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閃爍，掃過鄧東誌，又看了看隊伍中那些簡陋的板車，上麵似乎蓋著一些麻布。
    有了！
    權衡之下，大乾將領心中有了計較。打，風險太大。
    那麽……敲詐一筆，或許是最好的選擇！既能撈點好處。
    “哼！”將領冷哼一聲，但依舊帶著傲慢，看在安陽陳爵爺的麵子上，本將軍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
    他用馬鞭遙遙指向鄧東誌身後的隊伍：留下你們所有的車馬！所有的糧食！還有所有值錢的財物！然後，你們這些人，可以從旁邊繞過去！否則……休怪本將軍刀下無情！
    這條件，不可謂不苛刻！
    車馬是他們運輸糧食的工具！車上的糧食又是這二十多萬人活命的根本！至於財物，鄧東誌和安陽商會為了籌集這批物資，幾乎掏空了在於州帶來的所有資金！
    交出去，他們或許能暫時通過，但接下來，這二十多萬人，恐怕不等走到瓦刺草原，就要餓死、渴死大半！
    鄧東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眼神驟然變冷。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將軍的要求，恕難從命！
    “什麽？！”大乾將領似乎沒料到對方竟然敢拒絕，他勃然大怒，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刀，刀鋒在陰沉的天空下閃爍著森冷的寒光！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將領怒吼道，衝撞軍陣！意圖不明！本將軍看你們安陽縣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來人！”他高舉佩刀，指向鄧東誌等人，弓箭手準備！但有反抗，殺無赦！本將軍今日倒要看看，你安陽縣的骨頭，到底有多硬！是不是敢與我堂堂大乾西境數十萬大軍為敵！！
    “唰唰唰！”
    隨著將領一聲令下，前排的大乾士兵齊刷刷地舉起了弓箭，無數冰冷的箭頭對準了鄧東誌、刀疤男以及他們身後那群瑟瑟發抖的人群！
    緊張的氣氛瞬間達到了頂點！一場屠殺，似乎就在下一刻便會爆發！
    刀疤男嚇得魂飛魄散，他能感覺到，那將軍是真的動了殺心！他猛地扭頭，一把拉住似乎還想說什麽的鄧東誌的胳膊，急促地說道：
    “鄧老弟！鄧老弟！別衝動！別衝動啊！！
    那是正規軍！是國家主力！咱們這點人，不夠人家塞牙縫的！硬頂就是死路一條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糧食沒了可以再想辦法！錢沒了可以再掙！命要是沒了，就什麽都沒了！聽哥一句勸，好漢不吃眼前虧啊！！刀疤男是真的怕了，他不想死在這裏。
    鄧東誌的身體微微一僵，他看著眼前密密麻麻、閃爍著寒光的箭頭，感受著那撲麵而來的、令人窒息的殺氣，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二十多萬雙充滿恐懼和哀求的眼睛……
    理智，最終戰勝了衝動。
    他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他沒有再看那名盛氣淩人的大乾將領，隻是對著身邊的刀疤男，吐出兩個字：
    “……給他們。”
    刀疤男如蒙大赦，連忙對著那大乾將領點頭哈腰：將軍息怒！將軍息怒！我們給！我們都給！
    隨即，他轉身對著手下大吼：還愣著幹什麽！把車上的東西，糧食，所有值錢的玩意兒，都給將軍搬過去！快！
    一場無聲的掠奪開始了。
    辛辛苦苦籌集來的糧食、被大乾士兵們粗暴地從板車上搬走。那些士兵臉上帶著貪婪和不屑的笑容。
    鄧東誌緊握著拳頭，看著這一幕，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袋糧食被搬走，那名大乾將領才滿意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讓開一條通道。
    “滾吧！”輕蔑地說道，“下次再讓本將軍撞見，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這群如同喪家之犬般的人，調轉馬頭，帶著他滿載而歸的部隊，重新匯入大軍洪流，繼續向西開進。
    龐大的軍隊緩緩移動，讓開了一條狹窄的通道。
    成功穿過通道後，隊伍進入了相對安全的區域，但鄧東誌和刀疤男都驚出一身冷汗。這次遭遇讓他們深刻體會到亂世行路的凶險。
    那二十多萬張更加蒼白、更加絕望的麵孔。剛才被奪走的，不僅僅是維持他們活下去的最後一點口糧，更是那剛剛燃起的一絲微弱希望。
    鄧東誌立在原地，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和這二十多萬人，都要交代在這裏了。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刀疤男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的凶悍。他看著空空如也的板車。
    鄧老弟……糧食……水……什麽都沒了……
    他猛地爬起來，幾步衝到鄧東誌麵前問道；鄧老弟！這可怎麽辦啊？！怎麽辦啊？！從這裏到安陽縣，就算日夜兼程，最快也得兩天！兩天啊！
    沒有吃的，沒有喝的，這二十多萬人……能有幾個人活著走到？！
    刀疤男的聲音尖銳而絕望，像一把鈍刀子，割在每個人的心上。
    是啊，沒有了糧草，別說兩天，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下去！
    隊伍裏已經開始騷動，一些人低聲啜泣，一些人眼神麻木地望向遠方，更多的人，則是用一種近乎死寂的目光，看著隊伍最前方的鄧東誌和那麵“安陽”大旗。
    鄧東誌沒有立刻回答刀疤男。他緩緩轉過頭，目光掃過身後那黑壓壓、望不到邊際的人群。
    一張張麵黃肌瘦的臉，一雙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絕望，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剛剛經曆的生死一線，以及此刻麵臨的糧絕水盡，徹底摧垮了他們最後一點支撐。許多人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癱坐在地上，如同等待死亡的枯草。
    那麵“安陽”大旗，此刻在陰沉的天空下，也仿佛失去了幾分色彩。
    鄧東誌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些看向旗幟的眼神上。他看到，即使在如此深沉的絕望中，依然有那麽幾雙眼睛裏，還殘存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幾乎要熄滅的火苗。那是對“安陽”美好的一點點執念，是對活下去的一點點渴望。
    他抬頭，望向天空。烏雲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仿佛預示著接下來的路途，將更加艱難。
    不能回安陽縣！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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