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來不及驚訝，拽住王永年就往劍鋒劃開的裂縫裏衝。那些蠕動的肉芽比鋼鐵還硬，每次斬斷都會立即再生。銀霄劍靈卻越戰越勇，吞噬的外神之血讓她劍光暴漲，硬是在合攏的肉壁間撕出一條通道。
    心髒內部是超越常人理解的噩夢圖景。
    血管不是簡單的管狀結構，而是如同熱帶雨林中的絞殺榕般縱橫交錯，每一根都在有規律地搏動，表麵布滿會開合的細密氣孔。更駭人的是血管壁上那些不斷開合的人嘴——有的在誦經，有的在慘叫，還有的竟在討論今日天氣，仿佛它們曾經都是獨立存在的個體。
    "別聽"王永年剛開口提醒，一根粗大血管突然橫甩過來，上麵的七八張嘴同時尖笑"星官大人回來啦！這次要撕成幾份？三份不夠分啊哈哈哈！"
    孫先揮劍斬斷這根血管，黑血噴濺中那些嘴還在空中喋喋不休。銀霄劍靈這次不再吞噬，而是厭惡地將它們攪碎——這些血液裏混雜著太多瘋狂意誌。
    二人艱難前行，終於來到心髒最中央。這裏懸浮著一枚晶瑩的卵狀物，半透明薄膜內清晰可見蜷縮的人形——那赫然是另一個王永年！不僅容貌完全一致，連右眼的木質義眼都分毫不差。
    "觀星者的複製體？"孫先的劍差點脫手，銀霄劍靈也發出警惕的嗡鳴。
    卵中人突然睜眼，右眼瞳孔中流轉著完整的星圖——那是王永年從未擁有過的健全眼睛。它嘴唇未動，聲音卻直接傳入二人腦海"不，是預言。你們死後，我會取代"
    王永年感到一陣眩暈，胸口星官印記灼痛難忍。就在他幾乎要被這聲音蠱惑時，腰間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昭虺遺留的蠱蟲殘片自動崩裂，一道青光在空中凝結成昭虺臨終前的影像
    「外神擅窺人心，所見皆為其餌」
    八個字如冷水澆頭，王永年瞬間清醒。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衝散了腦中的迷霧"幻象而已！"毫不猶豫地捏碎剩餘殘片，將迸發的青光拍向那枚怪卵。
    卵中人發出刺耳尖叫，薄膜表麵浮現出無數張痛苦人臉。王永年趁機將偽星圖之力注入最近的血管網絡。銀絲般的星光順著青、紅、白三根主血管逆向蔓延，如同冬日窗上的冰花迅速擴展，暫時接管了能量輸送的控製權。
    整個心髒空間劇烈震動，那些會說話的血管紛紛痙攣。孫先抓住機會，銀霄劍直刺怪卵"破！"
    劍尖觸及卵膜的刹那，異變陡生。卵中人的右眼突然投射出立體星圖，與王永年胸口的星官印記產生共鳴。一股浩瀚的星辰之力爆發開來，將銀霄劍震得嗡嗡作響。
    "這是"孫先驚愕地發現劍身上原本的星紋正在重組，逐漸形成與卵中人眼中一模一樣的星圖。
    王永年卻如遭雷擊，一連串陌生又熟悉的畫麵湧入腦海
    ——星空下，星袍人將三枚符印分別打入三個容器；
    ——青衫書生接過銅鏡時，鏡麵映出的卻是王永年自己的臉；
    ——昭虺在黑暗中將蠱蟲殘片遞給"他"，說出的竟是現在王永年正要說的話"物歸原主"
    "原來如此"王永年喃喃自語，突然伸手握住銀霄劍柄，"孫先，借劍一用！"
    劍靈出奇地沒有抗拒這個外人，反而歡欣地顫動起來。王永年以劍為筆，在虛空中畫出一道與胸口印記完全相同的符文。符文成型的瞬間，整個心髒空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卵中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現驚慌"你竟敢"
    話音未落，銀霄劍身上的星圖完全成型，劍靈少女的虛影暴漲三倍，銀發徹底化為星光。她欣喜地打量著新生的力量「主人，我能短暫操控這裏的時間流速！」
    "好！"王永年精神一振，"減慢內部時間，給我們爭取"
    他突然悶哼一聲，偽星圖的光芒開始閃爍——白澤給的星靈果力量要耗盡了。更糟的是，心髒深處傳來沉悶的搏動聲，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孫先立刻割破手掌，將血抹在劍身"用我的精血維持！"
    銀霄劍貪婪地吸收著斬龍人之血，劍光勉強穩定下來。但二人心知這隻是權宜之計，外神本體的反抗越來越強烈。
    卵中人趁機又開始低語"沒用的你們看到的"心髒"不過是玄冥大人的投影真正的本體在"
    "閉嘴！"王永年突然將劍尖抵在自己胸口，星官印記處滲出一滴銀色的血，"銀霄，嚐嚐這個。"
    劍靈少女猶豫了一瞬，隨即小心翼翼地舔舐那滴銀血。下一刻，她整個虛影迸發出堪比太陽的強光！劍身上的星圖脫離劍體，在空間中擴展成真實星座，將卵中人牢牢禁錮。
    "星官血？！"卵中人終於失去從容，瘋狂掙紮起來，"你竟然已經"
    王永年沒有理會它的尖叫，轉向孫先"我大概明白了。這卵不是複製體，而是玄冥根據我心中最深的恐懼製造的幻象——它怕我記起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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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先擦去嘴角的血"所以你是"
    "星官轉世，或者說一部分。"王永年觸碰胸口的印記，"昭虺給我的蠱蟲殘片，其實是當年星官封印玄冥時使用的"星核碎片"。"
    仿佛印證他的話，卵中人的右眼突然流出銀血，星圖開始崩潰。整個心髒空間隨之扭曲，血管紛紛爆裂，黑血如雨落下。銀霄劍靈急忙展開星光屏障，但範圍有限。
    "時間不多了。"王永年盯著越來越不穩定的卵中人，"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我引爆星官印記，可能徹底摧毀這顆心髒，但自己也會"
    "說另一個。"孫先斬釘截鐵地打斷。
    "冒險與卵中人融合。"王永年語出驚人，"既然它是玄冥用我的恐懼製造的，那麽反過來，我也可能通過它獲取部分控製權。"
    銀霄劍靈突然預警「主人！外界有變！阿史那燕射斷了白色血管，彭踞正在瘋狂反撲！」
    仿佛響應這句話，心髒空間頂部突然裂開，露出外界的一角景象——九兒渾身是血地維持著通神印，向寧的竹簡已經粉碎，阿史那燕左眼流血仍在射箭
    王永年不再猶豫，一步跨向那枚怪卵"孫先，若我失控"
    "不會的。"孫先堅定地舉起銀霄劍，"我會斬斷一切。"
    王永年大笑三聲，縱身躍入卵中。薄膜合攏的瞬間，整個心髒空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與寂靜。
    孫先隻聽到銀霄劍靈緊張的聲音「主人他正在與整個玄冥的意識對抗」
    黑暗中，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又或許是永恒，卵中突然迸發出一縷星光。
    接著是第二縷，第三縷
    最終，卵殼轟然炸裂。走出來的王永年雙目緊閉，右眼卻不再是木質義眼，而是一顆流轉著完整星圖的銀色眼眸。
    他睜開雙眼，左眼如常，右眼的星圖卻令孫先不敢直視。
    "我明白了"王永年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音，"三屍神確實是枷鎖，但鎖住的不是玄冥"
    話未說完，整個心髒空間突然開始崩塌。銀霄劍靈急忙護住孫先「主人，必須立刻離開！」
    王永年卻看向空間最深處，那裏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他的新右眼流下一行銀淚"原來我們都被騙了！"
    怒江邊的戰場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
    彭踞的白骨王座停在半空，這位向來以慈悲麵目示人的白衣屍神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原本純淨的白色靈力正逆著經脈倒流，像無數細小的白蛇鑽出皮膚，朝著都督府方向飛去。他的白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血斑，那些血跡詭異地組成古老的符咒，仔細看去，竟是"囚"、"禁"、"錮"等字樣。
    "我們被騙了"彭踞的聲音不再慈祥，反而像兩個聲音在同時說話——一個蒼老，一個年輕。隨著靈力流失，他臉上的人皮麵具開始脫落，露出下麵縱橫交錯的縫合痕跡，"三百年來"
    另一邊，彭躓的血棺轟然炸裂。這個以殘暴著稱的血屍神從棺中跌出，由純粹血液構成的身體不斷蒸發。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張永遠猙獰的臉上，竟流下兩行清澈的淚水，淚水落地竟生出小小的白花。
    "原來我等的廝殺都是在喂養"彭躓的聲音出奇地輕柔，與平日判若兩人。他試圖抓住飛散的血氣，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離自己而去，"那個東西"
    戰場邊緣，一直隱於幕後的彭矯突然從虛空中跌出。他腰間的銅鏡自動飛起，鏡麵不再空白，而是清晰地映出他的真實形態——一具掛著腐肉的骷髏，顱腔內跳動著半顆青色心髒。更恐怖的是，心髒表麵布滿細小的觸須，正牢牢纏繞著他的脊椎。
    "不"彭矯顫抖著觸摸鏡麵，指尖穿過虛幻的鏡象，直接碰到自己腐爛的臉頰，"我才是被寄生最深的那個"
    都督府內，心髒空間的崩塌加速了。
    王永年新生的星圖右眼不斷流下銀血，每一滴都蘊含著龐大的記憶碎片。他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
    那根本不是什麽外神封印儀式，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星空下，三教修士圍坐成陣。不是要封印什麽玄冥，而是要迎接一位"星官"的降臨。然而陣法啟動到一半，那位星官突然慘叫起來，他的身體從內部被某種東西撕開。一個模糊的影子從星官體內鑽出，一分為三，強行侵入了三位護法修士體內。
    那三位修士，正是後來的三屍神。
    "原來如此"王永年喃喃自語，"根本就沒有玄冥"
    話未說完，心髒最深處突然睜開一隻巨大的眼睛，瞳孔中映出的不是王永年現在的模樣，而是他前世作為星官時的麵容。一股超越三屍神總和的恐怖威壓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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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霄劍靈尖叫一聲，劍身出現裂紋。孫先七竅流血，仍死死握著劍柄不放"王兄！這到底是"
    "我們都被騙了。"王永年擦去右眼的銀血，"三屍神確實是枷鎖，但鎖住的不是外神，而是"
    外界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崩塌聲。心髒空間頂部徹底裂開，露出外界的天空——此刻本該是正午，天色卻昏暗如黃昏，三輪月亮詭異地同時掛在空中，分別是青、紅、白色，與三屍神的靈力同源。
    彭踞、彭躓、彭矯同時抬頭望天，臉上浮現出絕望的神色。
    "月相重合"彭踞的縫合臉徹底裂開，露出裏麵一團蠕動的白光，"它要醒了"
    彭躓的血軀已經蒸發大半，他艱難地爬向都督府"阻止星官不要"
    彭矯的反應最激烈。他一把扯下自己顱腔內的半顆青色心髒，任由黑色液體噴湧而出"三百年的騙局！我們才是祭品！"
    王永年與孫先終於從崩塌的心髒空間衝出。看到外界景象，王永年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三輪月亮正在緩慢重合，每重合一分，都督府地下傳來的波動就強烈一分。
    "九兒！向寧！"王永年大喊，"快離開那裏！"
    九兒的通神印已經破碎大半，聽到喊聲勉強抬頭。向寧更糟，他的竹簡完全粉碎，雙手血肉模糊，卻還在用血在地上畫符。阿史那燕是唯一還能行動的，她的左眼雖然失明，右眼卻亮著前所未有的金光。
    "王永年！地下！"她拉滿落日弓，箭尖直指都督府地基，"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仿佛回應她的話，整個都督府突然下沉三丈，露出一個巨大的地穴。穴中不是泥土岩石，而是一片扭曲的星空，星空中央懸浮著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有著人形輪廓，卻長著三張臉——正是三屍神麵容的融合體。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胸口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形狀與王永年胸口的星官印記完全吻合。
    "星官大人"三麵影子的聲音直接在所有人心底響起，"感謝你為我準備的完美容器"
    王永年如遭雷擊，一連串記憶碎片突然串聯起來
    ——星官根本不是來封印什麽，而是被派來"播種"的；
    ——三教修士是被選中的容器，而非守護者；
    ——昭虺給他的蠱蟲殘片，其實是當年星官故意留下的"鑰匙"
    "不"王永年按住劇痛的右眼，"我們都被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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