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悲天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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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終南山上秋高氣爽,風景如畫。明哲帶著明紅、月兒、明浩在終南山散步,幾個人笑口常開,不亦樂乎。他們不想在京兆府待著,故而留在終南山。張明遠與扁頭、子午、餘下待他們熱情周到,他們喜樂無比。
扁頭站在廳堂門口東張西望,心神不寧,自言自語開來:“他們出去散步,也該回來了。俺覺得他們是說悄悄話去了,分明是躲著俺們,哪裏是什麽散步?俺覺得他們一家子有許多秘密,你們就瞧好了。”
餘下聽了這話,馬上歎道:“師伯又開玩笑了,他們隻不過散散心,一起說說話。畢竟道空前輩過世了,明哲前輩自然痛心疾首,做妹妹的明紅,做弟弟的明浩,意欲安慰明哲前輩,而月兒是明紅的妹妹,姐姐到哪,妹妹就跟著,也在所難免,豈不顯得姐妹情深,是也不是?”
子午點了點頭,認真道:“聽,這分析的頭頭是道,不錯,口才了得,令人刮目相看,甘拜下風。”
扁頭眼珠子轉了轉,歎了口氣道:“中秋佳節,他們以散步的法子去過,真有趣,俺想不通。”
張明遠神情肅穆,仰天長歎:“道空居然是兀術的細作,潛伏在我等身邊。明哲昨晚與我說了,其實他早已感覺道空的不對勁,隻是不想戳穿他。道空還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了,如之奈何?”
扁頭歎道:“道空這人也是自作自受,俺見他臉黑,沒想到他心也黑了,心一黑,眼就紅。果然是這道理。”
子午對明哲很是敬佩,就歎道:“明哲前輩真是不容易,眼下他一個人孤零零了。他師父與大師兄、三師弟,都走了,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餘下不以為然,馬上反駁:“他還有妹妹明紅,弟弟明哲,還有月兒妹妹。如何就孤苦伶仃了?”
扁頭素來對明哲讚許,對道空厭惡,可知道了明哲與道空蘆葦蕩夜晚的事後就改變了許多想法,感覺道空的可憐兮兮,想到這裏,馬上仰天長歎:“道空也真可憐,被兀術騙的團團轉,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俺真是想不到!”
張明遠咂咂嘴,捋了捋胡須,閉上眼睛,喃喃道:“玄空道長駕鶴西去之時,我也沒想到,恒山派就活下了兩個人,一個叫做明哲,一個叫做道空。”
扁頭素聞玄空道長的威名,就淚光點點起來:“可惜了玄空道長,一代宗師,居然撒手人寰,也是契丹人、西夏人、和中原人裏的敗類所致。想當年,玄空道長何其威風凜凜,在少林寺召集武林大會,主持正義。契丹人多年以來在雁門關外都安分守己,雖說是‘澶淵之盟’所致,可也離不開玄空道長的護持。俺聽說玄空道長跳崖自盡後,也是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子。”
餘下見狀,心裏樂個不住,扁頭師伯這話真是孩子氣,玄空道長是恒山派掌門人,你一個終南山弟子居然對恒山派掌門人情深意重如若當年傳到太師父王世貞的耳朵裏,他老人家該有多傷心難過了。想到這裏,就笑道:“師伯,你真孩子氣。”
子午素知師父與玄空道長有過相會,也打過交道,就追問道:“師父,玄空道長,何等人物?”
張明遠介紹道:“玄空道長實乃英雄人物,當年為師與你無極師叔一同上恒山拜訪過,感覺他很是正義凜然。”
扁頭道:“俺知道,他還是一個武林高手,曾一人單挑雁門關外燕雲高手。聽說老毒物當年也曾參與其中,可惜老毒物功力淺薄,一敗塗地。”
張明遠也聽說過這等事,隻是沒曾見過,就不像扁頭那般添油加醋的信口胡謅了。隻是微微一笑:“玄空道長的三個弟子,大弟子,惠鬆;二弟子明哲;三弟子道空。他們師徒也是走南闖北,行俠仗義。武林中人皆稱之為‘雁門關內四劍客’!”
子午饒有興致,追問道:“莫非他們的劍術出神入化?”
餘下也笑道:“劍術還是不如掌法來的酣暢淋漓。”
扁頭歎道:“可不是,掌法比劍術更上一層樓,如若一個武林高手攜劍,與一個赤手空拳之人單打獨鬥,世人便冷嘲熱諷這攜劍之人,隻靠劍,如若離了劍,恐怕就束手就擒了。俺可聽大嘴師叔說過,掌法如若登峰造極,劍法在他眼中便瞧不上了。”
張明遠對武術其實沒什麽多大研究和建樹,眼下的武功也是小時候的終南神功護體,後來李長安言傳身教了許多。不過張明遠聰明過人,又刻苦學習,故而有獨道的掌法。他對扁頭的話將信將疑,笑出聲來:“也不盡然,我看劍法如若天下無敵,恐怕掌法也無濟於事。如若掌法威震天下,劍法也就不好說了。”
子午感覺扁頭頭頭是道,就認真聽著,意欲悟出什麽道理。餘下更是癡迷,聽著師父師伯的話,不覺喜出望外,如若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層樓,豈不很好。
扁頭繼續喋喋不休道:“你們四個臭小子,武藝平平。尤其是子午、餘下,你們是終南山弟子,凡事不可落後於青城山,如若不然,顏麵何在?你們要知道,俺可告訴你們了,青城山看上去與終南山平起平坐,各自為政,可青城山依然是不如終南山的,因為你們的太師父李長安曾把青城山交給費無天,也就是你們的師叔費無極的家父主持大局。這事錯綜複雜,非三言兩語可比擬。不過你們要明白,凡事要爭強好勝,走在前麵。豈不聞,先入為主的道理。如若終南山打頭陣,長此以往,青城山也甘拜下風。”
子午聽了扁頭的喋喋不休,對張明遠、費無極的身世之謎倒有了興趣,就歎道:“不知師父小時候可有什麽故事?”
餘下見子午這般發問,就追問道:“聽說很有趣,師父還是說說的好。”
張明遠語重心長道:“也沒什麽可說的,言而總之,我們小時候可都是孩子,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也是在所難免。”
扁頭想起小時候就自言自語道:“小時候,師伯俺調皮搗蛋。你們師父都被俺欺負的服服貼貼。”
子午一怔,笑道:“欺負,還服服貼貼?”
餘下看向張明遠,不知說些什麽才好,就笑道:“這可一定很有故事。”
張明遠破涕一笑:“何止故事,簡直就是濃墨重彩。”
扁頭道:“當年俺們在一起樂樂嗬嗬,無憂無慮,如今長大成人,倒有許多無可奈何了。”
子午不解道:“此話怎講?”
餘下也笑嘻嘻開來:“還望師伯指教?”
張明遠也看向扁頭,不知扁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師哥,你可別信口開河,他們可是要行走江湖,你的話對他們很重要。‘謹言慎行’四個字最為要緊。”
扁頭皺著眉頭,瞥了一眼張明遠:“看看你,俺扁頭如今人到中年,你還擔心俺胡說八道不成?如若以後再這般說話,俺可就惱了。”
子午看向張明遠:“師父,師伯好像變了許多,說話也文縐縐了。”
餘下也看向張明遠:“師伯素日的樂樂嗬嗬居然一去不複返了。師父這是為何?”
張明遠笑出聲來:“這要問他本人了,我可不大明白。”
扁頭語重心長,推心置腹開來:“俺可告訴你們了,小時候總覺得長大成人該多好,想做許多事,長大成人就可以去做。可慢慢長大成人後才發覺,事與願違。許多人為了生計,東奔西走。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四方無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可偏偏女真人侵宋,民不聊生。女真人來了,黎民百姓想做什麽都做不成,總感覺國破家亡,時局不穩,如之奈何?這天下人間,就怕所思所想,即將付之行動,可偏偏飛來橫禍,猝不及防。”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襲來,“紅葉真好看,好看的紅葉。”眾人看時原來是明浩,蹦蹦跳跳進來了,嘴裏還念叨著唱了起來。
月兒馬上跟了進來,急急的道:“臭小子,慢一點。別絆倒了!”
明浩回過頭,瞪了一眼月兒,悶悶不樂道:“你才臭小子!”
明紅笑道:“看看這小家夥,真是有意思,還學會頂嘴了。”
明哲摸著明浩的小腦袋瓜,哈哈大笑:“明浩最懂事,最聽話,以後可不能這樣,知道嗎?”
“好的!”明浩點了點頭,可等明哲轉過身,又搖搖頭:“哥哥,明浩長大了,不是臭小子。別欺負我年紀小,我呀心裏明白的很。大家眼下都不開心。”
扁頭逗明浩:“這是為何?給俺說說,讓俺聽聽看。”
明浩學著扁頭的腔調,滑稽道:“這是為何?我呀想一想,給你說說也可以,讓你聽聽看也不錯,不過可不可以別欺負我是小孩子了。”
扁頭點了點頭,笑出聲來:“那是自然,俺說話最算數了。”
明浩背著手,好似大人模樣,頭頭是道開來:“這女真人欺負我大宋,那是欺負到家裏來了,不帶這樣玩的。聽說完顏阿骨打是一隻海東青,我就納悶了,一隻海東青如何就建立了大金國。大遼去何處了,如何近些年來不見契丹人了。還記得哥哥們可說過,契丹人遠走他鄉散散心,他們也該回來了。女真人不在白山黑水好好待著,千裏迢迢跑到我大宋做什麽來了。為何還殺人放火,搞得大家都不開心,這是為何?”
此言一出,眾人神情恍惚,不知所雲,麵麵相覷,不知如何作答。隻有明浩一個人環顧四周,不知所措,好像自己說錯什麽一般,可細細一想,自己也沒說錯什麽。
扁頭一看小小年紀的明浩就知道這樣許多,不覺感慨萬千。本是金色童年,無憂無慮,可明浩卻聽說了這般國破家亡之事,也經曆了從東京到京兆府的變遷,就算大人們不對他說什麽,他自己或多或少也心知肚明了不少。扁頭如今年過半百,如何不明白。看著小孩子這般難為情,不覺痛心疾首。人生在世,有多少春夏秋冬可揮霍。大宋大好江山如今被金人鐵騎踐踏,許多黎民百姓顛沛流離,苦不堪言。作為一個江湖中人自然也感同身受,頗為傷心難過。小小年紀的明浩也因此擔驚受怕,豈不令人匪夷所思,愈覺痛心疾首。想到這裏,馬上安慰明浩:“明浩,你還小,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等你長大成人後,自然就明白了。眼下天下不太平,也是大宋黎民百姓的苦難。這日子還要照樣往下過,且吃且喝,沒什麽大不了。一切都會好的,畢竟俺大宋有不認輸的骨頭。俺大宋千千萬黎民百姓總有一日會把女真人趕出去。到那時你會看到,爺爺俺就看不到了。”
子午見明浩似懂非懂,就解釋道:“扁頭爺爺所言,你聽不懂也沒事。你就笑一笑好了!”
明浩馬上眨了眨眼睛,笑出聲來:“誰說我聽不懂了,我心知肚明。可是爺爺為何就看不到了,莫非你不想看麽?”
餘下逗明浩,道:“過來,哥哥可告訴你,大人的話,你就笑一笑好了。”
明浩摸著餘下的耳朵,笑嘻嘻道:“那我的話呢,你為何不笑一笑?莫非我說的不好笑嘛?”
明紅本也忍俊不禁,可見眾人笑不出來,便也神情肅穆起來:“明浩,你要聽話,出去玩了那樣許久,你累了,快去洗一洗,一身臭汗,姐姐就惱了。”
明哲叮囑明紅:“明浩還是晚上我給他洗澡好了。你也累了,好妹妹,快歇息去。”
明浩馬上擼起袖子,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笑出聲來:“你們看,我沒有一身臭汗,很好聞的,身上香香的。月兒姐姐給我用香粉洗過澡的,姐姐也給我洗過。”
明浩的胳膊上居然有一個月牙印痕,張明遠猛然發覺有些似曾相識,原來自己的胳膊上也有,頓時眼前一亮,可怕眾人誤會就默不作聲。
張明遠一怔,歎道:“明浩也不小了,還讓姐姐給你洗澡。”
扁頭笑道:“光屁股的,不害臊,嗬嗬。”
子午看向明紅:“你們還給明浩洗澡?他都幾歲了?”
明紅笑道:“隻是給他加熱水,早已不給他洗了,小屁孩又胡說。”
餘下樂道:“明浩真是好福氣,有哥哥,有姐姐。”
明紅道:“就是沒有弟弟,如若有個和他一邊大的同齡人和他玩,就好了。”
張明遠語重心長道:“這倒讓我想起小時候了,我與無極一起玩,扁頭與阿長一起玩。我們大家也在一起玩過。童年真是難以忘懷,無憂無慮,實在無拘無束,天真爛漫。”
扁頭也熱淚盈眶道:“可不是,想當年,俺小小年紀帶著大家一起玩,真是難以忘懷。”
明浩扯著扁頭的衣袖,哈哈大笑:“爺爺你小時候居然是‘孩子王’。”
明哲抱起明浩,樂道:“你可能不如你扁頭爺爺小時候,他小時候調皮搗蛋,最是厲害。”
扁頭也不生氣,馬上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沒錯,俺就是‘孩子王’了。”
“明浩,快走,姐姐給你講故事去。”明紅見明浩,賴著不走,就悶悶不樂,畢竟大家都心煩意亂,這破孩子卻樂個不住,如何是好,想到這裏,馬上拉著明浩離開。
明浩卻不高興道:“姐姐的故事不好聽了,還是扁頭爺爺的故事好聽。”
扁頭沾沾自喜,笑出聲來:“看,我眼下也有事做了,給明浩講故事。”
眾人忍俊不禁,笑聲傳出廳堂,仿佛響徹整個終南山。終南山鬱鬱蔥蔥,雲霧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