽兵書,豈不可笑?”
    張明遠道:“此言差矣,兵書雖說沒什麽一招一式,可有智謀。如若與敵手狹路相逢,靠單打獨鬥難以招架,有了智謀就可化險為夷。”
    道空隨聲附和道:“不錯,所言極是。你當年就喜歡看書,如今居然還是如此,不簡單。”
    張明遠道:“人生在世,有許多時光一去不複返,如若不讀書,就抱憾終身了。”
    道空不大明白,馬上追問:“何出此言?”
    張明遠歎道:“豈不聞,黃山穀有雲:‘三日不讀,便覺語言無味,麵目可憎。’”
    道空素知張明遠喜歡文縐縐,隨即脫口開來:“你哪裏是個江湖中人,一代宗師,分明是個太學生、士大夫、讀書人。”
    張明遠倒也欣然接受,點頭笑道:“不錯,此為平生所願。”
    道空看向張明遠,素聞張明遠與宋徽宗同年同月同日生,可見此人與宋徽宗頗有交情,恐怕難以說服,想到這裏,就自嘲道:“你就好好讀書好了,看來習武也是花架子,你與世無爭,想必也是好的。”
    張明遠道:“不錯,世人之所以心煩意亂,就在於此。與世無爭才可心安理得,長生不老。”
    道空離開張明遠身邊,站在蘆葦蕩,遠眺終南山,一瞬間潸然淚下,可心有不甘,不知為何總覺自己任人擺布也活得痛不欲生,如此苟且偷生到底所謂何事。看張明遠活得如此簡單隨意,不覺羨慕之極,想到這裏,馬上喃喃道:“張明遠與宋徽宗這二人雖同年同月同日生,可大有不同。宋徽宗出生後享盡榮華富貴,可惜人到中年,遭遇變故,萬念俱灰,慘不忍睹。張明遠雖小小年紀,就失去父母,成為孤苦伶仃之人,可得到無數關愛,如今成為一代宗師,行走江湖後也與世無爭,怡然自樂。實在天壤之別,令人感慨萬千。”
    正在此時,費無極路過,正好聽到道空方才的肺腑之言,就近前勸道:“道空,你說的不錯。人生在世,理當如此。須知貪大求全,勢必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道空素知費無極年輕時也是油嘴滑舌,如若想說服他更是難上加難,就推心置腹道:“無極,你眼下有什麽憾事麽?”
    費無極回想往事,不覺想起許多,唯獨對蕭燕念念不忘,想到此處,歎道:“當然有許多了,可一時半會不知從何說起。人都有欲望,想做許多自己喜歡的事,愛一個喜歡的人,吃一種美味佳肴,喝一壺美酒佳釀,住廣廈樓宇,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為衣食住行奔走辛苦。和三五好友,泛舟江河湖海;與一二知己,登高名山大川。豈不快哉?可我還是感覺如若一生中有最愛之人,還是要倍加珍惜,不可太也自以為是。緣分這東西如若有了,不可舍棄。再追悔莫及,就為時已晚了。”
    道空愣了愣,猛然想起費無極有一個蕭燕,過去總是念念不忘,就笑道:“恐怕你還是忘不了蕭燕,是也不是?當年就聽說你夢裏也喚她,可見情深意長了。如今事過境遷,大遼不再,有個西遼。你難道不想去找她?”
    費無極神情恍惚,結結巴巴,喃喃道:“見了莫如不見的好,見了又能如何?她早已為人婦,為人母了。我一個大男人找他做什麽,我也不想這等事。年輕時的一個夢,夢醒時分,我便不再念念不忘。”
    道空見費無極有不少心事,就趁機勸道:“如今大宋這般兵敗如山倒,天下人間無立足之地。你可有什麽打算?”
    費無極搖搖頭,看向遠方:“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反正女真人一時半會到不了青城山。”
    道空冷笑一聲:“當年無人相信女真人會到東京,結果到了;無人料到女真人打到京兆府,如今卻來了。這過了漢中和劍閣,成都府可就不遠了。女真人勢大,不可與之針鋒相對。”
    費無極抖動一下身子,不寒而栗,馬上歎道:“不錯,如若成都府也淪陷了,後果不堪設想。大宋豈不要亡國滅種了。”
    道空笑出聲來:“這倒不然,女真人才多少人,遠遠不如大宋子民多。他們還是想用中原人對付中原人。如若不然,張邦昌如何會做皇帝。張邦昌眼下早已灰飛煙滅,這下一個皇帝,很難說。”
    費無極感覺道空目下很是不同尋常,與往日很不一樣,但卻說不出不同之何處,就納悶道:“道空啊道空,你今日很奇怪。素日沉默寡言,今日卻口若懸河。有什麽話,就說。何必藏著掖著,不爽快。”
    道空道:“我把能說的話都在今日說出來了,算是一吐為快。”
    費無極驚道:“怎麽?莫非你怕明日啞巴了,不會說話了不成?”
    道空哈哈大笑:“多年以來,我道空沉默寡言,也是難逢知己,與你們相識一場,不枉此生。”
    費無極拱手道:“如此抬愛,愧不敢當。以後別胡思亂想。”
    道空辭別費無極,離開蘆葦蕩,正在遠眺終南山,走到一處小木橋邊,但見子午四人在蘆葦搖曳之處觀望,隻見魚兒在沼澤水裏遊來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