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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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青城山上,費無極與阿長正在研習叫做“繞指柔”的心法武藝,這可是當年宋徽宗介紹汝窯時,張明遠、費無極都知道的,事過境遷,太上皇也駕崩了,費無極卻念念不忘。
知道太上皇駕崩後,費無極也是噓唏不已,雖說不似張明遠那般昏迷不醒,可好歹有過點點滴滴的回憶,故而也是傷心難過了好久,茶不思飯不想,回到青城山後,隻是在青城山後山避暑,聊以忘憂,後來看著明浩與怡樂的玩耍,不時回想起自己與明遠的童年,也回想起與宋徽宗在東京金明池的遊玩之旅,想到這裏,潸然淚下。扶著綠竹小橋,聽著山泉叮咚,恍然如夢。
阿長靠著小亭,看向費無極,笑道:“無極,你這‘繞指柔’果然妙不可言,不過以柔克剛之法必得天時地利,用於點穴尚且可以,如若遇到金人的鐵錘就不容易克敵了,是也不是?”
費無極心不在焉,聽了這話,緩過神來,歎道:“‘繞指柔’不過修煉內功所用,不適合戰場上克敵製勝。”
阿長這才恍然大悟,尷尬一笑:“原來如此,害得我昨夜就沒睡著,冥思苦想也悟不出‘繞指柔’的精髓,如何克敵製勝。你怎麽了?如何心不在焉,悶悶不樂?太上皇都駕崩了,也別想了,再說,你與明遠不同,你對太上皇可是不冷不熱的,你自己當年可是告訴過我,你說太上皇罪有應得。如何眼下就傷心難過,豈不奇怪?”
費無極道:“當年畢竟年輕氣盛,如今人到中年,有些事自然就看的與年輕時不一樣了,你如何不知?”
阿長這才明白過來,馬上歎道:“好了,這巴蜀之地,便是聊以忘憂之所。你就不必自尋煩惱了。我那日見了一個人,是老朋友,你可知道是誰?”
費無極見阿長神秘兮兮,就不以為然,笑道:“又在開玩笑,莫非是老毒物和小毒物不成?”
阿長笑道:“姚平仲,你還記得此人麽?”
聽了這話,費無極目瞪口呆,歎道:“他當年偷襲金營,下落不明。這些年居然躲藏在青城山?”
阿長道:“他說等沒人時候,來拜訪你。他要我守口如瓶,我不知他為何指名道姓拜訪你。我說要不要告訴明遠,姚平仲搖搖頭說,不用。你看,他既然這樣說,我想定有苦衷。你見了他再說也好。至於他要不要見明遠或種浩,或其他人,你們見了麵再做計較,我就替他傳個話罷了。”
費無極點頭道:“好,難得姚平仲還如此謹小慎微,我明白,他也怕朝廷追究當年的責任。我等也要體諒他,故而替他保守秘密,也是應該的。”
阿長道:“好,你們見了麵再說。”
費無極笑道:“我記得當年諸葛亮在成都,也有許多心煩意亂,不知他如何排憂解難。”
阿長道:“方今天下大勢,倒是與三國有些相似之處。”看著水裏的遊魚,笑了笑。
費無極道:“可不是,金國就好比曹魏,西夏好比這孫吳,我大宋就好比這西蜀了。”
阿長不解道:“我素聞三國時,力量最弱的是蜀國,但蜀國國土最小,而如今我大宋國土卻不小,至少比西夏大許多,大理也比不上。”
費無極認真道:“方今天下,隻有大宋、金國、西夏三足鼎立,至於什麽大理、西遼、吐蕃、高麗,就遠離中原了。”
阿長驚道:“師兄之意是說,得中原可得天下了?”
費無極推心置腹道:“這話也無可厚非,不過並不完全。要說李唐之前,便是‘得關中者得天下。’而安史之亂後,朱溫滅唐,契丹立國,我太祖建國後,大宋就失去了幽雲十六州,也失去了河套,自此,便是‘得中原者得天下。’了!”
阿長道:“不錯,如今,女真人虎視眈眈著中原,他們已占據了中原,可還沒得到天下,這又是為何?”頓時唏噓不已,大為不解。
費無極笑道:“靖康恥後,女真人以為他們得到中原了,天下都是他們的了,可他們的算盤還是打錯了。殊不知,今非昔比,江南早已非比尋常。要是放在秦漢,江南不足為懼,可李唐以來,成都就很是不錯。如今揚州與成都都名揚天下,即便東京繁華不再,可江南依然富庶。女真人拿下一個東京,可我大宋還有許多僅次於東京的地方。女真人自然就頭昏眼花了。”
阿長歎道:“不可思議,中原如今兵荒馬亂,倒不如江南了。”
費無極氣道:“中原雖說不如江南,可中原畢竟是中原。江南叫做偏安一隅,而占據中原便叫做一統江山。”
阿長納悶道:“此話怎講?”
費無極道:“畢竟漢人的祖先都是喝黃河水長大成人的。這周秦漢唐,無不在關中得以名揚天下。如今我大宋失去幽雲十六州後,就失去了中原,失去了中原,就失去了關中。如若失去了關中,巴蜀也危在旦夕。好在嶽飛在藕塘主動出擊,收複襄陽六郡。兩國議和,天下太平,黎民百姓也安居樂業,此乃洪福齊天,皆大歡喜。”
阿長道:“可惜,女真人聽說江南與成都富庶繁華後,心有不甘,意圖南下,一統天下。”
費無極尋思:“想必許多人都覺得,從太上皇到欽宗皇帝,再到眼下的天子,他們父子三人,沒一個好東西。把大宋搞的一片狼藉!如若大金國一統山河後說不定,再無兵荒馬亂,黎民百姓也會安居樂業了。為了趙宋的江山社稷,就阻擋大金國的統一大業,豈不是大大的罪過。這樣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這張邦昌、劉豫,都是讓女真人這般說服過的。眼下中原東京開封府,依然有女真人在給黎民百姓數落二帝的罪過。如若女真人利用這些,試圖長期霸占中原,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心有餘悸,馬上仰天長歎,默然不語。
“二位師公,你們說什麽?”明浩見二位前輩說個沒完沒了,就過來了。
怡樂也緊隨其後,靠近費無極、阿長:“什麽一統山河了,什麽天下太平了。我們聽不懂!”
費無極笑道:“你何時行走江湖?那時候你可以看到天下太平麽?”
阿長道:“等你們行走江湖之際,我大宋可否收複中原,一統山河呢?”
明浩道:“聽說金國草原上的小孩,都騎馬,我們大宋的小孩隻能騎驢,一點都不威風。”
怡樂道:“大理的小孩可開心了,聽說他們沒見過兵荒馬亂,中原的小孩就可憐了,關中的小孩也可憐了。”
明浩道:“契丹的小孩眼下如何不見了,不知他們去哪裏了。”
怡樂笑道:“我在成都聽說有些契丹小孩悶悶不樂,一問才知道,他們來自西遼,為何叫做西遼。他們說,他們來自西域。”
明浩搖搖頭,糾正道:“不對,契丹不是在幽州城以北麽?如何又搬家到西域去了。”
怡樂道:“聽說是叫做女真人欺負契丹人了,他們隻好搬家了。”
明浩道:“我明白了,就像女真人欺負我大宋一樣,我們從東京開封府到了長安京兆府,又從長安京兆府到了如今的成都府。”
正在此時,普安和武連,一前一後。跨過小溪,走上小橋,來到費無極、阿長身邊。
普安微微一笑:“師父、師伯,吃飯了。明遠師伯等你們呢!”
武連近前看著明浩與怡樂,盯著他們的眼睛也笑道:“兩個臭小子,跑到這裏玩,此處是兩個前輩修煉之所,你們可別搗亂?”
明浩道:“什麽修煉之所,他們在聊天,說閑話,沒修煉。”
怡樂笑道:“可不是,他們悶悶不樂,不知說些什麽,隻見他們唉聲歎氣的。”
費無極道:“你們如今長大了,會察言觀色。為師隻是熟思江湖往事,不必擔憂。”
阿長笑道:“你們兩個臭小子可比許多千千萬萬小鬼頭幸運多了,但願你們以後做棟梁之才,可建功立業,名揚天下。”
普安不大明白,就道:“他們也別名揚天下,這名揚天下未必是什麽好事。”
武連不覺一愣,馬上追問:“此話怎講?”
明浩道:“何為名揚天下?”
怡樂扯著普安的袖子問道:“名揚天下,有什麽好處?師哥告訴我。”
費無極道:“名揚天下就是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你,知道你?”
阿長笑道:“名揚天下以後,你就做了大英雄,你就名垂青史了。”
費無極介紹道:“秦漢以來有不少神童,你可知道?比方說孔融、曹衝、楊炯、白居易、駱賓王、司馬光。”
阿長叮囑怡樂:“還有一個叫做甘羅的,是戰國時的神童。他十幾歲便是頗有城府、工於心計的使臣了。當年,甘羅受命出使趙國,為趙王陳述利害,並借著秦國國威對趙王軟硬兼施,最終使趙王在沒有收到軍事打擊的情況下,自願把十幾座城割讓給了秦國。而年僅十幾歲的甘羅也因此受到秦始皇重用,被封為上卿。”
“駱賓王,我知道。他的詩很簡單。”明浩背著手,學著白鵝走路的樣子,淘氣之際,吟誦道: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怡樂昂首挺胸,一副王者風範,勾了勾手指頭:“駱賓王小時候,一定是養鵝的。過來,大白鵝!”說著向明浩招了招手。
“來了!小主人。”明浩馬上呱呱叫的過去了,走起路來,頗似一隻大白鵝。
不過明浩馬上反應過來不開心道:“我不做大白鵝,我是駱賓王。你居然敢欺負我,怡樂,你好大的膽子!”
怡樂眼珠子轉了轉,雙手叉腰,心有不甘,針鋒相對道:“我也不做大白鵝,你多像啊。”
眾人見明浩與怡樂這般淘氣,頓時哈哈大笑。
普安瞅了一眼明浩,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笑道:“走,別鵝鵝鵝了。”
武連也看向怡樂,問道:“你難道不餓麽?肚子咕咕叫才對。”
普安見怡樂無動於衷,依然笑個不住,就拉著他要走。可這小子就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武連見明浩也是這般,就笑道:“怎麽了,小祖宗,不吃飯麽?”
“前輩先走。”明浩看向費無極,頓時瞪了一眼怡樂。
怡樂看向阿長:“師父先請!”說話間,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明浩瞪了一眼普安,笑道:“大哥哥不知道尊老愛幼麽?這可是我大宋的禮節,”
怡樂也瞪了一眼武連,手指頭一指,用教訓的口吻不緊不慢道:“連尊老愛幼都不懂,真笨!你可知道錯了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費無極捋了捋胡須,笑道:“孺子可教也。”
阿長也愣了愣,不覺捧腹大笑:“小小年紀,不可限量。”
普安馬上不好意思,自慚形穢,目不轉睛的看著兩個臭小子。
武連苦笑一聲,難為情道:“這可令人刮目相看了。”說話間吐了吐舌頭。
明浩昂首挺胸,威風凜凜,笑道:“別欺負我們年輕。”
怡樂背著手,義正言辭道:“你們這些大哥哥,個頭不小,可比我們矮多了。你們可知道麽?”
費無極、阿長麵麵相覷,普安、武連也麵麵相覷,頓時忍俊不禁。眾人說說笑笑,離開後山,向建福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