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昭虺噴出一口鮮血，"他喚醒了外神的本能意識！"
    世界似乎開始崩塌。
    天空撕裂開無數道傷口，紫金色的光芒從中傾瀉而下，取代了原本的三輪太陽。那些光芒如活物般纏繞交織，形成流動的霞光緞帶，在無風的空間裏自行舞動。遠處群山起伏的輪廓依稀能辨認出劍南府的地形，但每座山峰都變成了半透明的水晶質地，內部流淌著液態的光芒。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劍身上的銀龍紋完全脫離劍體，化作一條三丈長的光影盤旋在眾人頭頂。龍影張口吞食著空氣中逸散的紫金光帶，每吞食一縷，身形就凝實一分。
    "它在進化"孫先震驚地看著自己的佩劍之靈，"這裏的靈氣純度比外界高出百倍！"
    文鰩魚群從眾人頭頂掠過，它們形如鯉魚卻生有鳥翼，鱗片折射出七彩光暈，在空中留下彩虹般的尾跡。不遠處的湖泊裏，一隻足有小山大小的旋龜背負著八卦紋路的甲殼緩緩遊動，龜甲上的每一道紋路都閃爍著不同的卦象。更令人震驚的是，湖畔竟有兩隻猙獸與一隻畢方鳥在共飲——這在外界不死不休的天敵，在此地竟相安無事。
    "《山海經》的具象化"向寧的竹簡《魯壁》自動展開，瘋狂吸收著空氣中的靈氣，殘缺的竹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不，比經文記載的更完整。"他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竹簡上新生的文字，那些古老的字符正在自行重組，填補千百年來遺失的內容。
    昭虺的鎖鏈鈴鐺突然全部粉碎，化作銀色粉塵沒入大地。他的複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此地與外界地形對應，我們此刻就站在琴山"門"內的位置。要去羋福所在的錦州，需乘文鰩魚橫渡"無妄海"，至少一日路程。"
    他頓了頓，複眼掃過眾人時，每個人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但凡人在這裏最多停留三日，超過時限就會被世界溶解——三十年前我親眼見過一個族人化作靈氣消散。"
    阿史那燕的銅鏡箭突然劇烈震顫，箭身上的碎片自動重組，映照出眾人周身纏繞的紫色絲線。那些絲線正以緩慢但不可逆轉的速度侵蝕著他們的身體。
    "他說得沒錯。"阿史那燕聲音發緊，"這個世界正在同化我們。照這個速度，七十二個時辰後，我們就會變成這裏的一部分。"
    王永年右眼的星圖突然急速旋轉，星砂排列成一個沙漏形狀"羋福在加速這個過程！他抽取龍血的行為打破了平衡！"星圖顯示，原本三日的時限正在縮短。
    九兒突然指向天空"看！"
    紫金色的天幕上，隱約可見十二麵青銅鏡的虛影排列成圓環，每麵鏡子都折射出不同的恐怖景象有城池崩塌、有生靈異變、有山河倒懸而在圓環中央，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操縱某種古老法器，正是羋福。
    "他居然能在外神體內施展鏡術？"昭虺的複眼收縮成針尖大小，"除非"
    "除非他本來就不是人類。"向寧的竹簡突然浮現一行血字「鏡中之人，非常之人。」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遠處的水晶山峰開始崩塌。湖泊中的旋龜發出震天怒吼，八卦甲殼上的卦象全部轉為凶兆。兩隻猙獸和畢方鳥停止飲水，齊刷刷轉頭看向眾人，眼中閃爍著不自然的紫光。
    "它們發現我們了！"孫先的劍靈回歸劍身，整把劍已經變成銀白色，劍鋒處有龍形氣旋纏繞，"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外神感知的延伸！"
    昭虺猛地撕開胸前衣物，露出心髒位置的一個複雜符印"沒時間了！我以本命精血為引，可以暫時切斷羋福與青銅鏡的聯係，但最多維持六個時辰。"他看向文鰩魚群，"趁現在，抓住它們！"
    阿史那燕反應最快，三支銅鏡箭同時射出，在空中分裂成數十枚碎片，形成一張光網罩向魚群。九兒的通神印化作青色鎖鏈，纏住最大的一條文鰩魚。那魚劇烈掙紮，鳥翼拍打出七彩風暴，卻被向寧的竹簡鎮壓。
    "《魯壁》記載，文鰩魚性喜玉膏！"向寧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幾滴乳白色液體。文鰩魚立刻安靜下來，溫順地降落在眾人麵前，體型膨脹到足以承載五人。
    孫先最後一個躍上魚背，斬嶽劍警惕地指向後方。果然，那些被驚動的異獸已經追來，猙獸的五條尾巴如利劍般刺穿空氣，畢方鳥獨足踏火而行，旋龜則從湖中升起，龜甲上的凶卦化作實體攻擊。
    "走！"昭虺一掌拍在自己心口，符印爆發刺目血光。天空中的青銅鏡虛影突然模糊了一瞬，追擊的異獸動作也為之一滯。
    文鰩魚長鳴一聲，七彩羽翼展開足有三丈寬，猛地衝上天空。魚身周圍自動形成氣泡般的透明屏障，抵擋著高速飛行帶來的風壓。
    魚背上，王永年右眼的星圖鎖定遠方"錦州在東北方向，要穿越無妄海和兩處風暴帶。"星砂顯示，他們正飛行在一片半透明的紫色海洋上空，海水深處隱約可見巨大的陰影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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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麽？"九兒指著海中一個島嶼大小的黑影。
    黑影突然上浮，露出冰山一角——那是一片覆蓋著鱗甲的背脊，每一片鱗都有房屋大小，邊緣泛著金屬光澤。
    "化蛇"昭虺聲音幹澀，"《山海經》記載能引發洪水的大妖，在這裏居然隻是普通生物。"
    仿佛印證他的話，化蛇突然翻騰，掀起百米巨浪。文鰩魚緊急攀升，險些被浪頭卷入。更可怕的是，浪花中浮現無數半透明的人形生物，它們有著人類的麵容，下半身卻是魚尾，正朝空中的眾人伸出蒼白的手臂。
    "水精！別看它們的眼睛！"向寧的竹簡展開，擋住眾人視線。但已經晚了，阿史那燕的眼神變得呆滯，竟要躍下魚背。
    孫先眼疾手快，斬嶽劍橫拍將她擊暈。劍靈發出清越龍吟，驅散了水精的魅惑之音。
    "無妄海"昭虺的複眼不斷變換焦點，"這裏的一切都在考驗道心。看到的越多，陷得越深。"
    飛行兩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一片雷暴區。紫黑色的雲團中，無數電蛇遊走，每一道閃電落下，都在海麵形成一個持續數秒的雷電漩渦。
    "繞不過去。"王永年星圖顯示，雷暴區橫跨整個航線，"而且風暴在擴大。"
    文鰩魚開始不安地擺動，拒絕繼續前進。向寧又取出幾滴玉膏，卻收效甚微。
    "讓我來。"九兒將通神印貼在魚頭上，青光流入文鰩魚體內，"《萬靈通識》記載，文鰩魚能預知吉凶，它害怕的不是雷電，而是雷暴中心的東西。"
    果然，隨著距離拉近，眾人看到雷暴中心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繭狀物。那繭由閃電編織而成，內部隱約可見人形輪廓，每一次心跳都引發新一輪雷暴。
    "是雷神！"向寧的竹簡劇烈震顫，"《山海經》失傳篇章提到的"雷澤之君"！"
    昭虺突然站起，複眼緊盯著雷繭"不對那是三十年前與我一同進入此地的族人！他被外神改造了！"
    話音剛落，雷繭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一隻完全由閃電構成的眼睛猛然睜開，鎖定了文鰩魚。
    "跑！"孫先的斬嶽劍全力斬出，銀龍劍氣與襲來的雷柱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文鰩魚趁機急速下潛，幾乎貼著海麵飛行。
    雷暴在他們身後匯聚成一張巨臉，發出無聲的咆哮。無數雷球如雨點般砸落，海麵炸開一個個巨大的漩渦。一隻水精被雷球擊中，瞬間汽化，卻在下一秒重新凝聚，形態變得更加扭曲。
    "它在利用這裏的重生法則！"向寧的竹簡記錄著一切，"死亡隻會讓它們進化！"
    阿史那燕此時蘇醒，看到後方景象立刻拉弓搭箭。她的銅鏡箭這次沒有分裂，而是吸收周圍靈氣不斷膨脹，最終化作一支三丈長的光箭。
    "掩護我！"她咬牙拉滿弓弦，右眼流下一行血淚。箭身上的銅鏡碎片映照出雷暴巨臉的每一處細節。
    箭出，如流星貫日。
    光箭穿透雷暴巨臉的瞬間，所有銅鏡碎片同時爆裂，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致命景象——有寒冰地獄、有熔岩煉獄、有刀山劍樹雷神發出痛苦的嘶吼，巨臉潰散成普通雷雲。
    文鰩魚趁機衝出雷暴區，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阿史那燕的右眼徹底失明，眼角留下閃電狀的疤痕。
    "六個時辰過去一半了。"王永年星圖顯示，他們距離錦州還有一段距離，但更令人擔憂的是，每個人身上的紫色絲線已經蔓延到脖頸，"同化速度在加快。"
    前方出現一片陸地，卻不是預期中的錦州。那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島嶼，島上建築風格古老，亭台樓閣皆由玉石構築，中央一座高塔直插雲霄。
    "玉京"向寧的竹簡自動翻到空白處，記錄著眼前景象，"道教傳說中的仙境。"
    文鰩魚突然轉向朝玉京飛去，任憑九兒如何引導都不聽使喚。
    "它在被召喚！"昭虺的複眼看到島上高塔頂端站著一個人影，"有人控製著它！"
    靠近後，眾人震驚地發現，塔頂之人竟是早已死去的青城山掌教玄霄子！老人仙風道骨，手持拂塵，慈祥地朝他們微笑。
    "歡迎來到玉京，迷途的孩子們。"玄霄子的聲音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響起，"外神即將蘇醒，登塔可避劫難。"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發出警告般的震動，劍靈傳出一道模糊意識『假危險』
    "不對！"昭虺的複眼看到真相，"玄霄子三十年前就死在外神體內了！那是他的殘念與靈氣的結合體！"
    仿佛被揭穿，玄霄子的笑容突然扭曲，麵部如蠟般融化，露出下麵無數蠕動的紫色觸須。整座玉京開始崩塌，玉石建築化為粘稠的液態，高塔像活物般彎曲，朝文鰩魚卷來。
    文鰩魚發出淒厲哀鳴，身體開始融化。眾人急忙躍離魚背，落在最近的一塊尚未融化的玉台上。九兒的通神印化作青蓮托住大家，但蓮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紫色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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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海！"孫先斬出一道劍氣，劈開襲來的觸須，"無妄海比這裏安全！"
    眾人紛紛躍入海中。紫色海水接觸皮膚的瞬間，每個人都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無數細小的牙齒在啃噬。向寧的竹簡迅速展開成筏，但竹片也在被快速腐蝕。
    "堅持住！"昭虺的複眼突然全部變黑，從眼角流出黑色液體。那些液體在海麵擴散，暫時阻隔了侵蝕，"我的血能中和海水，但隻能維持"
    他的話戛然而止。海水深處，一個無比龐大的陰影正在上浮。那陰影之大，讓人產生整個無妄海都在抬升的錯覺。
    "是外神的本體意識"王永年星圖崩潰又重組，顯示出令人絕望的信息，"它要提前蘇醒了！"
    就在這時，阿史那燕剩下的左眼突然看到一線生機——海底深處，有一道微弱的青銅光芒。
    "青銅門！"她嘶啞喊道，"那裏有另一道門！"
    眾人看向海底，果然看到一扇半開的青銅門，樣式與他們進入時的那扇一模一樣。門縫中透出的不是紫光，而是正常的陽光。
    "是生路！"向寧的竹簡確認道，「同源而逆，死門即生門」。
    "但羋福怎麽辦？"孫先握緊斬嶽劍，"他還在加速外神蘇醒！"
    昭虺突然笑了，那笑容決絕而平靜"你們走。"他取出一個青銅鈴鐺——正是脖頸鎖鏈上唯一保留下來的，"我帶他一起留下。"
    不等眾人反對，昭虺猛地捏碎鈴鐺。無數銀色符文從他七竅中湧出，在空中組成一個複雜的陣法。
    "走！"陣法成型的瞬間，昭虺的身影開始虛化，"告訴外界"
    他的話沒能說完。銀光閃過，眾人被一股無形力量拉向海底青銅門。最後一瞥中，他們看到昭虺化作一道銀光射向錦州方向，而整個無妄海開始沸騰，無數恐怖的陰影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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