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孫先突然暴起，斬嶽劍橫向劈出。劍鋒上的龍影脫離劍身，將一枚射向王永年後心的冰晶擊碎。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王永年右眼的星圖突然投射出一幅畫麵李堃被七根青銅釘釘在冰壁上的慘狀，他的胸口有一個與冰藍心髒一模一樣的空洞。
    幻象轉瞬即逝，但足以讓王永年渾身發冷。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左眼——那個新出現的沙漏狀瞳孔正在緩慢流動，上下兩部分沙子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爆裂的餘波終於平息。整個大廳滿地冰晶，在不知從何而來的幽藍光線下閃爍著星海般的光芒。青銅鍾已經碎裂成三塊，鍾擺上的都督屍體不見了，隻餘下幾縷凍僵的布條掛在斷裂的鐵鏈上。
    向寧第一個爬起來，他的竹簡不知何時已經展開，上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這不是現在的文字，"他聲音發顫，"是《山海經》裏記載的西王母國楔形文！"
    阿史那燕撿起一塊心髒碎片，發現它正在自己手中緩慢融化。"時間流速恢複正常了，"她抬頭看向四周，"但這裏還是太冷，我們得——"
    話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著王永年的身後，銅鏡箭自動搭上弓弦。
    王永年轉身，看到冰晶地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串腳印。沒有來路，隻有去路，就像有人憑空出現在他身後三步遠，然後走向大廳深處。更詭異的是，每個腳印裏都有一小灘正在融化的血水。
    "李堃的。。"九兒紫晶化的通神印微微發亮，"這是李堃的血。"
    孫先的劍突然發出刺耳鳴響，劍身上的龍影劇烈翻騰。"有東西在靠近，"他壓低聲音，"不是活物，也不是剛才那些。。"
    地板突然震動起來。那些冰晶開始滾動聚集，形成無數條發光的細線，如同地圖上的脈絡般向某個點匯聚。向寧的竹簡嘩啦啦自動翻頁，最後停在一幅畫上十二具黃金棺槨圍成一圈，中間是個女性輪廓的陰影。
    "跑！"王永年突然大喊，"去後院的馬車！現在！"
    他們衝向走廊時，身後傳來冰層斷裂的巨響。沒人回頭查看，但每個人都聽到了那種聲音——像是無數隻冰凍的手同時突破冰麵，指甲刮擦著大理石地麵的聲響。
    馬車上，九兒用紫焰為眾人治療傷口。王永年裹著毛毯，左眼的沙漏瞳孔讓他看什麽都帶著一層淡金色濾鏡。他發現孫先劍上的龍影不是幻覺——那是一條半透明的小龍，此刻正纏繞在劍柄處，警惕地注視著每個人。
    "你的眼睛，"阿史那燕突然說，"下半部分的沙子比剛才多了。"
    王永年摸向自己的左眼，果然感到微微發脹。向寧遞過來一塊銅鏡碎片，鏡中映出的左眼裏，沙漏下半部的金色沙子已經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時間標記，"九兒的聲音變得空靈，這是通神印全開時的狀態，"當沙子全部落下，你會看到。。"
    "李堃的死亡。"王永年打斷她，"我已經看到了部分。他被釘在冰壁上，胸口被挖空。地點可能是玉京山某處。"
    孫先突然將劍橫在膝上"我的劍歌從未有過龍影。這是斬嶽劍補全銘文後的新能力，還是。。"
    "龍氣。"向寧展開竹簡，上麵浮現出新的文字，"皇宮裏有人在偷運龍氣。這些龍氣本該隻存在於天子周身和傳國玉璽中，但現在。。"他指向孫先劍上的龍影，"它們被分流了。"
    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車窗外，夜色中的雲層呈現出不自然的螺旋狀，中心處隱約有金光閃爍。阿史那燕的銅鏡箭突然變得滾燙，箭簇上的碎片映照出一座雪山的輪廓。
    "玉京山在召喚，"九兒的紫焰忽明忽暗，"時之蛆的母體不止一個。西王母的。。"
    她的話被一陣尖銳的嘶鳴打斷。馬車頂棚突然凹陷，某種多節肢的生物在篷布上快速爬行。孫先的劍光穿透車頂，伴隨著液體噴濺的聲音，一截冰藍色的蟲足掉落在車廂裏，還在抽搐。
    "時之蛆幼蟲！"王永年用星圖籠罩住蟲足，看著它在加速時間下迅速幹癟，"它們應該隻存在於時間裂隙中，怎麽會。。"
    向寧麵色慘白"有人在撕開時間裂縫。竹簡顯示，玉京山冰葬穀的十二金神棺槨是錨點。"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更可怕的是，其中一具棺槨已經空了。"
    馬車突然急停。車夫驚恐地喊著什麽關於"地裂"和"藍光"的話。眾人衝下車廂，看到前方的官道上橫亙著一道三丈寬的裂縫，幽藍光芒從深處透出。裂縫邊緣，幾十具穿著各朝服飾的屍體正以詭異的同步性向上攀爬，它們的眼睛都是同樣的冰藍色。
    "時之墳塚的亡者。。"九兒的紫焰暴漲，"有人打開了通往墳塚的通道！"
    孫先的斬嶽劍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劍身上的銘文全部亮起。他躍向裂縫上空，劍鋒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龍影脫離劍身，化作實體般的金光衝入裂縫。亡者們發出非人的尖叫，在金光中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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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力量。。"阿史那燕握緊銅鏡箭，"不是普通龍氣，這是。。"
    "天子劍法。"王永年左眼的沙漏突然加速流動，"孫先，你什麽時候學會的皇室秘傳劍法？"
    孫先落回地麵時麵色複雜"不是我控製的。劍在引導我。"他抬起顫抖的手，"有什麽東西。。在通過劍與我共鳴。"
    裂縫開始閉合，但幽藍光芒並未消失，而是凝結成一條細線指向西北方向——玉京山所在。
    向寧的竹簡突然飛向半空，展開成一張地圖。京城與玉京山之間標記著七個紅點，連成北鬥七星狀。"七個錨點，"他聲音發顫，"已經激活了三個。當七個全部點亮時。。"
    "時之墳塚將與現世重合。"九兒接話，紫晶化的通神印映照出星空，"而鑰匙是西王母的。。"
    她的話再次被打斷。王永年突然跪倒在地，左眼的沙漏完全翻轉，金色沙子如暴雨般落下。在其他人眼中隻是一瞬，對他而言卻像經曆了數小時——他看到了完整的預兆李堃被釘在冰壁上的細節、十二金神棺槨的排列方式、還有皇宮深處一個正在撫摸青銅鍾的背影。
    "分頭行動。"王永年掙紮著站起來，左眼暫時失明，血淚在臉頰上結冰，"孫先和九兒去玉京山。其他人跟我回京。龍氣失竊案的內鬼。。"他擦掉血冰，"是能接觸到天子袞服的人。"
    阿史那燕的銅鏡箭突然指向遠處一棵老槐樹。樹梢上，一隻冰藍色的時之蛆幼蟲正在蛻皮，它的甲殼下露出金色的紋路。
    "它們在進化。"九兒輕聲說，"以龍氣為食。。"
    孫先收劍入鞘，龍影不甘心地低吟著縮回劍身。他望向西北方隱約可見的雪山輪廓，斬嶽劍的劍穗無風自動。
    "玉京山見。"他簡單地說，然後轉向九兒，"我們走小路。官道已經不安全了。"
    當兩批人馬背向而行時，沒人注意到地上的冰藍色蟲屍正在微微發光。蟲殼表麵的紋路逐漸組成三個字《山海經》。
    冰封解除後的都督府滿地狼藉。幸存者們茫然地活動著僵硬的肢體，全然不記得自己被凍結了多久。
    王永年靠在鍾樓殘垣邊，心口的星圖又多了一道冰裂紋。他望著掌心——那裏躺著半塊從心髒中炸出的青銅殘片，紋路與李堃重瞳裏的鼎影一模一樣。
    "下一個目標是玉京山。"
    他握緊殘片，看向西北方巍峨的雪山輪廓。那裏正有一場藍白色的暴風雪在醞釀，雪幕中隱約可見十二尊無麵冰雕的輪廓。
    黎明前的關西都護府籠罩在詭異的藍灰色天光中。王永年站在殘缺的城垛上，左眼的沙漏瞳孔微微發亮，讓他能看清三裏外那片扭曲的時空——昨夜的戰場現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晶森林，無數棱柱以違反常理的角度生長著，偶爾折射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色彩。
    "活下來的邊軍和軍戶，算上輕傷的，不足三十人。"
    孫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永年沒有回頭，隻是看到城牆石縫裏有一小隊螞蟻正在搬運同伴的屍體。那些螞蟻的背上，隱約有冰藍色的斑點。
    "李堃需要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王永年說，聲音比他自己預想的還要沙啞。左眼的時之砂在說話時加速流動，讓他看到片刻幻象——那個回京報信的士兵在半路被冰藍色霧氣吞噬。"得選個可靠的人。"
    城牆下突然傳來爭執聲。他們順著台階走下去，看到阿史那燕正在和一個獨臂老兵對峙。老兵身後站著二十幾個衣衫襤褸的邊軍，有人拄著斷矛當拐杖，有人用布條吊著骨折的手臂，但每雙眼睛都亮得嚇人。
    "趙鐵骨！"孫先快步上前按住老兵的肩，"你的傷——"
    "孫校尉。"老兵僅剩的右臂行了個標準軍禮，被火燒過的臉上疤痕扭曲，"這女娃子說讓我們撤？關西都護府的兵，什麽時候當過逃兵？"
    阿史那燕的銅鏡箭在箭囊裏嗡嗡作響，她強壓著怒氣"不是逃兵！是讓你們回京稟報軍情！看看你們的樣子——"
    "我們的樣子怎麽了？"一個滿臉稚氣的年輕軍戶從人群裏鑽出來，他的左耳沒了，包紮的布條滲著血，"都督府的旗還沒倒呢！"他指向城門樓，那麵繡著"樊"字的破旗確實還在晨風中飄著，隻是旗杆已經歪斜成詭異的角度。
    王永年注意到少年的靴子破了個洞，露出凍得發紫的腳趾。他右眼的星圖不自覺地運轉起來，看到少年身上纏繞著淡金色的時間線——這個叫張小刀的軍戶本該在三天前死於時之蛆的襲擊，但有某種力量改寫了這個結局。
    "各位。"王永年上前一步，星圖的藍金紋路在他脖頸處閃爍，"昨夜那東西臨死前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這不是普通的妖物，它背後牽連著玉京山和。。"他頓了頓，左眼的沙漏突然翻轉，"和皇宮裏的某些人。這個消息必須傳到新皇耳中。"
    "那派個傳令兵就是了！"趙鐵骨梗著脖子，殘缺的耳垂上銅環叮當作響，"天寶三年突厥人打來時，整個都督府就剩七個能喘氣的，我們退了嗎？貞元八年大雪封山，餓得煮皮帶吃，我們退了嗎？"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關西軍的規矩——死也要麵朝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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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爆發出低沉的應和聲。王永年看到那些傷痕累累的胸膛挺了起來，仿佛有看不見的旗杆撐起了他們的脊梁。向寧悄悄展開竹簡，上麵浮現出《漢書》裏的一句話"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樸鈍，弓弩不利。"
    竹簡上的字跡突然變化，變成了王永年熟悉的預言體「戌時三刻，狼煙再起」。
    九兒的紫晶通神印突然亮起，她飄到人群前方，銀發間的紫焰組成一幅幅快速變換的畫麵——邊軍們修補城牆、張小刀在月下擦拭長矛、趙鐵骨將一麵小旗插在最高的冰晶柱上。
    "我看到你們的堅持。"九兒的聲音空靈得不似人類，"但也看到冰晶下的陰影。時之蛆的幼蟲還在活動，它們會被龍氣吸引。"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出鞘三寸，龍影在劍鞘口盤旋。他走到張小刀麵前，突然將劍柄遞向年輕人"摸一下。"
    少年遲疑地觸碰劍柄，瞬間像被燙到般縮回手"裏麵。裏麵有東西在動！"
    "是龍氣。"孫先轉向所有邊軍，"昨夜之後，這片土地已經不一樣了。王兄說得對，需要有人回京報信。但我也理解。"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髒汙的臉，"關西軍的魂就在這裏。"
    最終妥協的方案是輕傷的傳令兵錢三兒帶著王永年的密信回京，其餘人留下。阿史那燕從箭囊深處取出三支特殊的銅鏡箭交給趙鐵骨"遇到冰藍色的東西，往天上射這個。千裏之外我們也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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