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幽冥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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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如同指間沙,悄然流逝,轉眼已是十四天後,深夜十一點五十九分。
    這座名為大昌的城市,表麵依舊霓虹閃爍,車流不息,但在某些不為人知的角落,恐懼正在無聲地蔓延。
    對於一部分人而言,這個時間點如同死刑犯等待行刑的最後一刻。
    他們中的許多人,正是在上個周期的這個時刻,被毫無征兆地拖入了詭異遊戲。
    僥幸生還的喜悅早已被新的恐懼取代——那冰冷的提示音明確告知,遊戲,還未結束。
    城市西區,一棟外牆斑駁的廉租公寓樓內。
    302房間,一個綽號“蠻牛”的壯漢,正赤膊對著吊在客廳中央的沉重沙袋進行著最後的瘋狂輸出。
    古銅色的肌肉塊塊賁張,汗水如同溪流般從脊背淌下,浸透了那條洗得發白的運動短褲。
    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每一次重拳都帶著破風聲,仿佛要將內心積壓的所有恐懼和絕望都傾瀉在這無辜的沙袋上。
    沙袋劇烈搖晃,連接天花板的鐵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地板上一片狼藉,散落著鋒利的開山刀、幾捆結實的登山繩、數個超大功率的強光手電筒,甚至還有一把明顯違反管製條例的、散發著機油味的改裝弩箭,箭槽裏已經壓上了閃著寒光的鋼矢。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極致的物理準備,試圖用純粹的暴力對抗未知的詭異。
    “來啊!媽的!再來啊!老子這次剁了你!”蠻牛嘶吼著,又是一記勢大力沉的勾拳,沙袋發出沉悶的巨響。
    然而,就在他的拳頭即將再次接觸沙袋皮革的瞬間,他的動作,連同他猙獰的表情,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驟然定格。
    下一瞬,整個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圖像,閃爍了幾下,便徹底消失無蹤。
    隻剩下那還在兀自晃動的沙袋,以及滿地的“武裝”,證明著這裏曾有一個試圖與命運搏鬥的靈魂。
    與此同時,東區某高檔公寓頂層,燈火通明。
    一個穿著昂貴真絲睡袍、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卻毫無形象地蜷縮在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裏。
    她麵前那張昂貴的梨花木茶幾上,雜亂無章地堆滿了東西開光佛珠,辟邪符籙,教堂帶回的銀質十字架。
    她雙手死死攥著一塊據說是高僧舍利化出的寶石,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嘴唇哆嗦著
    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混合著幾句半生不熟的英文,顛三倒四地念誦著連她自己都不明其意的經文。
    地上,一瓶開啟的羅曼尼康帝紅酒被打翻,殷紅的酒液如同鮮血般在地毯上蔓延,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盯著牆壁上的歐式掛鍾,看著那根纖細的秒針,一點點走向終點。
    當時針、分針、秒針徹底重合的刹那,她和她身邊那些價值不菲的“寄托”,一同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消失在空曠的客廳裏,隻留下滿室狼藉和濃鬱的酒香。
    大學城,某間男生宿舍。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男生,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眼球上布滿血絲,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個他自己編寫的、正在瘋狂跳動的紅色倒計時程序。
    桌麵上,七八個空了的能量飲料罐東倒西歪,旁邊是吃了一半已經發硬的漢堡。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抽搐著,瀏覽器窗口打開了幾十個標簽頁
    他試圖從海量的、往往自相矛盾的信息中尋找一絲規律,一絲生機,但顫抖的身體和渙散的眼神出賣了他
    理智的堤壩,早已在極致的恐懼衝擊下瀕臨崩潰。當屏幕上的數字最終歸零,發出刺耳的提示音時,他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骨頭,連人帶椅子,瞬間從現實世界中消失,隻留下閃爍著雪花的電腦屏幕。
    更多的角落,恐懼以更沉默的方式上演有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裏,連頭都不敢露出的年輕白領,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有在空蕩的客廳裏像困獸一樣來回踱步,腳下積滿了煙頭的中年男人;
    還有一個正在值夜班的商場保安,之前還暗自慶幸自己躲過一劫,正對著監控屏幕打盹,卻在十二點整的瞬間,連同他坐著的椅子,一起悄無聲息地蒸發在保安亭內……
    ……
    陽桃的出租屋裏,節能燈管發出的白光冰冷而刺眼,將狹小空間裏的每一處簡陋都照得無所遁形。
    她僵直地坐在書桌前那把吱呀作響的舊木椅上,雙手緊緊互握著放在桌麵上,因為過度用力,指關節凸顯出蒼白的顏色,微微顫抖著。
    額頭上、鼻尖上,甚至頸後,都滲出了冰冷的汗珠,沿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滑落
    十四天的煎熬,如同鈍刀子割肉,讓她本就單薄的身體更加憔悴,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像是被人揍了兩拳。
    她換上了一套洗得發白的深藍色運動服和一雙磨損嚴重的運動鞋,這是她認為最便於活動的裝扮。
    腳邊放著一個半舊的黑色雙肩包,裏麵鼓鼓囊囊地塞了幾包壓縮餅幹、兩瓶礦泉水、一個老式手電筒、一把水果刀,還有一包紙巾和一小瓶清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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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這個窮學生能為自己準備的、最寒酸也最實用的“求生裝備”。
    然而,陽桃心裏清楚,這些東西,在麵對那些超越物理法則的“詭”時,恐怕和兒童玩具沒什麽兩樣。
    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飄向那扇單薄的窗戶,窗外是隔壁樓冰冷的牆壁和一小片被霓虹燈染成詭譎紫色的夜空。
    她既害怕那詭異的傳送下一秒就降臨,將自己再次拖入地獄。
    ……
    城市之巔,風聲呼嘯。
    李長生悠閑地坐在摩天大樓邊緣光滑的玻璃幕牆龍骨上,雙腿懸空,在百米高空中輕輕晃蕩,仿佛身下不是足以讓人粉身碎骨的深淵,而是自家陽台。
    他手中拿著五六串還冒著熱氣的烤羊肉串,金黃的油脂滴落,在夜風中拉出細長的絲線,墜入下方城市的燈海,瞬間便被黑暗吞噬。
    他慢條斯理地咬下一塊烤得焦香四溢的羊肉,細細咀嚼,滿意地點頭“炭火氣足,肥瘦相間,孜然和辣椒麵也撒得恰到好處。”
    他的視線越過腳下川流不息的車燈長河,饒有興致地投向對麵一棟高級酒店的中層某個房間。
    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他們沒有拉上窗簾,溫暖的燈光下,兩具肉體正如藤蔓般糾纏,進行著原始而激烈的律動,伴隨著隱約可聞的喘息與呻吟。
    “嘖嘖”
    李長生一邊品著肉串,一邊如同觀察自然界昆蟲交配般點評著,臉上沒有絲毫淫邪或尷尬,隻有純粹的好奇與一種超然物外的玩味。
    對他而言,這與他欣賞一朵花的綻放、觀察一隻螞蟻搬運食物,並無本質區別。
    就在他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這出“活春宮”,手中的肉串還剩最後一口焦脆的肥肉時
    當時針、分針、秒針在無數鍾表內部精密齒輪的帶動下,於格林威治時間換算而來的某個瞬間,完美重疊。
    咚……仿佛有無形的鍾聲在靈魂層麵敲響。
    刹那間,一股無形無質、卻精準冷酷到極致的奇異波動,如同早已設定好的收割程序被觸發,以超越物理規律的方式,無聲無息地掃過整個大昌市的每一個角落!
    公寓裏,蠻牛揮出的拳頭定格在半空,身影扭曲消散;
    豪宅中,祈禱的女人和她的“法器”一同化為虛無;
    宿舍內,男生連同他坐著的椅子瞬間蒸發;
    被窩裏、踱步者、打盹的保安……所有在這一刻被“標記”的個體,無論他們正在經曆什麽,是瘋狂、祈禱、崩潰還是麻木,都在同一微秒,被強行從現實世界的坐標上抹除!
    沒有光影效果,沒有空間漣漪,就像用最高效的橡皮擦,擦去了畫布上微不足道的幾個斑點。
    陽桃隻覺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失重感和空間剝離感再次襲來,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眼前的書桌、燈光、窗戶瞬間扭曲、拉伸、變成混亂的色塊,最後被純粹的黑暗吞噬。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本能,死死抱緊懷裏的背包,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百米高樓的邊緣,李長生在波動臨體的瞬間,不慌不忙地將最後那塊滋滋冒油的肥肉咽下,隨手將光禿禿的竹簽向下一拋。
    他臉上沒有絲毫抗拒,反而露出一抹如同遊客終於等到名勝古跡開門迎客般的期待笑容,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序幕已畢,正場該開始了。”
    話音未落,他懸坐於高空的身影,如同水墨畫中被水滴暈開的人物,悄然淡化,融入了夜風與霓虹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短暫的、仿佛意識被抽離的黑暗與眩暈之後,二十道身影幾乎是同一瞬間,被“拋”到了一個全新的環境之中。
    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來,但觸感冰冷而怪異。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混合了陳年灰塵、腐朽木頭、潮濕泥土以及……某種類似廉價墨水和糨糊的刺鼻氣味。
    眾人晃動著腦袋,努力讓視野和思維恢複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寬敞卻無比破敗的古式廳堂。
    青黑色的地磚坑窪不平,縫隙裏長滿了枯黃的雜草。高大的木柱支撐著同樣由厚重木材構成的穹頂,但許多地方的彩繪已經剝落,露出下麵暗沉的木質,蛛網如同破敗的紗幔般垂掛得到處都是。
    四周是雕花木窗,但窗紙早已破損不堪,露出後麵更加深邃的黑暗。
    整個廳堂空蕩蕩的,有一個高高的、像是櫃台一樣的木質結構,但也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甚至有一角已經坍塌。
    廳堂之外,隱約可見一個荒草叢生的院落,幾棵歪歪扭扭的老槐樹枝葉虯結,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投下令人不安的濃重陰影。
    這裏靜得可怕,連風聲和蟲鳴都聽不到,隻有眾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聲和壓抑不住的、帶著顫音的抽氣聲在空曠中回蕩,反而更添死寂。
    “這……這又是哪裏?”
    “隊友!我的隊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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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死寂後,恐慌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迅速蕩漾開來。
    經曆過一次任務洗禮的幸存者們,強忍著嘔吐和暈眩感,第一時間警惕地環顧四周,並像受驚的獸群般,急切地尋找著可以抱團的同伴。
    上一次的經曆告訴他們,在這種超越常理的地方,孤獨往往意味著最快的死亡。
    陽桃在雙腳沾地的瞬間,一陣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嚨,她強忍下去,蒼白著臉,焦急地轉動視線,在人群中搜尋。
    很快,她在靠近一麵斑駁牆壁的陰影裏,看到了那個讓她心情複雜的身影——李長生。
    此刻,他正微微仰頭,打量著廳堂穹頂那些殘存的、模糊不清的彩繪圖案,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前輕輕掐動,似乎在推算著什麽
    臉上沒有任何恐懼或緊張,隻有一種沉浸其中的、考古學家般的專注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
    陽桃的心髒砰砰直跳。對李長生的恐懼並未消失,那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反而更強烈了。
    但上一次,正是在最絕望的關頭,因為他的存在,自己才僥幸活了下來。
    相比於其他麵目猙獰或寫滿恐懼的陌生幸存者,李長生至少是一個“已知”的變數。
    求生的本能最終壓倒了一切,她咬了咬毫無血色的下唇,低下頭,像一隻受驚的小鹿,邁著有些虛浮的腳步,快速穿過人群、
    走到了李長生身邊不遠處,然後停下,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垂著頭,不敢看他,也不敢離得太遠。
    李長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靠近,目光從穹頂收回,隨意地瞥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表示,既沒有歡迎,也沒有排斥
    隨即又將目光投向了廳堂入口處那殘破的櫃台,眼神中探究的意味更濃了。
    其他人也迅速行動了起來。
    立刻呼喚著彼此的名字靠攏,場麵一度有些混亂,充滿了不安的低語和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二十個人大致分成了十個兩人小組,彼此間保持著數米的警惕距離,形成了幾個小團體。
    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壓抑的哭聲和粗重的喘息交織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驚魂未定和對未來的巨大恐懼。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達到的時刻,那道冰冷的、如同生鏽齒輪摩擦的、毫無生命氣息的聲音,再次精準地在每個人的腦海最深處直接響起
    【任務場景幽冥郵局。】
    【任務要求成功投遞指定信件。】
    【規則提示郵局有郵局的規矩。遵守時間與規則,認清地址,勿拆私信,敬畏差役。違逆者,永墮幽冥。】
    【任務時限三天】
    【祝你們……送信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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