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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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那冰冷提示音徹底落下的同一刹那
每一名幸存者,無論他們正處在何種狀態,感到持著地圖的那隻手猛地向下一沉
一件冰涼的、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感的物事憑空出現,穩穩地落在了掌心。
那是一封信。
信封的樣式極其古舊,是那種早已在曆史長河中淘汰多年的黃褐色牛皮紙
質地粗糙,邊緣磨損得厲害,甚至起了毛糙,仿佛在歲月中被無數次摩挲。
信封表麵沒有任何郵票、郵戳或現代郵編的痕跡,光禿禿的,唯有中央用一種暗紅色的、粘稠如血又仿佛早已幹涸凝固的墨跡,書寫著收件人的信息。
那暗紅的色澤深淺不一,有些地方濃稠得發黑,有些地方則淺淡如同暈染
並且隱隱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若有若無的腥鏽氣息,強烈地刺激著每個人的嗅覺神經,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幹涸已久的、陳舊的血跡。
“啊——!”
一個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年輕女孩被這突兀出現的、觸感冰涼且散發著不祥氣息的信件嚇得驚叫出聲,手一抖,差點將那封信扔出去
仿佛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或是一隻冰冷的毒蟲。
更多的人則是強忍著從心底湧起的寒意和惡心,看向信封上那刺目的暗紅字跡。
他們都明白,這恐怕就是那冰冷聲音所說的“信”,是他們在下一個“周期”內必須完成的、關乎生死存亡的任務。
然而,當看清收件人地址和姓名的刹那,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其精彩,各種情緒如同打翻的調色盤,在慘白的底色上交織變幻。
困惑、茫然、深入骨髓的恐懼……在極少數人臉上,還閃過了一絲難以理解的、詭異的狂喜,或是如同被命運扼住喉嚨般的深深悲哀。
李長生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封同樣製式的信。
信封上,那歪歪扭扭、仿佛由顫抖的手書寫的暗紅字跡,卻清晰地勾勒出一個地址【城南,永息火葬場,骨灰領取處,第三排第四格,張王氏收】。
落款處一片模糊,像是被水浸過又風幹,隻剩下團團汙漬,什麽也辨認不出。
隨著信件一同出現的,還有那張折疊起來的、紙張泛黃脆弱、似乎輕輕一用力就會碎裂的簡易地圖
上麵用極其簡略的線條勾勒出郵局的位置和幾條如同蛛網般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徑,其中一條蜿蜒曲折,最終指向地圖邊緣標注的“永息火葬場”。
他的目光在那地址上停留了大約兩秒,眼神平靜無波。
而站在他身旁不遠的陽桃,此刻卻已是麵無人色。
她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微微張開,不住地顫抖著,眼眶迅速泛紅。
“走!媽的,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一個粗獷沙啞的聲音猛地打破了死寂,是那個綽號“蠻牛”的壯漢。
他顯然也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封死亡通知單,雖然臉上的橫肉因恐懼和緊張而不斷抽搐,但強烈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
他揮舞著手中那張脆弱的地圖,像是要驅散無形的恐懼,大聲招呼著他的隊友—
一個看起來同樣緊張不安,但眼神深處藏著凶狠與戾氣的瘦高個男子。“杵著等死嗎?快走!”
有人帶頭,求生的本能瞬間驅使著其他幸存者也騷動起來。
然後,就像躲避突然爆發的瘟疫,人們爭先恐後地、跌跌撞撞地朝著郵局那扇洞開的、仿佛通往更深層未知深淵的大門湧去。
門外,並非他們潛意識裏期望的、熟悉的、車水馬龍充滿生機的現代街道。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空蕩蕩、死氣沉沉得令人心悸的古代風格街巷。
腳下是濕滑的青石板路麵,縫隙裏長滿了墨綠色的青苔,濕漉漉地反著幽光。
街道兩側是低矮破舊的木石結構房屋,飛簷翹角依稀可見昔日的風貌,但如今門窗緊閉,腐朽的木板上滿是裂紋
簷下掛著褪色破爛的燈籠,在不知從何而來的、極其微弱的穿堂風中輕輕晃動,投下搖曳不定、扭曲詭譎的影子。
整條街道,連同遠處的建築輪廓,都被籠罩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蒙蒙霧氣之中,視線難以穿透,看不到盡頭
也聽不到任何屬於活人的市井之聲,隻有一種足以令人發瘋的、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死寂。
每個兩人小隊都持有一張類似的地圖,標注著各自需要送達的、同樣令人不安的地址。
然而,剛一出郵局大門,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地圖上那簡陋線條所指的方向,一個尖銳而充滿焦慮的問題就擺在了幾乎所有小隊的麵前。
“我們先送哪一封?”
一個穿著早已皺巴巴、沾滿灰塵的職業套裝女人尖聲問道,她的頭發淩亂,妝容被淚水和汗水弄花,顯得狼狽不堪。
她看向自己的隊友,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較為斯文但此刻臉色同樣蒼白的男人。
他們手中的兩封信,如同燙手山芋,一封地址是“慈安醫院停屍房”,另一封是“老城區槐樹胡同4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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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如同一點火星落入了充滿易燃氣體的油鍋,瞬間在所有幸存者之間引發了劇烈的混亂和爭吵。
“當然先送近的!你看地圖,槐樹胡同這個標記點,看起來離我們現在的位置最近!”
眼鏡男手指有些發抖地指著地圖上某個模糊的標記,語速飛快,試圖用理性分析來掩蓋內心的恐慌。
“放屁!近?近有什麽用!醫院停屍房?聽聽這名字!誰知道那是什麽鬼地方!萬一裏麵有什麽……什麽東西等著呢?先去探探路,搞清楚狀況,萬一那邊更危險呢?”
女人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反駁,臉上寫滿了對隊友判斷力的不信任和對未知地址的極致恐懼。
另一隊,一個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少年和他那個體格健壯、像是體育生的隊友也立刻爭執起來。
“先去學校圖書館!”少年指著地圖,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
“我看先去這個城郊的廢棄工廠!地方空曠,視野好,真有什麽不對勁也好跑!總比鑽那些黑咕隆咚的樓裏強!”
體育生梗著脖子,揮舞著粗壯的手臂,堅持自己的看法,臉上是毫不妥協的固執。
幾乎每一隊都出現了類似的分歧。
先送誰的?這背後是信任的危機。
先送近的還是遠的?
這關乎對風險和效率的評估。先
在極度的恐懼和赤裸裸的生存壓力麵前,剛剛勉強組成的團隊信任顯得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爭吵聲、斥責聲、甚至因為激動而發生的推搡聲,在這條空寂無邊的古街上突兀地響起。
陽桃緊緊攥著手中那封信,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再次投向那個從一開始就顯得與眾不同的身影
一直靜立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李長生。
他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似乎對眼前這出為了生存而激烈爭吵的鬧劇毫無興趣。
陽桃的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著,她更清楚,這是目前唯一可能活下去的選擇。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牙齒深深咬了下毫無血色的下唇,留下清晰的齒痕
然後邁開有些發軟、如同踩在棉花上的雙腿,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了李長生身邊。
“我……我叫陽桃。”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低著頭,不敢直視李長生的眼睛,仿佛害怕從中看到拒絕或冷漠,
“先……先送你的信吧。”她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她知道,這意味著在接下來的路途上,她將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托給這個神秘莫測、深淺不知的男人,甚至可能是一種不平等的、需要付出代價的依附。
但在赤裸裸的生存麵前,自尊和驕傲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李長生聞言,緩緩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那雙平靜得如同古井的眼眸落在了身邊這個緊張得幾乎要縮成一團、像受驚小鹿般的少女身上。
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看不出具體意味的淺笑,語氣平和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說道
“好啊。”
他頓了頓,像是才想起自我介紹,補充道“我叫李長生。”
“李……長生……”陽桃下意識地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聲音依舊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李長生展開手中那張泛黃脆弱的地圖,修長的手指在代表“郵局”的抽象標記和“永息火葬場”的標記之間輕輕劃過,略作比對,便確認了方向。
“這邊。”他言簡意賅地說道,隨即邁開步伐,向著街道的東南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從容不迫,節奏穩定
仿佛前方等待他的,不是一個光是名字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的火葬場
而隻是一個普通的、需要前往的目的地,或許是去赴一場平淡的約會,或許是去參觀一個稍有特色的景點。
陽桃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對方如此幹脆利落。
她連忙再次深吸一口氣,小跑著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幾步遠的距離。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很快便被古街上彌漫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霧所吞沒
與身後那些仍在為方向選擇而爭吵不休、或猶豫不決地停留在郵局門口的其他小隊,形成了鮮明到殘酷的對比。
這條通往未知“幽冥”之地的送信之路,就在這死寂與迷霧中,悄然拉開了帷幕。
李長生在前,陽桃在後,兩人默不作聲地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古舊街巷之中。
腳下的青石板路因為常年潮濕和缺乏人跡而變得凹凸不平,縫隙裏鑽出的枯黃雜草帶著冰冷的露水,更添了幾分濕滑
陽桃不得不集中精神,才能勉強跟上李長生的步伐,不至於摔倒。
街道兩側的房屋愈發顯得破敗寂靜,門窗緊閉,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後麵,仿佛隱藏著無數雙窺探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陽桃總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忍不住頻頻回頭,卻除了晃動的破燈籠投下的扭曲影子和濃得化不開的霧氣,什麽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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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某扇看似腐朽不堪的木門會發出極其輕微的“咯吱”聲,或是屋簷上掉下一小塊碎瓦,都能讓她驚得渾身一顫,心跳驟停。
與陽桃的緊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長生。
他仿若未覺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圍,步伐不疾不徐
甚至偶爾會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觀察一下路邊某棟建築門楣上模糊不清的雕刻,或是辨認一下某塊歪斜匾額上殘留的字跡。
他的神情,與其說是警惕戒備,不如說更像是一個考古學家或風水師。
這種異乎尋常的鎮定,無形中給了陽桃一絲微弱的安全感,但也讓她對這個神秘男子的來曆和目的更加好奇和敬畏。
天色以一種不正常的方式漸漸暗沉下來。
並非自然的日落西山,而是周圍的霧氣變得更加濃重、顏色更深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吞噬著本就稀少的光線,視野急劇縮小,幾步開外便是一片模糊。
與此同時,溫度也明顯驟然下降,一種陰冷潮濕的寒意如同毒蛇般鑽進人的衣服縫隙,直透骨髓,讓陽桃忍不住牙齒打顫,緊緊裹住了單薄的外套。
李長生在一處看起來相對完好的院落前停下腳步。那院落的門扉虛掩著,門楣上的字跡早已剝落不清,難以判斷原本是客棧、民宅還是祠堂。
“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吧。”
陽桃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她早已又冷又累,精神更是高度緊張,幾乎到了極限。
兩人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濃重黴味、灰塵和某種腐朽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
院子裏雜草叢生,幾乎有半人高,在灰霧中顯得影影綽綽。
正堂還算寬敞,但積滿了厚厚的灰塵,蛛網遍布,角落裏堆著一些看不清原本模樣的破爛家具。
李長生動作熟練地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找來一些相對幹燥的朽木和枯草。
他在堂屋中央清理出一小塊空地,用最原始但也最有效的方法,很快就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起來,驅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意,也在陽桃蒼白的臉上投下了溫暖的光影。
兩人圍著劈啪作響的火堆坐下。長時間的寂靜行走和高度緊繃的神經,讓陽桃內心積壓了太多的情緒
恐懼、悲傷、迷茫。
此刻,在相對安全的火光映照下,看著對麵李長生那平靜無波的臉龐
她有種強烈的、想要傾訴的欲望。
隨後,陽桃開口說道“你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回答她的是李長生平靜的聲音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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