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說 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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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百神色萎靡的“潰兵”被驅趕著,整齊的跪在日律推演身前。
    城牆上的王蒼眼神微微一凝,不著痕跡的微微搖了搖頭。
    因為,他在其中看到一人抬頭衝自己笑了笑。
    也不知道,此事是否能成。
    幾百潰兵不是誰都有資格讓日律推演親自問話的,至於誰有資格當這個被問的人,那自然是乞伏罌了。
    日律推演拍馬來到乞伏罌身前,用手中馬鞭敲了敲那有些光滑的腦殼。
    “我說,你答。”
    “是,大帥。”
    “砍他一個手指頭。”
    “遵命。”
    身邊的親衛也不多說,走到跪在地上嚇得不敢言語的乞伏罌身邊,一把抓住其有些肥大的手掌。
    手中短刀輕輕劃過,一根尾指掉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從乞伏罌的額頭驟然滲出,哪怕現在天寒地凍,連芒幹水都能凍得邦邦硬。
    “被帶到這塞中的時候,可曾看見裏麵兵力、武備如何?”
    “大帥,這塞裏就幾百人上來,還有很多是咱們鮮卑的部眾和反叛的漢人奴隸。”
    “至於武備方麵,小人沒機會出軍營,不知道城牆上的情況。”
    “另一邊再切一根。”
    那親衛知道日律推演品性,投降漢人的鮮卑人在自家大帥眼中不再是鮮卑人,而是一條無用的豬狗罷了。
    乞伏罌自然不肯,但出言反駁又不敢,隻能低下頭,把還在冒血的手顫顫巍巍的伸了出去。
    隻是親衛絲毫不領情,這次不要左邊了,他想砍右邊。
    沾染著汙血的短刀向下砍去,又是一根尾指掉在地上。
    乞伏罌的鼻涕眼淚在一瞬間就湧了出來,十指連心,更何況,已經被砍了兩指了,再問下不得把自己這條命都搭進去。
    日律推演收回看向王蒼的目光,手中馬鞭有節奏的敲著乞伏罌的中間光禿禿的頭皮。
    聲音如同打在牛皮鼓上般,低沉又悠揚。
    “還有呢?”
    乞伏罌僵硬著脖頸,努力讓自己的動作不變形,好讓那馬鞭一次次敲在自己腦殼上。
    “昨日那漢狗給小人說,塞中隻餘十日之糧了,養不起這麽多人,故而把小人等遣散,但依小人看,這漢狗頗為狡猾,這塞城中最少還剩一月之糧。”
    “嗯,再切一根,帶下去。”
    “這是那漢狗親自對小人說的,絕對不敢向您隱瞞啊,大帥!饒命啊。”
    日律推演收回馬鞭,臉上看不出表情,輕輕一夾馬肚,戰馬會意,慢慢的往前走去。
    王蒼對麵的慕容光全然沒有在意外麵的情況,如今自己已經投降了王蒼,再想跑回去,也做不了頭人了,甚至被抓到,可能小命不保。
    其中塞中諸人倒是心神都在幾百步外的跪在地上的乞伏罌身上,見其被砍了幾根手指,臉上微微變色。
    王蒼這會兒“才”轉頭看向慢慢往城牆而來的日律推演。
    偏頭對著左邊的兩人喊道:“大兄,孟弼,兩百步外,你們能射中這老狗嗎?”
    二人都搖了搖頭,強弩可以,但準頭就不能保證了,畢竟兩百步外實在是遠。
    漢代一步可不是後世的一步,漢代一步是人左右腳各邁動一次,也就是兩步,大概能有個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
    兩百步開外,那就是三百米了,這個距離也就隻有強弩可以了,但塞中擅弩的士卒也做不到三百米外一發就中。
    王蒼心想:這老狗什麽時候死啊,後世隻聽過什麽步度根、軻比能這些,來到這裏後,才知道鮮卑人裏還有這麽多講究。
    差不多在離著城牆有個兩百步樣子的時候,日律推演一勒韁繩,戰馬停在了原地。
    “那叫王蒼的漢人小狗,三年沒找到你,沒想到躲在這個犄角嘎達的地方,倒是個好龜殼。”
    王蒼手中的煢一擲,嘿,十步。
    棋子走到那小小的特定位置,王蒼把棋子立了起來,此為“梟。”
    “老光,這魚又該我吃了,你已被我連吃三魚,還倒欠我兩枚博籌。”
    “主公神勇,小人哪能是您的對手。”
    “哈哈哈哈。”
    王蒼隨手撫亂棋盤,起身走到女牆邊,看向那被自己晾在一邊,臉色不愉的日律推演笑道:“你這鮮卑老狗,幾年未見,手上傷口愈合否?”
    好個日律推演,還是有些城府,沒有當場發作:“聽說你這龜殼中缺糧,乃公給你送些過來。”
    話落,右手往前一引。
    王蒼也不知道這老狗是何把戲,靜靜的沒有回答。塞中諸吏也一時摸不著頭腦,定定的看著遠處。
    隻見,那萬餘騎軍中分開一條道路,幾千衣衫襤褸,赤足披發的人被驅趕著往日律推演這邊走來。
    王蒼神色鐵青,隱約猜到了是幹什麽。
    “漢人小狗,送些糧食於你。”
    說完這番話,日律推演哈哈大笑兩聲,對著周邊的親衛說道:“二丁抽一,剩下的用來攻城。”
    “遵命。”
    這些被驅趕的大多是些青壯男子,都是手腳有力的,不然也不能在這寒冬中活下來。
    親衛從騎陣中引了大概千餘騎,盡皆下馬,手中馬刀拍打著前麵漢人的後心,催促著其快步往前走。
    大概驅趕了有了千餘人,走到離城牆下大概百五十步的樣子,鮮卑士卒用手一摁,強迫這些奴隸跪倒在地上。
    韓威眼神渾濁,木然的跪在地上,也不去看自己手上的凍瘡,而是迷茫的看向城牆上的王蒼一眾人,那些人好像是漢人吧,怎麽還有辮發的胡狗夾雜在裏麵?
    剛想轉頭向後看去,卻感覺脖頸涼颼颼的,眼睛中的畫麵旋轉著,隻能看見一截染血的馬刀。
    心中的最後一個念頭不是反抗,反而是:不知道在聚落裏的妻子現在怎麽樣了。
    砍頭的鮮卑士卒暗道不爽,這漢人奴隸的脖頸挺硬,一刀還沒能砍斷,還剩下一截耷拉在身前。
    惱怒間,又狠狠的劈了一刀,這才把那頭顱砍下。隨即泄憤一般,把這頭顱踢得老遠。
    城牆上的王蒼從被驅趕的漢人奴隸隱約知道了什麽,直到這千餘漢人被驅趕著跪在城牆前。
    自然不是所有奴隸都如同韓威一般,對生活早已絕望,有些想求活的,奮起掙紮著就往前跑。
    他們是絕然不敢往後殺去的,隻敢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那把架在脖頸上的馬刀。
    見奴隸從刀下逃走,那些鮮卑士卒也不追,神色輕鬆的看著那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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