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看著外麵的景色，歎了一口氣道：“唐市長覺得我有決定權嗎？”
    唐修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為什麽沒有？”
    “你可是副市長，為什麽這麽說呢？改革計劃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可是全市的大事，你身為副市長，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沒有決定權呢？”
    齊霽望著玻璃幕牆外翻湧的鉛雲，指甲無意識在玻璃上劃出線條。
    雨水正順著玻璃蜿蜒成蛛網，恰似環城高速圖紙上被朱筆圈出的溶洞標記。
    她忽然說出一個秘密。
    “三年前有場地麵塌陷...雷副市長帶人填了四個非法開采的礦井。而礦井就在距離環城高速東延段不遠處。”
    齊霽的臉在明滅間顯出玉石般的冷冽：“省勘測院現任院長的同寢，唐市長可以查查。”
    說完之後，齊霽轉身便要回到會議室中，可她這時候卻忽然頓住腳步，忽然提醒道：“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不會希望省裏的人插手，這是對百姓的負責。”
    唐修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走進會議室。
    剛走進會議室就聽見張馨正將環評報告摔在桌上：“招標文件必須增加廉潔承諾條款！”
    而景福電話響起之後，他打開了擴音，聽筒裏傳出省財政廳副廳長的聲音：“...所以東延段項目最好由省屬國企牽頭...”
    ......
    與此同時，省委大院。
    唐河已經下班了，他今天沒在自己兒子這邊，反而回到了省委大院。
    作為常務副省長，入常的副省長，他在省委大院也是有一棟獨棟小別墅的。
    暮色中的省委小別墅籠罩在綿密雨簾下，落地燈將唐河的身影拉長投在橡木書櫃上。
    財政廳副廳長弓著腰將茶盞推近些：“招標文件明天就加上‘聯合體資質’條款，華建集團自然能合規入圍。”
    唐河的指尖在溶洞分布圖邊緣摩挲，鉛筆畫出的暗河支脈像蛛網纏住省勘測院院長的脖頸。
    “三年前礦井的岩層數據...”
    他忽然用鋼筆尖戳破圖紙上某個坐標點：“聽說你們同寢的老王，現在在國土資源部檔案館？”
    省勘測院院長低頭，手背暴起青筋，保溫杯裏的枸杞隨著顫抖泛起漣漪。
    “當年雷副市長批示的封閉礦井報告，其實...其實存在備用服務器。”
    他瞥見財政廳副廳長驟然收縮的瞳孔，喉結滾動著補上後半句：“今夜十二點係統維護。”
    窗外驚雷炸響的刹那，唐河將環評報告甩在紅木茶幾上。
    廉潔承諾條款那頁正巧蓋住溶洞標記，墨漬在張馨的簽名處暈開。
    “華建中標後，讓地質三隊負責東延段鑽探。”
    他說話時凝視著牆上全省交通規劃圖，暴雨在玻璃上蜿蜒的痕跡與環城高速的虛線詭異地重合。
    財政廳副廳長會意地摸出手機：“我這就讓招標辦把技術標權重提到65。”
    省勘測院院長忽然開口道：“唐省長，那這個利潤還是按照之前的方式？”
    唐河敲了敲桌子，他拿出一個信封，緩緩道：“時代進步了，以前的那種方式已經不穩當了。”
    “我給你們注冊了離岸賬戶，等到這次的錢到位了以後，你們就走吧，我會給你們安排安全通道離開的。”
    “如果中紀委下場了，所有的事情，我扛。”
    這....這番話讓兩人感動的一塌糊塗，這種願意願意背鍋的領導上哪裏找啊！
    誰見過自己背鍋的領導呀！
    一般情況下，那都是讓下屬背鍋，領導嘛，則是有多幹淨摘多幹淨，而唐河居然願意給他們背鍋，還給他們開了離岸賬戶！
    真的，就這種領導他們能遇上，真的是感動呀！
    而這時候，門外的秘書忽然走了進來，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麽，唐河的臉色不變，緩緩看向兩人，淡淡的開口說道：“我還有點事。”
    這句話一出，兩人瞬間明白了，微微點頭：“行，那唐省長，我們就先走了。”
    兩人離開之後，唐河也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時，一輛奧迪a8緩緩駛來，唐河在路邊站著。
    等到車輛抵達，停穩之後，唐河這才彎腰打開車門。
    “爸，您怎麽過來了。”
    唐河真的不知道唐中興過來幹什麽嗎？
    不，他知道，他甚至比誰都清楚唐中興過來的幹什麽，可他還是裝作不知道。
    今天中午，老爺子給他來了電話，老爺子知道他幹的事情，而且唐修都已經在找了過去，這也就說明這件事情其實沒什麽好說的了，早就已經暴露了。
    “我來幹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唐中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進去說吧，給你留點麵子。”
    唐河沒說話，跟著老爺子走進別墅之後，秘書留在外麵，沒進去。
    震得茶幾上溶洞分布圖微微顫動：“三年前雷明遠突然腦溢血，你真當沒人記得他死前最後通話記錄？”
    唐河垂眸，站在原地沒說話。
    哪怕他在外麵是呼風喚雨的常務副省長，可在老爺子的麵前，這些榮譽，身份，統統不管用！
    他始終得叫唐中興一聲爸！
    看著唐河的樣子，唐中興低喝道：“跪下！”
    唐河抿嘴：“爸，我現在好歹是常務副省長！”
    可就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後，唐中興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語氣極其冰冷的問道：“我說話不頂用了是吧？”
    “行，那就當我這一趟白來了，我現在就回祖祠向列祖列宗謝罪！”
    唐中興說完之後作勢就要朝著外麵走去，可唐河心中卻是一震，低著頭，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眼睛微紅。
    唐中興背對著他，語氣複雜的問道：“知道錯哪了嗎？”
    唐河聲音有些顫抖：“爸，我沒錯！我隻是不甘心！”
    “不管是誰來，我也可以說一句，這世界上的資源隻有那麽多，掌握資源的人終究隻是少部分人，憑什麽我不能做那一小部分人？憑什麽我們就要屈居人下？”
    “所以我不服！我也不願意！”
    “我沒錯！錯的是這個荒唐的世界！我隻不過是時運不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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