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陣法成型的瞬間，昭虺的身影開始虛化，"告訴外界"
    他的話沒能說完。銀光閃過，眾人被一股無形力量拉向海底青銅門。最後一瞥中，他們看到昭虺化作一道銀光射向錦州方向，而整個無妄海開始沸騰，無數恐怖的陰影浮出水麵。
    "砰！"
    眾人重重摔在一片玉石鋪就的平台上。這裏似乎是某座古老祭壇的殘骸，十二根斷裂的玉柱環繞四周，柱身上雕刻著射日的場景。天空呈現出不自然的青金色，沒有太陽，隻有一團團流動的光暈。
    王永年突然跪倒在地，右眼的星圖因過度吸收靈氣而開始崩解，藍金紋路如蛛網般爬滿半邊臉頰。那些紋路像是活物般蠕動，每一次脈動都帶出細小的星砂，消散在空氣中。
    "他的身體在排斥這個世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眾人驚愕轉頭，發現本該留在無妄海的昭虺正站在祭壇邊緣，隻是身影比之前透明許多。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貼住王永年額頭"必須立刻補充契合的靈氣，否則星砂散盡，他的魂魄也會隨之消散。"
    向寧的竹簡突然浮空展開，殘缺的竹片間浮現一篇上古丹方，墨字如蝌蚪般遊動重組「太虛凝神丹——主材文鰩魚淚、旋龜甲粉、畢方尾羽輔以丹木晨露三滴，於月晦之夜煉製」
    "巧了。"阿史那燕的銅鏡箭指向湖邊。那裏，幾隻文鰩魚正在淺水處遊弋，旋龜在遠處露出八卦背甲，更有一群畢方鳥在湖邊梳洗火紅的羽毛。"材料都在眼前。"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劇烈震顫，脫手插入地麵。劍身上的銀龍紋脫離劍體，在空中凝成一條三尺長的幼龍虛影。那小龍通體銀白，唯有雙目赤紅如血，它張口發出稚嫩的龍吟，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吾名銀霄"龍吟中夾雜著斷斷續續的人語，"要鑄劍體西山玄鐵南麓玉髓"
    九兒的通神印突然與幼龍產生共鳴，印麵上的青蓮綻放出刺目光芒"它說這個世界有強化本體的材料就在那座發光的山脈。"她指向遠處一座銀白色的山峰，山體表麵覆蓋著金屬般的光澤。
    昭虺的複眼微微收縮，掃視過每個同伴"兵分兩路。我與孫先、向寧去搜集丹藥材料；九兒留守照顧觀星者；阿史那燕"
    他話未說完，一支赤紅箭矢突然破空而來，穩穩釘在眾人腳前的玉磚上。箭尾的赤紅火焰組成一行古篆「羿候有緣人。」火焰不熄不散，反而沿著地麵蔓延，形成一條蜿蜒的火線，指向祭壇後方的一片密林。
    "後羿？"向寧的竹簡瘋狂翻動，最終停在一頁繪有射日場景的殘篇上，"《山海經》載"帝俊賜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國"，難道他的傳承就在此地？"
    阿史那燕已經拔起那支箭。箭身入手瞬間，她左眼的閃電疤痕突然發光，箭身上的火焰順著她的手臂蔓延，卻在接觸皮膚時化為溫順的紋路。"我去。"她簡短地說，手指撫過箭身上細密的銘文，"這箭在呼喚我。"
    昭虺點頭"日落前必須返回。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但日月交替時空間壁壘最薄弱，容易遭遇"巡界者"。"他頓了頓，"特別是如果後羿傳承真的存在，守護它的絕不會是什麽溫和之物。"
    眾人迅速分頭行動。孫先拔出斬嶽劍，發現劍身已經變成暗淡的灰色，唯有劍柄處還殘留些許銀光。"銀霄？"他輕聲呼喚，劍身微微震顫回應。
    "你的劍靈消耗過度。"昭虺走在最前麵，複眼不斷掃視四周，"這個世界對器靈既是天堂也是地獄。靈氣太濃，容易讓器靈過載。"
    向寧的竹簡懸浮在身側，不斷記錄著周圍環境"《淮南子》載"羿除天下之害，死而為宗布"，若真在此地留有傳承，恐怕"
    他的話戛然而止。前方的樹林突然安靜下來，連風聲都消失了。昭虺抬手示意停下，複眼全部轉向左側"有東西在看著我們。"
    樹叢分開，走出一隻形似猛虎卻生有鹿角的異獸。它通體雪白，唯有額間一道赤紋如火焰燃燒。最奇特的是，這異獸背上馱著一個青銅匣子，匣子表麵刻滿箭矢圖案。
    "這是"向寧的竹簡自動翻到某一頁，「駮，狀如白馬，鋸牙，食虎豹，可以禦兵。」
    異獸沒有攻擊的意思，隻是用金色的眼睛盯著阿史那燕手中的箭，隨後轉身走入密林，時不時回頭看看眾人。
    "它在帶路。"孫先握緊斬嶽劍，"但小心，可能是陷阱。"
    跟隨駮獸深入密林，樹木逐漸變得高大異常，樹幹呈現金屬質感，葉片則是各種武器形狀。有的如劍，有的似刀，甚至還有弓箭形狀的葉子隨風搖曳。
    "兵械林。"昭虺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上古戰場靈氣所化，每一片葉子都蘊含一道兵器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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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駮獸停在一棵巨樹前。這棵樹的樹幹上嵌著九把不同樣式的弓，從簡陋的木弓到華麗的玉弓依次排列。樹下盤坐著一位老者，身穿赤紅戰袍，長發如雪，正用一塊鹿皮擦拭手中的青銅長弓。
    老者抬頭，露出一張布滿傷痕的臉。最駭人的是，他的雙眼竟然是兩顆赤紅的珠子，內部似有火焰燃燒。
    "三千年了。"老者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終於有人拾起我射出的路引箭。"他的"目光"落在阿史那燕身上，"女娃娃，你眼中有雷霆，手上有老繭，是個射箭的好材料。"
    阿史那燕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前輩可是"
    "羿？"老者大笑，笑聲震落無數兵形樹葉，"不，我隻是他留下的一道神念。真正的羿早已化為星辰。"他舉起青銅長弓，"但傳承是真的。想要嗎？"
    沒等阿史那燕回答，地麵突然震動。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咆哮，連天空的光暈都被震散了幾分。
    "巡界者發現了你們。"老者站起身，戰袍無風自動，"時間不多。要得傳承，先過三試。"
    他抬手一招，九把弓從樹幹上飛下，環繞阿史那燕旋轉"第一試，識弓。"
    與此同時，孫先三人正艱難地攀爬銀白山峰。隨著高度增加，重力似乎也在增強，每一步都像背負千斤重擔。
    "這座山"向寧喘著粗氣，竹簡上的文字變得模糊不清，"有古怪。越往上，靈氣密度越高，我的竹簡快要承受不住了。"
    昭虺的狀況更糟。他的複眼不斷開合，身體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這不是普通的山是某位大能的兵器殘骸。"他指向一處裸露的岩壁，上麵隱約可見鍛造紋路，"我們在爬一把巨劍的碎片。"
    孫先的斬嶽劍突然發出微弱龍吟。劍柄處的銀光指向山頂"銀霄說山頂有劍池"
    就在他們艱難攀登時，九兒正用通神印為王永年穩定傷勢。藍金色的星砂已經覆蓋了他大半張臉，右眼的星圖時而擴張時而收縮，像是呼吸一般。
    "堅持住。"九兒將瑤草汁液滴在他眉心，"向寧他們很快就能帶回丹藥。"
    王永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嘶啞"不對星圖顯示我們被包圍了"
    祭壇周圍的玉柱突然亮起血色紋路，十二根柱子投射出的光芒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個巨大的牢籠。陰影中走出十二個身披青銅甲胄的武士，每人手中都持有一麵造型奇特的鏡子。
    "鏡衛"王永年掙紮著坐起，"羋福的爪牙"
    九兒立刻結印，通神印化作九朵青蓮環繞兩人旋轉。第一波鏡光射來，青蓮瞬間凋謝三朵，花瓣化為灰燼。
    "沒用的，小姑娘。"為首的鏡衛聲音空洞，"我們映照的是你們內心最深的恐懼。越反抗，恐懼越強。"
    果然，第二波鏡光襲來時，九兒看到鏡中浮現師父慘死的畫麵，心神大震，剩下的青蓮又凋零兩朵。
    王永年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星圖上。星砂吸收血液後瘋狂旋轉，形成一個小型漩渦"九兒借我通神印"
    九兒毫不猶豫將寶印按在他星圖上。兩件法寶接觸的瞬間，爆發出一道刺目藍光。王永年的右眼完全被星砂充滿，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周天星辰訣》最終章——星殞！"
    星圖脫離他的眼睛，在空中展開成一片微型星空。無數星光如雨落下，每一顆都精準擊中一名鏡衛的眉心。被擊中的鏡衛先是僵直，隨後像鏡子般碎裂，化為滿地青銅碎片。
    但施展這一招的代價巨大。王永年右眼流血不止，整個人如遭雷擊般顫抖。九兒扶住他，發現他的體溫正在急劇下降。
    "堅持住"九兒的聲音帶著哭腔，"求你了"
    另一邊，阿史那燕已經通過兩試。她準確辨認出九把弓的來曆與特性，又以駮獸為靶，一箭射落三百步外一片劍形樹葉。現在，她麵對最終考驗。
    老者取出一支赤紅箭矢，與她帶來的那支一模一樣"最後一試，射心。"他將箭遞給她，"目標是我。"
    阿史那燕皺眉"什麽意思？"
    "後羿的傳承不是簡單的射術。"老者的赤紅眼珠光芒大盛，"是"誅心"之力。能看穿一切虛偽，直指本真。"他指向自己胸口，"我乃神念所化，核心是一滴羿血。射中它，傳承歸你。"
    阿史那燕搭箭拉弓，卻遲遲不放。她的左眼疤痕灼痛難忍，視線中老者的身形不斷變化，時而英武挺拔，時而佝僂如鬼，最後竟變成她自己的模樣。
    "我"她額頭滲出冷汗，"看不透"
    "因為你在懷疑自己。"老者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你心中有一箭，三十年未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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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如雷霆擊中阿史那燕。她閉上雙眼，三十年前那個雪夜再次浮現——父親將她推出火海，自己卻被青銅鏡中的鬼手拖回。那支她始終未能射出的救命之箭，成了心魔。
    弓弦震顫，赤箭離弦。
    沒有華麗的軌跡，沒有破空的尖嘯，箭矢如融入空氣般消失，下一秒已釘在老者心口。沒有鮮血，隻有一滴赤金液體懸浮在箭尖，內部似有無數畫麵流轉。
    "好箭。"老者微笑，身體開始消散，"記住，射術的極致不是"必中"，而是"不得不中"。"他的最後一縷神念融入那滴赤金液體，飛入阿史那燕的左眼疤痕。
    疤痕如饑似渴地吸收著羿血，化作一道赤紅紋路蔓延至她整個左臉，最終在額頭形成一個小小的弓形印記。
    駮獸低吼一聲，背上的青銅匣子彈開，露出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弓和九支素色箭矢。阿史那燕伸手觸碰的瞬間，長弓化為流光融入她的左臂，隻在手腕處留下一個弓形紋身。
    "日落將至。"駮獸突然口吐人言，"快回祭壇。"
    當阿史那燕趕回祭壇時，眼前的景象令她肝膽俱裂。九兒和王永年被十二麵青銅鏡圍困，鏡中伸出無數鬼手撕扯著他們的身體。更可怕的是，天空的光暈已經變成血色，一個巨大的眼球正在雲層中成形。
    她沒有絲毫猶豫，左臂赤紅紋身化為長弓，一支素箭自動搭上弓弦。箭出，十二麵銅鏡同時炸裂，鬼手灰飛煙滅。
    "走！"她拉起九兒，背起昏迷的王永年，"其他人呢？"
    九兒淚流滿麵"還沒回來"
    就在此時，銀白山峰方向傳來震天龍吟。一道銀光衝破山巔，隱約可見孫先三人站在一條銀龍虛影上急速飛來。後方，整座山峰正在崩塌，露出內部一把通天徹地的巨劍輪廓。
    "抓緊我！"銀龍落地，孫先伸手拉上三人。斬嶽劍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通體銀白，劍脊處一道龍形血槽隱隱發光。
    昭虺的狀況卻很不妙。他的身體幾乎透明，複眼隻剩下兩個還在勉強轉動"丹藥"他艱難地取出一個玉瓶，"給觀星者"
    向寧的竹簡也煥然一新，表麵覆蓋著金屬光澤"沒時間解釋了，巡界者已經"
    天空中的巨眼突然聚焦到他們身上。一道血光落下，祭壇開始崩塌。
    "門！"九兒的通神印指向祭壇中央。隨著十二根玉柱全部倒塌，地麵露出一個青銅門輪廓，正是他們在無妄海底見過的那扇。
    眾人衝向青銅門。就在血光即將擊中他們的瞬間，阿史那燕回身一箭。這支箭與眾不同，箭身上纏繞著赤紅雷霆，與血光相撞後爆發出的衝擊波將所有人推進門內。
    最後一刻，昭虺卻停在門外。
    "我的時間到了。"他的身體開始消散，"告訴外界青銅門不止一扇羋福他"
    門關上了，昭虺最後的話語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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