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韓起的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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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 韓起分身似乎預料到他的反應,“僅僅…一縷…本源。不會…損傷星匣…根本。我需要它…研究…理解…對抗…更高層次…‘終結’的…可能性。這對你們…無礙。”
    “第三…” 它的聲音驟然變得冰冷而充滿不容置疑的意誌,“也是最重要的…條件!”
    “北邙山…青銅門…必須…被摧毀!” 它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決絕,“徹底…摧毀!不留…任何…重新開啟的…可能!讓月神…永遠…被隔絕在…門外!”
    這個條件,卻恰恰與王永年他們的終極目標不謀而合!
    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隊伍。隻有戰馬不安的響鼻聲和風吹過菌毯的沙沙聲。
    韓起的條件,充滿了誘惑,也布滿了陷阱。一個強大但極度危險的臨時盟友。一個覬覦星匣力量的貪婪要求。以及…一個雙方都渴望達成的終極目標。
    王永年星瞳中的風暴瘋狂旋轉。理智告訴他,與虎謀皮,風險巨大。韓起絕非善類,它的承諾隨時可能變成反噬的毒牙。但情感和現實也在嘶吼:沒有韓起分身的幫助,他們穿越布滿蘇沐陷阱和風靈月影宗爪牙的河南府,必將付出慘重代價,甚至可能無法及時趕到北邙山!孩子的安危,每耽擱一刻,就多一分危險!阻止月神,更是刻不容緩!
    他看向趙靈。趙靈也正看向他,那雙清冷的眼眸深處,同樣在飛速計算著利弊得失,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顯然,在絕對的效率和巨大的風險之間,她傾向於前者。
    他又看向朱邪鴉、向寧、孫先、九兒。眾人臉上都充滿了掙紮、疑慮,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決絕。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王永年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腐臭與塵埃的空氣仿佛帶著冰碴,刺痛了他的肺腑。他再次看向那巨大、扭曲、散發著無盡惡意的菌絲人形,星瞳中的風暴漸漸平息,化為一種冰冷的、如同萬載玄鐵般的決斷。
    “可以。”王永年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壓抑的空氣,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沉重,“你的分身,可以隨行。但記住你的承諾:清除障礙,協助攻擊青銅門。若敢有異動,或傷及無辜…”他緩緩抬起了握著“歸墟星匣”的手,那冰冷的匣子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意誌,幽暗的光芒驟然熾盛了一瞬!
    “此匣…必先…‘淨化’你的分身!而後…我縱使粉身碎骨…也必引‘歸墟’之力…焚盡許州…將你…連根拔起!”
    王永年的誓言,如同冰冷的雷霆,在死寂的許州城外炸響!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菌絲人形頭顱處的黑暗旋渦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構成身體的菌絲也出現了短暫的紊亂,顯然被王永年這赤裸裸的威脅所震懾。
    “很好…” 片刻後,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滿意?“契約…成立。”
    話音落下,那龐大的菌絲人形猛地向後一仰!構成它軀體的無數菌索如同失去了支撐,瞬間崩解、散落!然而,在它原先站立的位置,一股更加精純、凝練的紫黑色菌絲能量從地下噴湧而出,迅速在空中凝聚、塑形!
    這一次,凝聚出的形體小了許多,隻有常人大小。形態也更加“穩定”,雖然依舊由不斷蠕動的菌絲構成,但輪廓清晰,隱約能看出類似韓起生前的五官輪廓盡管扭曲而模糊),身體表麵流淌的粘液也變成了深沉的墨綠色,散發出更加內斂卻更加危險的氣息。它的雙眼位置,是兩團不斷旋轉的幽綠火焰。
    這個新凝聚的“韓起分身”緩緩落地,無聲無息。它沒有看任何人,隻是轉向北邙山的方向,幽綠的火焰微微跳動。
    “走吧…時間…不多了…” 一個更加清晰、更接近人聲、卻依舊冰冷沙啞的聲音,從這個新分身口中發出。
    王永年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臨時盟友”,又看了一眼手中光芒收斂的“歸墟星匣”,最後將目光投向北方那仿佛連接著幽冥的北邙山陰影。星瞳深處,是比深淵更沉的凝重與決絕。
    他猛地一揮手:“出發!”
    朱邪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江倒海,再次舉起彎刀:“沙狼騎!繼續前進!”這一次,隊伍的最前方,多了一道沉默的、由蠕動菌絲構成的墨綠色身影。三百沙狼騎護著核心的幾人,帶著一個來自地獄的“盟友”,踏上了通往北邙山最終戰場的、更加詭譎莫測的征途。
    北邙山脈,如同一道巨大的、傷痕累累的黑色脊梁,橫亙在北方蒼茫的大地上。山勢險峻,怪石嶙峋,終年籠罩著不散的陰雲,透著一股亙古的荒涼與死寂。傳說這裏是上古戰場,也是帝王陵寢匯聚之所,更是通往幽冥的門戶。而如今,它更是那企圖接引域外邪神的“青銅門”所在之地!
    經過連日不眠不休的疾馳,穿越了被韓起菌絲怪物盤踞、危機四伏的河南府,王永年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北邙山脈的邊緣。沙狼騎的鐵蹄踏碎了山腳的寂靜,揚起漫天塵土。朱邪鴉勒住韁繩,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長途奔波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前方巍峨險峻的山巒。
    隊伍停駐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山坳口。這裏曾是古老的茶馬古道必經之地,如今古道早已荒廢,隻剩下一些殘破的石板和路碑,淹沒在瘋長的荒草之中。山風嗚咽,卷起地上的沙塵,帶著北邙山特有的、混合著土腥和淡淡腐朽的氣息。
    “不能再往前了。”王永年沉聲開口,打破了隊伍抵達後的短暫沉寂。他星瞳微啟,銀灰色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前方層層疊疊的山巒,最終落在一處被雲霧半掩、地勢極為隱蔽的山穀方向。“前麵就是望月穀的入口範圍。穀中尚有避世隱居的村民,我們大隊人馬,尤其是…”他的目光掃過身後那沉默佇立、散發著不祥墨綠氣息的韓起分身,以及三百剽悍的沙狼騎,“…聲勢太大,極易暴露。若引來雲逸塵或蘇沐的爪牙,穀中村民必遭池魚之殃!”
    “王大哥說得對!”小九立刻附和,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擔憂,“望月穀入口隱秘,村民都是當年滿月教的殘部,與世無爭,隻求安穩度日。我們當初上京,若不是李立村長和張…張大夫他們暗中相助,提供補給和避開山中毒瘴的法子,恐怕也難走到京城。”提到父親張大夫已故的滿月教執事),小九的聲音微微低沉,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與懷念。
    孫先也點頭,他左臂的傷勢在蘇婉的精心調理下已好了大半,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穀中信息閉塞,雲逸塵整合三教,自封宗主,打著‘重振拜月榮光’、‘建立月神地上神國’的旗號,蠱惑性極強。我擔心…擔心李立村長他們,會被蒙蔽,甚至被脅迫加入雲逸塵的隊伍,去開啟那該死的青銅門!”他眼中充滿了憂慮,望月穀的村民,尤其是李立村長,在他心中是如同長輩般的存在。
    向寧沒有說話,但緊鎖的眉頭表明他也認同王永年的顧慮。沙狼騎雖勇,但目標太大,且朱邪鴉的身份敏感。趙靈和蘇婉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也認為不宜大隊人馬驚擾望月穀。
    “朱邪兄,”王永年看向朱邪鴉,“煩請你率沙狼騎在此安營紮寨,扼守這古道入口,警戒四方。同時…”他目光轉向那墨綠色的菌絲身影,“‘韓起’,你的分身也留在此處,收斂氣息,不得妄動,更不得汲取此地生機!若感應到穀中有變或強敵來襲,再聽號令行事。”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朱邪鴉抱拳,沉聲道:“王大哥放心!此地交給我!沙狼騎的彎刀,絕不會讓一隻蒼蠅飛過去驚擾穀中!”他隨即下令,沙狼騎迅速散開,依托山坳地形構築簡易防禦工事,動作幹練迅捷。
    那韓起分身幽綠的火焰眼眸閃爍了一下,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如同菌絲摩擦的嘶聲,算是默認,隨後便如同石雕般靜立在原地,墨綠色的菌絲體仿佛融入了山石的陰影,氣息收斂到了極致。
    “趙姑娘,蘇姑娘,”王永年又看向趙靈和蘇婉,“此地形勢複雜,也請二位坐鎮中軍,策應各方。若有突發狀況,以趙姑娘的智謀和蘇姑娘的用毒之術,當可應對。”
    趙靈微微頷首,清冷的眼眸掃過北邙山深處:“小心行事。雲逸塵和蘇沐,很可能已經知道我們來了。”蘇婉則輕輕嗯了一聲,手指間幾枚細小的、顏色各異的藥丸無聲地滑入掌心,以備不測。
    安排妥當,王永年、孫先、小九、向寧四人不再耽擱。他們卸下不必要的輜重,隻攜帶隨身兵刃和少量幹糧清水。小九更是仔細檢查了腰間的百寶囊和袖中的精巧機關。四人如同四道融入山林的輕煙,循著記憶中那條極其隱蔽的小徑,向著雲霧繚繞的望月穀入口,悄然潛行而去。
    山路崎嶇難行,荊棘叢生。但四人都是身手不凡之輩,王永年星瞳開路,能輕易看穿虛妄和隱藏的陷阱;向寧江湖經驗豐富,辨識路徑;小九身形靈巧,在嶙峋怪石間穿梭如履平地;孫先雖臂傷未愈,但根基紮實,緊跟其後。他們避開了幾處明顯殘留著新鮮破壞痕跡的區域——那顯然是雲逸塵或蘇沐手下開辟道路時留下的狼藉。
    越是接近記憶中的望月穀入口,四人心中的不安感就越發強烈。太安靜了!山林中本該有的鳥鳴獸吼,此刻完全絕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難以言喻的焦糊味和…血腥氣!
    終於,他們抵達了那片被巨大藤蔓和天然石壁巧妙遮掩的穀口。然而,眼前的景象讓四人瞬間如墜冰窟!
    記憶中那繁茂蔥鬱、如同綠色簾幕般完美遮蔽入口的巨大藤蔓,此刻竟有大片被暴力扯斷、撕裂!斷裂處流淌著如同血液般的暗紅色汁液,散發出刺鼻的腥氣。精心布置、利用天然石塊和苔蘚偽裝的入口屏障,被某種巨力轟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豁口邊緣的岩石碎裂崩解,切口處還殘留著焦黑的痕跡,仿佛被高溫或強酸腐蝕過!
    “糟了!”孫先失聲低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顧一切地就要衝進去!
    “等等!”王永年一把拉住他,星瞳銀芒暴漲,瞬間掃過豁口內部!他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
    入口之後,不再是記憶中那寧靜祥和、阡陌縱橫、雞犬相聞的世外桃源!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狼藉!
    原本整潔的房舍,大半已成廢墟。茅草屋頂被掀飛,土牆坍塌,梁柱斷裂,焦黑的木料還在冒著縷縷青煙。精心打理的藥圃被踐踏得不成樣子,珍貴的草藥或被連根拔起,或被踩入泥濘。用於晾曬穀物和藥材的曬坪上,散落著打翻的簸箕、破碎的陶罐,以及…大片大片早已幹涸發黑、在塵土中格外刺目的暗紅色血跡!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著整個山穀!沒有炊煙,沒有人聲,沒有孩童的嬉鬧,連家畜的聲音都完全消失!隻有山風穿過廢墟的嗚咽,如同亡魂的悲泣。
    “李大叔!阿花嬸!石頭哥!”孫先再也忍不住,嘶聲呼喊起來,聲音在山穀中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曠。
    小九身體微微顫抖,她快步跑到一處相對完好的房屋前——那是她記憶中李立村長的家。門板歪斜地倒在地上,屋內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鍋碗瓢盆碎了一地。她蹲下身,手指顫抖地拂過地麵一道深深的、仿佛被利爪劃過的痕跡,又撿起半截斷裂的、雕刻著粗糙彎月圖案的木牌——那是滿月教殘部彼此識別的信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