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在王永年星砂的壓製下，裂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那縫隙中透出的光芒不是尋常的金色或白色，而是一種流動的、介於液態和氣態之間的七彩霞光，仿佛把彩虹揉碎了溶解在空氣中。
    昭虺脖頸的鎖鏈鈴鐺發出刺耳的嗡鳴，他率先踏入，身形在穿過門縫的瞬間扭曲變形，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伸又重組。他的黑袍在異界風中獵獵作響，露出下麵布滿古老符文的蒼白皮膚。那些符文像是活物一般，隨著呼吸明滅閃爍。
    "跟緊我，別掉隊。"昭虺的聲音穿過門縫傳來，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般遙遠，"這裏的空間法則與外界不同。"
    孫先深吸一口氣，握緊斬嶽劍緊隨其後。劍身上的銀龍紋仿佛感應到什麽，開始不安地遊動，整把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穿過門縫的刹那，孫先感覺全身每一寸皮膚都被無形的梳子梳理過一遍，骨骼發出細微的哢哢聲。他強忍不適，睜眼看到的是一個顛覆認知的世界。
    王永年最後一個跨入門內。失去星砂的左眼空洞流血，右眼的星圖卻因靈氣衝擊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當他穿過門縫時，那些星砂突然活躍起來，在他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
    ——眼前的世界讓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天空不是藍色，而是由三層疊加的光幕組成，每一層都有一輪顏色各異的太陽緩緩移動。最上方是赤紅如血的烈日，中間是泛著青光的冷日，最下方則是一輪不斷變換形狀的銀色光體。三光交織，給大地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
    地麵並非泥土，而是一種半透明的膠狀物質，踩上去會泛起漣漪般的波紋。遠處，參天巨樹般的晶簇拔地而起，內部流淌著液態的光芒。更令人驚異的是，這些景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變化——山脈在蠕動，河流在改道，甚至天空的光幕也在不斷重組。
    "這是"孫先的喉嚨發緊，"活著的世界？"
    "不完全是。"昭虺的盲眼轉向四麵八方，似乎能感知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這是"外神"體內形成的空間，一切物質都是靈氣的具象化。那些看起來像山石樹木的東西，本質上和我們的血肉沒有區別。"
    九兒突然指向遠處一片發光的樹林"那是丹木？"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約莫一裏外，一片金紅色的樹林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那些樹木的枝幹如同紅玉雕琢，葉片則是半透明的金色，每一片都像小太陽般熠熠生輝。更奇特的是，樹冠上結著形如嬰兒手掌的果實，隱約可見內部流動的液體。
    《山海經》記載的煉丹聖物，食之可不死的丹木，在這裏竟然成片生長。更驚人的是，林間還散落著各種外界絕跡的材料形如梨子卻泛著金屬光澤的沙棠果、從岩縫中滲出並自動凝聚成珠的玉膏泉、甚至還有幾株葉片呈人形的傳說中的不死草。
    "《西山經》有雲"又西三百二十裏，曰槐江之山實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陽多丹粟，其陰多采黃金銀。""向寧喃喃背誦著古籍，眼中閃爍著學者發現珍本時的狂熱光芒，""爰有丹木，其葉如榖，其實如瓜，赤符而黑理，食之已勞，可以禦火。"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傳說"
    昭虺的盲眼微微發亮"用這裏的材料煉丹足夠讓你們在短時間內實力暴漲。"他轉向眾人，嘴角勾起一個近乎誘惑的弧度，"想想看，一枚用丹木果實和不死草煉製的丹藥，足以讓凡人脫胎換骨。"
    孫先感到手中的斬嶽劍突然變得滾燙。劍身上的銀龍紋脫離劍身，在空中遊弋一圈後，竟主動吞食了幾縷飄散的靈氣，光芒更盛。那銀龍在空氣中留下閃亮的軌跡，仿佛在用另一種語言表達渴望。
    "劍靈在自行修煉？"孫先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作為劍修，他深知兵器通靈是何等罕見，而能自主修煉的劍靈更是聞所未聞。
    昭虺露出進入門內後的第一個笑容"看，連兵器都比你們懂得變通。"
    "開什麽玩笑！"阿史那燕的銅鏡箭突然指向昭虺，箭身上的銅鏡碎片折射出令人不安的扭曲影像，"這些都是外神消化係統裏的東西！吃下它們，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她的目光掃過那片誘人的樹林，"也許我們就會變成這個怪物的一部分，永遠留在這裏。"
    向寧卻已經蹲下身，仔細檢查一株丹木的根部。他的竹簡自動展開，浮現一行金字「天地靈氣，本無正邪。」竹簡上的文字繼續變化「《本草綱目》有載，五毒之物亦可入藥。關鍵在於提煉之法。」
    "她說得沒錯，這些材料確實來自外神體內。"向寧小心地采集了一小片丹木樹皮，樹皮斷麵立刻滲出金紅色的汁液，"但靈氣本身並無善惡。就像毒蛇的 veno 可以殺人，也能救人。"
    王永年掙紮著站起來，右眼的星圖終於穩定。那些星砂排列成一個複雜的圖案，似乎在計算著什麽。"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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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突然劇烈震動，遠處的山脈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天空中的三輪太陽同時變暗，整個世界的光線開始扭曲，就像一幅被水浸濕的畫卷。那些參天的晶簇開始融化，變成粘稠的液態光流回地麵。
    "消化要開始了。"昭虺臉色驟變，他胸前的符文突然燃燒起來，發出刺眼的藍光，"它發現我們不是普通的"食物"了！"
    阿史那燕反應最快，她一箭射向天空。箭身上的銅鏡碎片在空中爆開，折射出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整個世界的邊緣開始卷曲，像被無形的大嘴咀嚼般變形。那些溫順的異獸紛紛發出哀鳴，身體逐漸融化成本源靈氣。
    "沒時間爭論了！"昭虺扯下自己的外袍，露出布滿符文的胸膛。那些符文此刻全部亮起，形成一個複雜的陣法，"我可以暫時穩定這個區域，但最多一炷香。要拿什麽，現在決定！"
    向寧已經衝向丹木林，竹簡自動展開成采集袋"沙棠果能避水，玉膏可療傷——我們至少要帶夠保命的東西！"
    九兒的通神印亮起刺目的青光，掃過一片發光的水潭"這裏有瑤草！可以暫時替代王永年的左眼！"她猶豫了一下，"但采集它會破壞潭水的平衡，可能會引發"
    "管不了那麽多了！"王永年咬牙道，右眼的星圖鎖定水潭位置，"我的星圖堅持不了多久，沒有左眼平衡，我會先崩潰。"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瘋狂震顫，指向遠處一座赤紅色的山峰。劍靈發出的龍吟聲中竟帶著幾分悲愴與渴望。"劍靈感應到那裏有龍血礦？"
    昭虺聞言臉色大變"不可能！龍早就在外界絕跡了除非"他的盲眼突然流下血淚，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結成小小的符文，"那不是礦脈是一條真龍的遺骸！"
    眾人順著方向望去，隻見那座赤紅山峰的形狀確實古怪——蜿蜒如蛇，頂端有兩個突出的尖峰，像極了龍角。更令人心驚的是，山峰表麵覆蓋的不是岩石，而是層層疊疊的巨大鱗片，每一片都有門板大小，邊緣已經玉化。
    王永年右眼的星圖突然鎖定某個方向"羋福在那裏！"
    在赤紅山峰的頂端，一個渺小的人影正瘋狂揮舞著法器，試圖從龍骨中提取某種物質。隨著他的動作，整個世界的扭曲速度明顯加快。那人影周圍環繞著十二麵青銅鏡，每一麵都折射出不同的恐怖景象。
    "那個蠢貨在加速消化過程！"昭虺胸前的符文開始燃燒，藍色的火焰在他皮膚上蔓延卻未造成傷害，"必須阻止他！"
    "分頭行動。"孫先當機立斷，斬嶽劍指向三個方向，"向寧和九兒負責采集必要的藥材；阿史那燕和我去阻止羋福；昭虺和王永年維持結界穩定。"
    "等等！"九兒突然拉住孫先的衣袖，通神印的光芒變得不穩定，"我感應到那些丹木林裏有什麽東西在看著我們"
    話音未落，丹木林的陰影中突然亮起數十對發光的眼睛。那些眼睛沒有瞳孔，隻有純粹的金色光芒。樹林開始不自然地搖晃，仿佛每一棵樹都在伸展隱藏的肢體。
    昭虺的符文突然全部轉為危險的紅色"該死！是守林者！外神的免疫係統發現我們了！"
    地麵劇烈震動，數十條根須破土而出，每一根都有人腰粗細，表麵布滿吸盤狀的突起。那些根須像巨蟒般向眾人撲來，最先接近的一根直取向寧後背。
    "小心！"孫先的斬嶽劍脫手飛出，銀龍劍靈發出震天龍吟，一劍斬斷那根須。斷口處噴出的不是樹液，而是粘稠的金色血液，落地後竟像活物般蠕動起來。
    更多的根須從四麵八方湧來。阿史那燕連射三箭，每一箭都在空中分裂成數十枚銅鏡碎片，將根須定在原地。但那些被定住的根須很快掙脫束縛，斷口處迅速再生。
    "它們殺不死！"阿史那燕額頭見汗，"必須有人去幹擾羋福，他一定在控製這些怪物！"
    王永年右眼的星圖突然擴張，形成一個直徑丈餘的星盤"我找到一條安全路徑，但隻能維持三十息！"星盤投射出一條蜿蜒的光路，避開所有根須的攻擊路線。
    "走！"孫先召回斬嶽劍，率先衝向光路。阿史那燕緊隨其後，兩人如離弦之箭般射向赤紅山峰。
    昭虺跪倒在地，雙手按在那些半透明的地麵上。他胸前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遊走到地麵，形成一個不斷擴大的藍色光圈。"快！我堅持不了多久！"
    向寧和九兒背靠背站在丹木林邊緣。向寧的竹簡展開成一麵屏風，擋住襲來的根須；九兒則雙手結印，通神印的光芒形成一道青色屏障。
    "瑤草就在潭中央！"九兒喊道，"但水裏有東西！"
    潭水表麵平靜如鏡，但深處隱約可見巨大的陰影遊動。向寧咬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我引開它，你取草！"
    玉瓶破碎，裏麵的粉末在空中形成一隻發光的仙鶴。那仙鶴長鳴一聲，撲向潭水另一側。果然，水中的陰影立刻追著仙鶴而去。九兒抓住機會，通神印化作一條青綾飛向潭中央，卷起一株通體晶瑩的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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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青綾收回的瞬間，水麵突然炸開，一條巨蟒般的生物衝天而起。那生物沒有眼睛，頭部隻有一張布滿利齒的圓形口器，正憤怒地咬向九兒。
    "低頭！"向寧猛地拉開九兒，竹簡展開如刀，斬向那怪物。竹簡與怪物相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怪物吃痛縮回水中，但向寧的竹簡也出現了裂痕。
    "走！"向寧拉著九兒衝向昭虺的結界。身後，整片丹木林都活了過來，樹木扭曲變形，化作無數觸手般的怪物。
    與此同時，孫先和阿史那燕已經接近赤紅山峰。近距離看，那些龍鱗上布滿了古老的傷痕，有些深可見骨。整條龍骸散發出的威壓讓兩人呼吸困難，斬嶽劍的劍靈更是發出哀鳴般的震顫。
    "羋福！住手！"孫先大喝一聲，斬嶽劍直指山頂人影。
    羋福轉過身，露出一個瘋狂的笑容。他的眼睛已經變成純粹的銀色，沒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太晚了！龍血已經激活！外神即將蘇醒！"
    他高舉手中的青銅鼎，鼎中盛滿了赤金色的液體——那是從龍骸中提煉出的真龍精血。隨著他的動作，十二麵青銅鏡同時射出血色光柱，注入鼎中。
    整個天地為之一震。天空的三輪太陽同時變成血色，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遠處，昭虺的結界開始崩潰，藍色符文一個接一個熄滅。
    "不——"昭虺噴出一口鮮血，"他喚醒了外神的本能意識！"
    世界似乎開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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