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羽並未接他恭維的話，隻是端起剛換上的熱茶，輕輕吹了吹，目光平靜地看著趙中君，仿佛在審視一件物品。
    這份沉默，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具壓迫感。
    納維站在陳羽身後側，眼觀鼻，鼻觀心，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細微的波動。
    她能感覺到，自家爵爺與大乾使者之間，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沒有刀光劍影，卻比真刀真槍的廝殺更加驚心動魄。
    周後則依舊垂手侍立，眼簾低垂，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玉雕。
    終於，陳羽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他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一聲清脆的“嗒”響。
    趙使者，陳羽緩緩開口，“遠道而來，跨越千山萬水，說要與我安陽交好，互通有無。這聽起來，確實是一件好事。
    趙中君心頭微鬆.....
    緊接著，陳羽話鋒陡然一轉：“不過嘛……”
    我安陽偏居一隅，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個窮鄉僻壤，小門小戶。恐怕實在沒什麽地方，值得堂堂大乾王朝如此紆尊降貴，特意派遣使者前來‘交好’吧？
    他身子微微前傾，繼續說道：“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趙使者，咱們都是明白人，就別繞那些虛頭巴腦的圈子了。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貴朝陛下派你來，究竟所為何事？直接點，別浪費大家時間。”
    “非奸即盜”四個字，如同四記響亮的耳光，扇在趙中君臉上，火辣辣的疼。他堂堂大乾使者，宗師強者，何時受過這等待遇？更讓他心驚的是，陳羽這番話看似粗俗無禮，實則一針見血，直接撕破了他精心準備的外交辭令偽裝。
    趙中君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小門小戶？窮鄉僻壤？騙鬼呢！誰家小門小戶能有武聖坐鎮？誰家窮鄉僻壤能拉出七萬多宗師強者當兵使喚？這情報幾乎很多勢力世家都知道，但安陽實力強橫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看來，想靠著幾句漂亮話就蒙混過關，是絕無可能了。他知道，再玩虛的，隻會適得其反，引來對方更大的反感和警惕。想要達成目的，必須拿出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陳爵爺快人快語，是在下先前失禮了。”趙中君姿態放得更低，拱了拱手，語氣誠懇了幾分，“既然爵爺如此坦誠，那在下也就不再繞彎子。
    他頓了頓，目光與陳羽對視，沉聲道：“我大乾，確實對與安陽建立更深層次的關係抱有極大誠意。
    見陳羽不置可否，隻是靜靜聽著，趙中君繼續拋出籌碼：“為表誠意，大乾願與安陽建立穩固的商貿關係。我們可以開放邊境數個特定城鎮，專與安陽進行貿易往來，互通有無。無論是糧食、布匹、鹽鐵，還是其他各類物資，隻要安陽需要，大乾都可優先供應。
    他刻意加重了語氣，拋出了一個更具誘惑力的條件：“甚至，為了表示我們結盟的決心，大乾可以提供一批我國特有的珍稀礦產。這些礦產，在大蕭王朝境內可是千金難求。
    納維聽到“礦產”時，眼睛微微一亮，看向陳羽，想知道他會如何反應。
    然而，陳羽的反應卻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麵對趙中君拋出的“重磅炸彈”，他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不出絲毫的激動或是欣喜。也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
    “叩…叩…叩…”
    趙中君觀察著陳羽的反應，心中暗忖：看來這陳羽並非油鹽不進，對實際利益還是看重的。
    許久後，陳羽才緩緩開口：“通商可以談，“礦產”嘛……“大乾的誠意，光靠嘴上說是遠遠不夠的。我需要看到更實在，更具分量的東西。”
    趙中君心中一凜，果然如此！他就知道，這陳羽絕不會輕易滿足。他強作鎮定，問道：“不知陳爵爺想要看到怎樣的‘誠意’？隻要在我大乾能力範圍之內，陛下定會酌情考慮。
    陳羽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聽聞大乾王朝北部，與亞蒙草原接壤，貴國馬政興盛，良馬輩出，冠絕諸國。”
    趙中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事實，大乾的騎兵，一直是王朝的驕傲。
    “我安陽，也臨近瓦刺草原。你也知道，草原民族，來去如風，騎兵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也是對我安陽最大的威脅。”
    “既然大乾真心實意想要與我安陽‘交好’，那不如就拿出點實際行動來。”
    “這樣吧，”陳羽豎起三根手指，平淡道；“若大乾能提供三十萬匹，注意，是優良的戰馬，並且，要附帶全套相應的馬鞍、馬鐙、韁繩等馬具。”
    “隻要這批戰馬和馬具能夠運抵安陽，那這‘交好’之事，才算是有了個不錯的開端。我們，才有繼續往下談的基礎。”
    “轟！”
    三十萬匹優良戰馬！還要附帶全套馬具！
    趙中君隻覺得腦子裏像是有驚雷炸響，整個人都懵了！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陳羽，嘴巴微張，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三十萬匹優良戰馬，配上全套馬具，這是什麽概念？
    這足以武裝起一支三十萬人的精銳騎兵！
    在大乾王朝，戰馬是嚴格管控的戰略物資，優良戰馬更是千金難求，別說三十萬匹，就是三萬匹，都需要皇帝陛下親自批閱，層層審核！
    這陳羽，開口就要三十萬匹，還要全套馬具？
    他這是要幹什麽？組建一支騎兵軍團嗎？！
    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趙中君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爵爺，胃口如此之大！
    這哪裏是試探什麽誠意？這分明是在試探大乾的底線，甚至是在…挑釁！
    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納維也是倒吸一口涼氣，被自家爵爺這驚天手筆給震得七葷八素。三十萬匹戰馬……我的乖乖，爵爺這是真敢想啊！
    此時的趙中君嘴唇哆嗦著，艱難地開口道：“陳…陳爵爺…您…您這個要求…未免…未免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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