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玉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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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年則在城門洞的陰影裏叫住了錢三兒。他右眼的星圖全開,藍金紋路爬上太陽穴"路上無論看到什麽,別停。尤其不要靠近任何反光的水麵。"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青銅小盒,"每過三個時辰,打開盒子看一眼。如果裏麵的沙子變成藍色,立刻毀掉你帶的信。"
錢三兒咽了口唾沫,將小盒貼身收好"大人,京城裏真有內鬼?"
左眼的沙漏突然漏下一大股金砂,王永年看到錢三兒騎的馬在某個山穀裏受驚的畫麵。他沒有回答,隻是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走官道,別貪近路。"
正午時分,兩支隊伍在都督府殘破的大門前分別。邊軍們不知從哪找來半桶紅漆,趙鐵骨正指揮著重新描畫門楣上的"忠烈"二字。張小刀蹲在牆頭,用一根燒焦的木棍認真記錄著什麽——王永年走近才發現少年在畫孫先的斬嶽劍招式。
"想學?"孫先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張小刀差點從牆頭栽下來,黑乎乎的臉上隻有眼白和牙齒是亮的"孫校尉!我、我就是瞎畫。"
孫先突然躍上牆頭,斬嶽劍連鞘舞出一套基礎劍法。沒有動用龍氣,但劍鞘劃破空氣的嘯聲依然讓地上的碎冰震顫。二十幾個邊軍全都停下手中活計,目不轉睛地看著。
"看清楚。"孫先的最後一式指向西北方的雪山,"劍尖永遠對著威脅來的方向。"
王永年注意到,當孫先收劍時,劍穗上不知何時係了一小截紅繩——和邊軍們綁在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向寧的竹簡突然從行囊裏飛出來,懸浮在半空自動展開。眾人圍過來,看到竹簡上浮現出關西地區的地圖,七個閃著微光的小點組成北鬥七星狀。
"七個錨點。"向寧臉色發白,"昨夜我們隻破壞了一個。還有六個分散在關西各處。"
九兒的紫焰突然暴漲,她飄到地圖上方,通神印射出的光束依次點亮六個位置"時之蛆正在向這些點聚集。它們要修複被我們破壞的陣法。"
阿史那燕已經翻身上馬"先去哪個?"
"不。"王永年按住她的韁繩,"我們的目標是京城和玉京山。這些錨點。"他看向正在往腰間綁繩索的趙鐵骨,"關西軍比我們更熟悉地形。"
趙鐵骨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不就是幾個鬧妖的土包嗎?老子當年跟著封節度使——"
"趙叔!"張小刀突然指著西北方的天空,"那朵雲!"
所有人抬頭。在玉京山方向的天際線上,一團形似手掌的烏雲正緩緩張開五指。雲層縫隙間透出的不是陽光,而是冰藍色的暗芒。
九兒的銀發全部豎起,紫晶通神印裏傳出刺耳的蟲鳴聲"母體。蘇醒。"
王永年左眼的沙漏瘋狂翻轉,金砂形成微型旋風。他看到的不是未來,而是過去——冰藍心髒破碎前最後一刻的記憶十二具黃金棺槨圍成圓圈,其中一具的棺蓋正在移動。
"改計劃。"他猛地轉身,"孫先、九兒立刻出發去玉京山。向寧跟我回京。阿史那燕。"他看向正在調試銅鏡箭的女箭手,"你留在關西三日,幫他們布置防禦。"
阿史那燕剛要反對,向寧的竹簡突然飛到她和趙鐵骨之間,上麵浮現出古老的符咒圖形。"《山海經》裏的防禦陣,"向寧快速解讀,"用銅鏡和鐵器就能布置。但需要有人懂星象。"
"我娘是粟特巫女。"趙鐵骨拍拍胸脯,"小時候逼我背過星圖。"
分別比預想的更匆忙。孫先和九兒共乘一匹汗血馬,帶著張小刀連夜繪製的捷徑地圖。王永年和向寧則輕裝簡行,隻帶了錢三兒沒來得及運走的半袋時之砂。
日落時分,阿史那燕站在殘破的城樓上,看著兩支隊伍分別消失在東南和西北方向的地平線上。她沒注意到自己銅鏡箭的倒影裏,有個模糊的人形正撫摸著一口青銅鍾。
趙鐵骨在背後喊她"女娃子!來看看這個陣法擺得對不對!"
阿史那燕轉身時,最後一縷夕陽穿過她的箭囊,在城牆投下奇特的陰影——那形狀像極了一條盤踞的時之蛆。
三百裏外的山穀裏,錢三兒突然勒住馬。他懷中的青銅小盒劇烈震動,盒縫裏滲出冰藍色的光。
玉京山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時,王永年左眼的沙漏突然停止了流動。他勒住馬,用指腹揉了揉眼眶——沙漏裏的金砂懸浮在半途,就像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怎麽了?"阿史那燕驅馬靠近,銅鏡箭在箭囊裏發出細碎的碰撞聲。自從離開關西,她的箭就變得異常活躍,特別是在月夜。
王永年指向遠處的山巒。夕陽給玉京山鍍上一層橘紅色的光暈,但山頂附近卻詭異地泛著銀白色,仿佛有一層永不融化的雪覆蓋在那裏。更奇怪的是,山的形狀隨著觀察角度微微變化,時而像臥佛,時而如仰臥的女子。
"那不是雪。"九兒的紫晶通神印閃爍著,銀發間遊走的紫焰組成一個個破碎的符號,"是玉髓。整座山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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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寧展開竹簡,羊皮紙上的墨跡正在重組。自從進入東女州地界,他的竹簡就變得異常活躍,時常自動記錄沿途見聞。"《酉陽雜俎》有載,玉京山產玉髓,夜有熒光,能照人五髒。"他皺眉看著新浮現的文字,"但這裏還說,玉髓遇男則化,遇女則凝。"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震顫起來,劍鞘上的龍紋亮起暗金色的光。他按住劍柄,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排斥感。"劍在警告我,"他低聲道,"這座城不歡迎雄性之物。"
東女州的城牆出現在官道盡頭時,暮鼓剛剛敲響第一遍。灰白色的城牆上爬滿深綠色的藤蔓,每隔十丈就懸掛著一麵青銅鏡。鏡麵反射著夕陽,在護城河上投下無數跳動的光斑。
"記住規矩。"王永年壓低聲音,"日落後的宵禁,男子隻能待在樂坊或客棧。阿史那燕和九兒負責夜間探查,其他人——"
他的話被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打斷。城門處轉出一隊女兵,清一色的銀鱗甲,腰間別著半月形短刀。為首的軍官戴著遮住半張臉的麵具,露出的下巴線條如刀削般鋒利。
"通關文牒。"女軍官的聲音像冰粒落在鐵板上。她的目光在孫先和王永年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麵具下的鼻翼微微翕動,仿佛在嗅聞什麽。
王永年遞上文書時,注意到女兵們腰間除了刀,還掛著一個小玉瓶。瓶口用紅繩紮著,隨著她們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沙沙聲。
"關西來的?"女軍官檢查文書的指尖突然一頓,"都督府的人?"
九兒的通神印微微發亮,她看到女軍官說"都督府"三個字時,後頸處浮現出鱗片狀的紋路。"我們路過關西,"她上前半步,紫晶映照出對方麵具下的眼睛——那瞳孔是豎著的,"去關西探親。"
第二遍暮鼓響起時,女軍官終於放行,但遞給每人一枚玉墜"宵禁後男子不得擅出,玉墜變色即刻報官。"她特別盯著孫先,"樂坊在朱雀街,歡喜樓最安全。"
王永年接過玉墜的瞬間,右眼的星圖突然刺痛。這所謂的"玉"根本不是礦物,而是某種生物的分泌物固化而成。在星圖視野裏,每枚玉墜內部都蜷縮著一團乳白色的霧氣,正隨著佩戴者的心跳緩緩脈動。
城內的景象讓即使見多識廣的他們也暗自吃驚。街道上九成是女性,她們或背著竹簍,或提著陶罐,許多人腰間都掛著與守門女兵相似的玉瓶。男性則行色匆匆,不時抬頭看天判斷時辰。所有店鋪門前都掛著銅鏡,鏡麵朝外,有些還係著紅繩編織的複雜結飾。
"這不是普通的鏡子崇拜。"向寧的竹簡自動記錄著街景,墨跡呈現出罕見的朱紅色,"《女誡》有雲"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但這些鏡子的角度根本照不到人。"
第三遍暮鼓驟然響起,聲音比前兩次急促得多。街上的男性立刻加快腳步,有幾個甚至跑了起來。一個背著藥箱的老者踉蹌了一下,藥箱裏滾出幾個小瓷瓶。
"快撿!"老者慌張地跪地去撈,瓷瓶卻一個個自動飛回藥箱。王永年看得真切——不是老者用了什麽法術,而是街上所有銅鏡同時轉向,鏡麵射出的無形之力將瓷瓶"推"回了藥箱。
"戌時了!"老者抱起藥箱就跑,聲音發顫,"幾位快找地方落腳,巡夜使要出來了!"
他們剛踏進歡喜樓的門檻,身後街道就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十二個戴著同樣麵具的女兵列隊走過,每人手裏提著一盞玉燈。燈光不是常見的暖黃,而是一種清冷的藍色,照到的地方,連影子都變得淡薄。
"新來的?"一個穿絳紫色長裙的中年女子迎上來,發髻上的銀簪隨著步伐輕顫。她目光在孫先和王永年腰間掃過,在看到斬嶽劍時瞳孔微微一縮。"妾身月華,是這歡喜樓的主人。二樓還有兩間客房,女子住西廂。"
歡喜樓內部比外觀寬敞得多,中央是個下沉式的樂池,四位樂師正在調試樂器。王永年注意到,所有樂器上都鑲嵌著玉片,尤其是那架箜篌,整共鳴箱都是用玉髓雕成的。
"那是月箜篌。"月華夫人順著他的視線解釋,"玉京山特產,音色清冷透骨。"她突然壓低聲音,"幾位從關西來,可曾見過冰藍心髒?"
空氣瞬間凝固。阿史那燕的手按在箭囊上,銅鏡箭已經頂開搭扣。孫先的斬嶽劍雖未出鞘,但龍影在劍鞘表麵遊動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夫人說笑了。"王永年左眼的沙漏重新開始流動,但速度比平時慢了許多,"我們隻是商旅,哪見過什麽心髒。"
月華夫人輕笑一聲,腕上的玉鐲相互碰撞,發出類似編鍾的音色。"隨口一問。近日城中多夢魘,都說夢見冰藍之物。"她轉身引路,"戌時三刻有夜樂,幾位可隨意觀賞。隻是記住——"她回頭看了眼孫先,"男子不可直視月箜篌。"
他們的房間正好能俯瞰樂池。等月華夫人一走,阿史那燕立刻檢查門窗,在窗欞上發現幾道細如發絲的刻痕。"是符咒,"她用手指輕撫那些紋路,"但不是中原的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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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寧展開竹簡,上麵的朱紅墨跡組成一幅地圖"玉京山內部結構。這些標記。"他指向幾個洞穴符號,"像是人工開鑿的,但排列方式。"
"是音階。"九兒突然說,紫晶通神印映照著竹簡,"這些洞穴的位置對應宮商角徵羽。最深處這個最大的。"她指尖輕顫,"是月池。"
樓下樂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那音色說不出的怪異,明明每個音符都清脆悅耳,組合起來卻讓人頭皮發麻。王永年胸前的玉墜開始發熱,他低頭一看,原本乳白的玉墜正在變紅,內部那團霧氣瘋狂扭動著。
"別看樂池!"孫先突然低吼一聲,自己卻死死盯著某處。王永年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月箜篌後方立著一麵等人高的銅鏡,鏡麵蒙著紅紗。樂聲漸急時,紅紗無風自動,隱約露出鏡中一張女性的麵孔——沒有五官,隻有一片平滑的皮膚。
九兒的通神印突然射出一道紫光,穿透地板直指樂池下方。在她的視野裏,整座歡喜樓的地下是個巨大的空洞,數百根玉髓柱支撐著穹頂,每根柱子裏都凍結著一個人形。
"那不是鏡子。"她聲音發顫,"是門。"
阿史那燕已經悄悄翻出窗外,像貓一樣沿著屋簷移動。從她的角度,能清晰看到月華夫人站在月箜篌旁,手持一根玉簪在虛空中寫著什麽。隨著她的動作,蒙著紅紗的銅鏡漸漸顯現出紋理——那分明是一張人臉在鏡中成型。
最詭異的是,樂池周圍的賓客全都保持著僵硬的微笑,她們的眼白正在變成玉髓般的乳白色。阿史那燕的銅鏡箭突然劇烈震動,箭簇上的碎片映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那些賓客的後頸處,都浮現出與守門女兵相同的鱗狀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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