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蝕的雨水永不停歇，敲打著堆積如山的金屬廢料和扭曲的管道，在廢棄的街道上匯成一條條渾濁的溪流。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劣質燃料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氣味。
    此刻，這條被稱為“鏽蝕峽穀”的狹窄通道裏，金屬交擊聲、怒吼聲和痛苦的慘叫聲取代了往日的死寂。
    鐵骸幫與宿敵碎骨者幫派為了爭奪一條剛剛被發現、可能通往舊時代倉庫的管道入口，爆發了激烈的火拚。
    激光槍的微弱光束偶爾劃破昏暗，但更多是斧刃砍入肉體的悶響、鐵棍砸碎骨頭的脆響，以及利刃割開喉嚨的嘶嘶聲。
    在這片混亂中，一個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雷恩。
    一年的幫派生涯，無數次在刀尖上跳舞，早已洗去了他臉上最後的稚嫩。
    他的身形依舊不算特別魁梧，但每一塊肌肉都仿佛鋼鐵般凝練，動作迅捷如獵豹，帶著一種經曆過生死搏殺後特有的冷酷效率。
    他手中揮舞的不是製式武器，而是一根前端被磨尖、沾染著暗紅血漬的沉重鐵管。
    這簡陋的武器在他手中卻如同死神的鐮刀。
    他腳下步伐詭異，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對手的劈砍，同時鐵管如同毒蛇出洞，精準地戳向敵人的咽喉、眼眶或持械的手腕。
    噗！鐵管的尖端輕易地刺穿了一個試圖從側麵偷襲的碎骨者成員的脖頸，那人捂著噴血的傷口，嗬嗬地倒了下去。
    雷恩看也不看，身體順勢旋轉，鐵管帶著惡風橫掃，將一個揮舞著鏈鋸劍、嗷嗷叫衝來的壯漢的手腕砸得扭曲變形，鏈鋸劍哐當落地。
    他甚至利用環境，猛地一腳踹在旁邊一塊鬆動的金屬廣告牌上，沉重的廣告牌轟然砸下，將另一個敵人直接壓在了下麵，隻剩下一隻抽搐的手露在外麵。
    他的戰鬥方式沒有絲毫多餘的花哨，隻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殺戮技巧，融合了李長生教導的發力法門和他自己在無數次實戰中總結的經驗。
    他所過之處，碎骨者幫眾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極大地提振了鐵骸幫的士氣，也摧垮了敵人的戰鬥意誌。
    跟著雷恩哥衝！
    一個年輕的鐵骸幫成員興奮地大喊著，緊緊跟在雷恩側翼。
    雷恩哥！左邊交給我們！
    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由衷的敬畏。
    類似的呼喊在戰場上此起彼伏。
    “雷恩哥”這個稱呼，不再是剛入幫時帶著試探性的戲謔，而是充滿了實力帶來的尊重與認同。
    這一年裏，雷恩憑借一次次險象環生的任務和悍不畏死的戰鬥，贏得了在幫派中的地位。
    他或許還不是高層，但已是公認最能打、也最值得依賴的骨幹之一。
    最終，在雷恩如同尖刀般的帶領下，鐵骸幫成功擊潰了碎骨者，占領了那條充滿希望的管道入口。
    殘存的碎骨者成員拖著傷員，狼狽地消失在迷宮般的巷道深處。
    戰鬥結束，雷恩拄著沾滿粘稠血液的鐵管，微微喘息著。
    雨水衝刷著他臉上的血汙，露出其下冰冷而棱角分明的麵容。
    他環視四周，確認沒有更大的威脅。
    清理幹淨，把傷員帶回去。他對著圍攏過來的幫眾冷冷地吩咐道，聲音不帶什麽感情。
    是，雷恩哥！
    眾人齊聲應道，立刻開始行動。
    雷恩點了點頭，將鐵管隨手扔給旁邊一人，轉身獨自離去，背影在朦朧的雨幕中顯得孤寂而堅硬。
    穿過熟悉又肮髒的巷道，推開那扇用廢金屬板拚湊的、毫不起眼的家門，一股相對幹淨、帶著食物溫暖氣息的空氣撲麵而來。
    哥哥！早已等候多時的愛麗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飛奔過來，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喜悅。
    一年的時間，雖然生活依舊艱難，但在雷恩的庇護下，她臉上少了許多惶恐，多了幾分屬於這個年齡應有的生氣。
    看到妹妹，雷恩臉上那層冰冷的鎧甲瞬間融化，露出一絲真切而溫和的笑容。
    他揉了揉愛麗的頭發，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幹淨油紙包著的東西
    那是一塊在下層巢都堪稱奢侈品的、真正的合成肉餅。
    他將肉餅遞給眼睛發亮的愛麗。
    照顧妹妹吃完，看著她心滿意足地睡去後，雷恩才悄無聲息地離開家，來到了一個他秘密經營的據點
    一個隱藏在巨大廢棄冷卻塔底部的、由各種廢舊機械和管道構成的狹小空間。
    這裏堆放著一些他私藏的工具、零件，以及一些不便帶回家的“收獲”。
    確認四周安全後，他盤膝坐在一塊相對平整的金屬板上，閉上眼睛，收斂心神，在心中小心翼翼地呼喚：
    “大人。”
    “我在”
    李長生的聲音幾乎立刻在他腦海深處響起，平靜無波，仿佛亙古存在。
    雷恩沒有耽擱，將自己在最近修煉和戰鬥中遇到的一些困惑和瓶頸一一提出。
    李長生耐心地聽著，隨後以簡潔而精準的語言，結合雷恩的身體狀況和此界能量的特性，為他逐一剖析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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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指點往往直指要害，讓雷恩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這一年來，若非李長生這如同明燈般的指引，他絕無可能在充滿荊棘的變強之路上走得如此順利，早就在某次幫派火拚或危險任務中化作一具枯骨了。
    答疑結束後，雷恩沉默了片刻。
    外麵巢都永恒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外，秘密據點裏隻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腦海中閃過白日戰鬥的血腥，閃過幫派成員敬畏的眼神，閃過妹妹開心的笑容，也閃過父親慘死那日的景象和這個冰冷絕望的世界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重壓。
    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那絲相比一年前壯大了不少、卻依舊渺小的力量，一個深藏心底、關乎存在意義的問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大人，他的聲音在意識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我真的能改變命運嗎？
    像我們這樣的人…真的能掙脫這該死的巢都，掌握自己的未來嗎？”
    問出這句話，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這是他內心最深的渴望，也是最不敢觸碰的奢望。
    短暫的寂靜之後，李長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篤定，清晰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一定可以。”
    李長生的回答如同在雷恩心中點燃了一簇不滅的火焰，盡管微弱，卻頑強地抵禦著巢都無處不在的絕望寒意。
    然而，平靜並未持續太久。
    幾天後，一股新的恐懼開始在潮濕、汙濁的空氣中悄然傳播。
    一則令人不安的消息在幫派成員、拾荒者以及所有在陰影中活動的人們口中竊竊私語地流傳——附近區域出現了一個“殺人狂”。
    不是普通的幫派仇殺，也不是為了搶奪資源。
    據說受害者死狀極慘，仿佛被某種瘋狂的野獸撕扯過，屍體支離破碎，現場往往留下用鮮血塗抹的、意義不明的褻瀆符號。
    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讓原本就危機四伏的夜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雷恩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氣氛。
    他第一時間囑咐愛麗，絕對不要在天黑後離開家，甚至白天也要盡量待在相對安全的區域。
    這天晚上，雷恩完成了一次幫派的物資交接任務，正獨自穿行在返回住所的偏僻巷道中。
    雨水稍微小了些，但霧氣更濃，能見度極低，隻有遠處高層巢都泄露下來的零星燈光，在濃霧中暈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四周寂靜得可怕，連往常夜裏慣有的鼠群窸窣聲和遠處機械的轟鳴都消失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籠罩著一切。
    就在他經過一個堆滿廢棄濾芯的轉角時，一陣細微卻異常清晰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朵。
    哢吱…哢吱…
    那聲音…像是某種堅硬的東西在被用力咀嚼、碾碎，夾雜著濕滑的粘膩感，在這死寂的環境裏顯得格外刺耳和瘮人。
    雷恩瞬間繃緊了全身肌肉，呼吸放緩到近乎停止。
    他悄無聲息地貼近冰冷的金屬牆壁，緩緩探出頭，向聲音來源處望去。
    在巷道深處一個相對開闊的垃圾堆旁，一個模糊的身影正蹲伏著。
    借著微光，雷恩看到那身影似乎在…啃食著什麽。
    地上躺著一具已經不成形狀的屍體，鮮血染紅了大片地麵。
    那身影體型異常魁梧，肌肉賁張得不似常人，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暗紅色，上麵似乎還有扭曲的紋路在微微蠕動。
    似乎是察覺到了窺視，那身影猛地抬起頭。
    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純粹、瘋狂的猩紅光芒，嘴裏叼著一塊模糊的血肉，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充滿殺戮欲望的笑容。
    他隨手扔開手裏的“食物”，緩緩站起身，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和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狂暴氣息撲麵而來。
    又一個…獻給血神的…顱骨！
    那身影發出沙啞而亢奮的低吼，聲音仿佛不是來自喉嚨，而是來自某種更深邃的瘋狂維度。
    雷恩毫不猶豫地抽出一直隨身攜帶的、經過改良的金屬短棍，擺出防禦姿態。
    戰鬥瞬間爆發！
    那恐虐信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失控的機車般猛衝過來，速度快得驚人！
    他手中沒有武器，但那雙覆蓋著角質層般的拳頭就是最致命的凶器，一拳砸在雷恩旁邊的金屬壁上，竟然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凹痕！
    雷恩憑借李長生教導的步法和遠超同齡人的反應速度，驚險地避開這致命一擊。
    他試圖反擊，短棍砸在對方手臂上，卻感覺像是打在堅韌的老皮革上，反震力讓他手臂發麻。
    砰！又是一拳擦著雷恩的臉頰掠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皮膚生疼。
    左膝！舊傷！李長生的聲音冷靜地指點。
    雷恩目光一凝，果然發現對方衝鋒時左腿有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協調。
    他不再硬拚，開始利用巷道的複雜環境與之周旋，不斷移動，引誘對方做出大幅度的動作。
    “這是一個恐虐的信徒”，李長生的聲音在雷恩腦海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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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對方雖然力量狂暴，但戰鬥方式直接而缺乏變通，被雷恩如同滑溜的泥鰍般戲耍，憤怒的咆哮聲越來越響。
    終於，在對方一次全力撲擊落空，左腿承重的瞬間，雷恩抓住了機會！
    他矮身突進，短棍凝聚了全身的氣力，如同毒龍出洞，精準無比地狠狠戳在了那略顯遲滯的左膝側麵！
    哢嚓！一聲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恐虐信徒發出一聲痛苦與憤怒混合的嚎叫，龐大的身軀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地。
    雷恩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縱身躍起，短棍高高揚起，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憤怒、所有對命運的不甘，都灌注在這一擊之中，朝著對方毫無防護的後頸猛砸下去！
    咚！沉悶的響聲過後，那狂暴的身影終於徹底僵住，眼中的猩紅光芒迅速黯淡，龐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汙水。
    雷恩拄著短棍，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合著雨水從額角滑落。
    然而，還沒等他緩過氣來，一陣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迅速包圍了這片區域。
    厚重的靴底踩在積水的地麵上，發出令人不安的“啪嗒”聲。
    數道刺目的白光驟然亮起，如同利劍般刺破迷霧，聚焦在雷恩和他腳下那具恐虐信徒的屍體上。
    是帝國的士兵！
    為首的是一名士官，頭盔下的目光如同掃描器般掃過現場。
    雷恩心中稍定，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長官，這個家夥是最近流傳的殺人狂，我……
    “閉嘴，賤種！”
    士官冰冷的聲音通過頭盔的擴音器打斷了他，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和蔑視：
    “你就是那個製造連環血案的混沌信徒！”
    什麽？
    雷恩如遭雷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是我！是他！”
    他指著地上的屍體，急切地辯解，他是被混沌侵蝕的怪物！
    然而士官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揮了揮手：
    “拿下！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兩名動力甲士兵立刻上前，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喪鍾敲響，粗壯的手臂徑直向雷恩抓來。
    看著那越來越近的、代表著帝國無情律法的動力鎧甲，聽著那不容辯駁的汙蔑，雷恩腦海中壓抑已久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父親倒在血泊中圓睜的雙眼，征稅官冰冷嘲弄的表情，妹妹撕心裂肺的哭泣，還有這巢都底層無盡的壓迫與不公……
    為什麽？！
    為什麽總是這樣？！
    為什麽努力求生、甚至為民除害，換來的依舊是汙蔑和鎖鏈？！
    一股熾烈到極致的怒火，混合著無盡的委屈和積鬱了太久的憤懣，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內轟然爆發，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製！
    啊啊啊啊啊！！！
    雷恩猛地抬起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雙眼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布滿血絲。
    他死死盯著那些步步緊逼的士兵，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變形，卻帶著一種撕裂黑夜的絕望與控訴：
    你們這些瞎眼的走狗！！
    我父親被逼死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這個怪物殺人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下一刻，一股力量自雷恩體內湧起。
    那是不同於四神，甚至不同於那位帝皇，來自另一個宇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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