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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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空暴斃後,眾人傷心難過,不在話下。為道空舉喪,個個淚如泉湧。那片蘆葦蕩裏便是道空的身後所在,明哲按照恒山派祖訓予以安葬道空。把道空的遺體架到木柴上,付之一炬。看著道空閉著眼睛躺在其上,烈火熊熊之間,紅光通明,眾人神情肅穆。
    明哲更是淚光點點,想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不覺黯然神傷。張明遠等人也不去勸,隻是讓明哲獨處,也不打擾於他。素知他此時此刻的悲痛欲絕。仰望夜空之際,眾人噓唏不已,遠遠的站在一邊,靜觀其變,就怕明哲一時想不開,會有什麽自我傷害的舉動。
    明哲含淚之際,哽咽道:“你走的太也過分!如何就這樣走了。萬萬沒想到你當年會委曲求全,偷襲兀術。我以為你能扛得住!你常常告訴我,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誌氣不能丟。你這倒好,口出狂言,卻言行不一。是何道理,豈不可笑?你先走了,走的倒是痛苦萬分,可這痛苦萬分卻留下太多給我。你固然可惡,多少年的哥們弟兄你都不要了,忘得幹幹淨淨。臨死還勸我做女真人的走狗。你自己自甘墮落也罷了,還要我跟著丟人現眼。世人皆知,此番富平大戰,我大宋一敗塗地,都是內訌所致。女真人之所以勢如破竹,攻城掠地,也是降將帶路,黎民百姓開路。明遠、無極、種浩他們之所以不願意相信,那是他們與太上皇的情深意長,不忍心。可事到如今,世人皆知,無可避諱,也不必避諱。大漢太史公司馬遷有雲:‘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你這死算個什麽東西!到底讓我可憐於你,還是鄙視於你?你能告訴我麽?想必你說不出口。你也不必說出口!我知道你臨死之前也後悔不已,好在你知錯了。可惜老天爺不給你機會將功補過,可見人生無常,逝者如斯。歲月不居,一念之間。你不必擔驚受怕,你的難言之隱,你的有苦難言,我都知道了。我會對後人說,對後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你可以瞑目了,你可以安息了。隻是留下的欲哭無淚,讓我對誰說?人死不可怕,就怕死後留下罵名。方臘死了,他是英雄好漢,還是草寇山大王。想必世人皆知!你這算什麽,偷雞不成蝕把米麽?好了,你都不說話了,我還自言自語做什麽。如若你能說話,想必會與我強詞奪理了。”說話間,像個孩子一般,哭笑不得。
    突然一聲襲來:“我當然會強詞奪理。你欺負我說不出來,我偏要說。”此言一出,驚得明哲渾身發毛,後背發涼,馬上轉過身去,隨即放下心來,原來是張明遠,學著道空的腔調。
    費無極馬上近前安慰明哲:“你別自言自語,對道空沒完沒了。他都不說話了,你還不依不饒?”
    種浩歎道:“道空一定後悔莫及,我心知肚明。”明哲反問道:“你如何心知肚明?又在信口開河,豈不可笑?”
    張明遠道:“我也心知肚明。”費無極緊隨其後,歎道:“還有我。”伸手指了指自己。
    種浩解釋道:“道空勸說我投降女真人,他一定想著稱霸武林,名揚天下。可惜他不懂,‘英雄劍’可不能稱霸武林,名揚天下。”
    明哲一頭霧水,驚得呆了,追問道:“道空居然惦記英雄劍,匪夷所思。”
    張明遠歎道:“‘英雄劍’稱霸武林,隻不過是江湖上的流言蜚語。不值一提!隻要為國為民,保家衛國,行俠仗義,就可名揚天下。至於稱霸武林,也不在話下。”
    費無極附和道:“少林寺之所以名揚天下,就因為他堂堂正正,大義凜然,在大是大非麵前,匡扶正義,為國為民。如若少林寺有朝一日助紂為虐,想必天下都會嗤之以鼻。由此可見,想名揚天下,不可靠一技之長,為非作歹。要憂國憂民,行俠仗義,匡扶正義,為國為民。如此,才可名揚天下。”
    明哲恍然大悟:“如此說來,想名揚天下,必當站在正義正道之上了。”
    種浩神情肅穆,恨恨的道:“所言極是。天下人間,武藝高強者比比皆是,為何有人一呼百應,而有人卻被稱之為大魔頭,比方老毒物。那便是老毒物助紂為虐,與黎民百姓為敵。此乃大奸大惡之徒,自然遺臭萬年,萬劫不複。”
    張明遠仰天長歎:“自古以來,別說江湖之上如此,就是廟堂之上也是如此。堯舜禹湯,皆為黎民百姓所恭敬者,故而為天下人間大大的明君聖主,故而名垂青史。而趙高、王莽、董卓、隋煬帝、朱溫、石敬瑭,皆為殺人放火、謀權篡位之輩,故而臭名昭著。還別說什麽蔡京、童貫、朱勔、梁師成、李邦彥、楊戩、高俅了,都會遭到後人的唾罵!至於劉豫,恐怕此賊會遺臭萬年,萬劫不複。”
    費無極伸手一指,大罵道:“劉豫最是可惡!做金國人的傀儡,必定遺臭萬年,萬劫不複。”
    明哲罵道:“道空與劉豫一般,劉豫做了女真人的傀儡皇帝,道空想做女真人的傀儡武林盟主。他們都是一樣的令人又可憐又可恨!”
    種浩勸道:“道空好許多,劉豫狗賊認賊作父不說,還欺師滅祖。他在洛陽幹了多少喪盡天良之事,天下恨不得把他五馬分屍,淩遲處死,碎屍萬段。”
    張明遠驚道:“劉豫做什麽了?”
    費無極道:“我隻是聽說劉豫做了皇帝,想必他也不過如此。”看向種浩。
    種浩冷笑一聲:“張邦昌不想做皇帝,劉豫卻求之不得。真是不可思議。”明哲冷笑道:“張邦昌可是大大的冤枉,劉豫卻是大大的可惡。”
    費無極噓唏不已,垂淚道:“這就叫做天理不公!張邦昌還政卻被趙構誅殺,而劉豫搶著做皇帝,趙構卻束手無策。”
    明哲歎息道:“趙構這人就是欺軟怕硬!”
    費無極歎道:“女真人何嚐不是如此?張邦昌哭哭啼啼,子午四人當年回來就說的神乎其神。女真人就喜歡張邦昌的哭哭啼啼,故而讓他做皇帝,可惜這老頭心慈手軟,跑到應天府讓位,結果一命嗚呼。”
    種浩捋了捋胡須,氣得聳了聳肩,伸手一指,罵道:“劉豫卻是大大的詭計多端,巴結完顏昌,巴結完顏宗翰,夢寐以求做了皇帝。”
    張明遠大手一揮,氣道:“劉豫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道空幡然悔悟的不算太遲。劉豫執迷不悟,必將玩火自焚。”
    明哲看向遠方,捶胸頓足,道:“道空啊道空,你離去了,留下我一個人空空如也,如之奈何?恒山派就此大勢已去!”忍不住眼圈一紅,潸然淚下。
    明紅帶著月兒和明浩走了過來。明浩道:“明哲哥哥哭什麽?”
    明哲道:“你道空叔叔去世了,明浩你前幾日和他慪氣,眼下你原諒他,好也不好?”
    明浩搖搖頭又點點頭,笑道:“我沒慪氣,也沒生氣。用不著原諒他。我知道他隻是太累,睡著了。明日他就醒了。”
    月兒道:“傻孩子,太史公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人死不能複生。”
    明紅道:“不錯,明浩你送別道空哥哥好了,他去了人人百年以後都要去的地方。”
    明浩愣了愣,不懂這句話。眾人也不做解釋,都默然不語。
    張明遠捋了捋胡須,看著蘆葦蕩漾,歎道:“看著這蘆葦蕩,我想起渭水邊了。小時候與蘆葦蕩有緣,家鄉的蘆葦蕩總是情有獨鍾。我本想天下太平,在渭水邊垂釣,回憶往事,無怨無悔。但總是事與願違,這些年行走江湖,為國為民,與金人周旋在東西南北之地。金人攻占了漢唐故都長安,我大宋丟人現眼啊!”說話間潸然淚下。
    費無極歎道:“師兄不必如此,想必每一個關中人都這樣想。畢竟漢唐故地,從情感上來說,無法忍受家鄉被敵國占領。這幾日我一直不敢想象,宗覺得這是一場夢幻,遙不可及。想想看,當年完顏婁室在東京大慶殿那番豪言壯語,總覺得癡心妄想。偏偏金人說到做到,他們攻城掠地,一路向西。居然真來關中了,還占據了京兆府長安城。老天爺啊,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件事。真是欲哭無淚,肝腸寸斷。”說話間跪地不起,哀歎連連。普安與武連趕忙近前去扶,可費無極擺了擺手。眾人詫異萬分,沒想到費無極如此性情中人。
    種浩聽了這句話,早已淚如雨下,喃喃道:“要說與京兆府長安城的感情,我種家軍最深。大宋西軍鎮守邊關多少年,我種家軍總是馳騁疆場,衝鋒陷陣,為了關中,奮不顧身。爹爹與叔父他們沒能逝世在與西夏衝鋒陷陣的疆場上,卻被大宋朝廷坑害了。趙桓是罪魁禍首,他瞎指揮,害死我叔父和溪弟。他不聽家父的勸阻諫言,活活氣死了家父。如若不是祖上得到大宋朝廷恩惠,我種家軍斷不會如此。想起範文正公,我也是欲哭無淚。”
    子午握了握拳頭,恨恨的道:“我故鄉被金人攻占了,我無家可歸,真是可憐兮兮。我不信邪,定要奪回來,殺到白山黑水去,報仇雪恨。”
    普安也緊隨其後,恨恨的道:“此仇不報,惘活於世。”
    餘下伸手一指,罵道:“我就不信兀術他有三頭六臂,完顏婁室那樣厲害,結果一命嗚呼了。兀術能活多久,且拭目以待。”
    武連歎道:“我看到家鄉遭此大難,心裏拔涼拔涼的。不知親朋好友,又當如何?爹娘可好?”頓時揉了揉眼睛,淚光點點。
    明哲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回去,自己留下來,多陪陪道空。坐在道空墓碑前,明哲倒了兩碗酒。自己喝一口,又與道空說幾句話。眾人見了淚光點點。
    明哲哭得像個孩子,眾人不忍離去,一個個神情肅穆,也看向遠方,但見鬱鬱蔥蔥,山色蒼茫。幾隻鳥雀漸飛漸遠,烏雲密布,一陣風來,眾人冷的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