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若雪的營帳內，香爐裏燃著寧神的檀香，與帳外肅殺的氛圍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一身素雅的白色長袍，發髻高挽，僅以一根碧玉簪固定，正對著一張巨大的北疆堪輿圖凝神。
    圖上，從使團遇襲的地點到龍心城，被她用朱砂筆畫出了一條醒目的紅線。
    “咚咚咚——”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完顏壽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帳門口，他並未直接掀簾，而是沉聲稟報。
    “公主殿下，屬下完顏壽，複命！”
    完顏若雪緩緩轉過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完顏壽身上。
    “進來說。”
    她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完顏壽掀開厚重的氈簾，大步走入，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從秦澤營帳帶回來的那股子若有若無的銳氣。
    “秦副使那邊，如何回應？”
    完顏若雪開門見山，沒有絲毫拖遝。
    完顏壽躬身，將與秦澤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尤其重點強調了秦澤最後那句“下不為例”。
    “傷亡過半……”
    “羞辱武朝……”
    “議和沒有必要再談下去……”
    完顏若雪每聽一句，眸光便冷冽一分。
    當聽到秦澤最終暫時收下了她的“交代”。
    並且同意在蒼狼衛的護送下繼續前往龍心城時，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這次蒙漢突然反叛讓武朝使團遇襲，真是意料之外的事。”
    “此次談判讓出部分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了！”
    完顏若雪聽完，嘴角向下撅了撅嘴，似是很無奈。
    完顏壽低著頭，不敢接話。
    他知道，公主殿下此刻的心情，絕不像表麵上那麽平靜。
    果然，完顏若雪話鋒一轉，聲音驟然冷了數度：
    “蒙漢那邊，查得如何了？”
    “他為何會如此大膽，敢公然襲擊議和使團？背後，是誰在指使？”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不把這顆釘子拔掉，不把幕後黑手揪出來，議和之路便永無寧日！
    雖說完顏若雪知曉蒙漢可能是真為了天狼族才選擇反對議和，但她知道這背後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動的！
    完顏壽聞言，神色一肅，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回稟公主。”
    “屬下派人仔細查探過了。”
    “蒙漢將軍雖然平日裏行事魯莽，但對王庭還算忠心，按理說不該做出這等叛逆之舉。”
    “但是……”
    完顏壽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
    完顏若雪美眸微眯，目光如電。
    “但是什麽？直說！”
    完顏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據可靠線報，蒙漢將軍在一個月前，曾與大王子府上的人有過秘密接觸。”
    “而且，就在襲擊發生的前三天，雷格曾秘密潛入過蒙漢的營帳，逗留了近一個時辰。”
    “雷格？”
    完顏若雪的瞳孔猛地一縮，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雷格，那是完顏烈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種種跡象表明……”
    完顏壽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沉重。
    “此次襲擊，十有八九，是大王子在背後主使。”
    “哼！”
    完顏若雪重重地將茶杯頓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悶響。
    茶水濺出幾滴，在她素白的衣袖上暈開淺淡的痕跡。
    “又是他！”
    “完顏烈！”
    她的聲音冰冷得像草原冬夜的寒風，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這個蠢貨！”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難道不知道，破壞議和，對我天狼族意味著什麽嗎？”
    “他這是要把整個天狼族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完顏若雪氣極！
    她知道自己這個哥哥或許並不是不知破壞議和對天狼族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
    她知道完顏烈之所以要破壞議和，完全隻是因為主導議和的人是她完顏若雪罷了。
    說到底，完顏烈是將個人的權力鬥爭放到了全族利益之上！
    完顏壽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他知道，公主殿下是真的動怒了。
    營帳內的氣氛，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過了許久，完顏若雪才緩緩平複了胸中的怒意，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
    見完顏若雪已經恢複了情緒，一旁的完顏壽試探性的問道。
    “公主殿下，議和乃是大汗點頭同意的。”
    “大王子三番兩次的阻撓議和，為了您不向大汗匯報此事？”
    麵對完顏壽的提議，完顏若雪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你說這些事情是我哥做的，你能拿出證據來嗎？”
    聽到完顏若雪的詢問，完顏壽一愣。
    蒙漢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而雷格又是大王子的心腹，絕不會出賣完顏烈。
    即便完顏若雪向大汗完顏思南舉報，她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證據。
    這樣不僅會顯得完顏若雪無能，而且還有向完顏烈潑髒水的嫌疑。
    因此完顏若雪壓根兒沒有想過向父王匯報武朝使團遇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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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她還要將此事壓下，不允許任何人外泄。
    畢竟主動襲擊武朝使團的蒙漢是她的人，即便她命完顏壽率眾反擊，她也很難解釋清楚。
    否決了向父王舉報的選擇後，完顏若雪緩步走到堪輿圖前。
    她看向堪輿圖上那條醒目的紅線，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從這裏到龍心城，還有五天的路程。”
    “完顏壽！”
    “屬下在！”
    完顏壽猛地抬頭，目光堅定。
    “傳我命令！”
    “從現在開始，到抵達龍心城之前，蒼狼衛必須將武朝使團護得滴水不漏！”
    “我不希望，也絕不允許，再發生任何針對使團的襲擊事件！”
    “任何！”
    完顏若雪一字一頓，語氣斬釘截鐵。
    “若是再出差錯……”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完顏壽心中一凜，立刻單膝跪地，重重抱拳：
    “公主殿下放心！”
    “隻要屬下還有一口氣在，定保秦副使一行，安全抵達龍心城！”
    “若有半分差池，屬下願提頭來見！”
    完顏若雪看著他，微微頷首。
    “很好。”
    “下去吧，嚴密布防，不可有絲毫懈怠。”
    “是！”
    完顏壽起身，恭敬地退出了營帳。
    營帳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完顏若雪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張堪輿圖，眼神複雜。
    “秦澤……”
    她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
    “完顏烈……”
    “這議和之路實在是走的太艱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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