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與沮授見狀，大驚失色，連忙在曹操身後緊緊追趕，終於在濟北國大營與曹操重新匯合。
    "夠了！"曹操一掌拍在案幾上，竹簡嘩啦散落一地，"張固已破雍丘，下一步就是陳留！陳留若失，兗州門戶洞開！爾等還要我坐以待斃不成？"
    程昱和沮授二人還是在勸曹操要冷靜行事，可是如今盛怒的曹操似乎已經聽不去任何的勸告之聲……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夜色傳來："丞相！荀彧求見！"
    曹操眉頭一皺，轉身看向帳門。隻見荀彧風塵仆仆地闖入，素白的衣袍上沾滿塵土，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這位平日儒雅從容的謀士此刻麵色蒼白，眼中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文若？"曹操聲音中的怒意稍減，"你不在鄴城鎮守朝堂，來此作甚？"
    荀彧深施一禮，聲音因長途奔波而略顯嘶啞："丞相，彧有要事前來相商，這關乎我軍存亡！"
    曹操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後揮了揮手："都退下。文若留下。"
    眾將如蒙大赦，紛紛退出大帳。隻有程昱與沮授遲疑了一下，在曹操默許的目光中留了下來。
    待帳中隻剩三人，荀彧直起身子，眼中精光閃爍："丞相，彧請放棄青州與豫州剩餘土地，集中三路大軍於兗州防守！"
    "什麽？"曹操瞳孔驟縮，聲音陡然提高，"你要我放棄兩州之地？"
    荀彧毫不退縮："不僅如此。彧建議將洛陽司隸地區土地借予劉備，徹底組成曹劉聯軍，邀劉備領兵前來助戰！"
    帳內空氣仿佛凝固了。曹操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後化為一片鐵青。他緩緩走到荀彧麵前，聲音低沉得可怕："文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放棄兩州？借地給劉備？你是要我曹操自斷臂膀？"
    荀彧深吸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在案幾上鋪開："丞相請看。張固已占據豫州大部，黃忠在青州步步緊逼，周瑜水軍虎視眈眈。我軍兵力分散，三路皆危！"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快速移動，勾勒出一條條戰線："司馬懿敗退陳留，曹洪將軍在樂安苦苦支撐，而丞相您親率的這支大軍，也被黃忠牽製在此。若繼續如此，不出三月，我軍必被各個擊破！"
    程昱湊近地圖，眉頭緊鎖："文若所言不無道理..."
    "荒謬！"曹操突然暴怒，一掌拍在地圖上，"放棄領土？那是我曹操一刀一槍打下的基業！借地劉備？那大耳賊狼子野心，豈會真心助我？"
    荀彧不退反進，聲音堅定如鐵："丞相！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張固勢大，非聯合劉備不能製衡！司隸地區雖重要，但若能換來劉備十萬大軍相助，何愁張固不破？"
    "你——"曹操怒目圓睜，手已按上劍柄。
    沮授見狀急忙插話："丞相息怒！文若此計雖險，但確是目前唯一可行之策。我軍兵力分散，若繼續如此，恐怕..."
    曹操猛地轉身，猩紅披風獵獵作響："你們要我向劉備低頭？要我曹操將多年征戰所得拱手讓人？"
    荀彧突然跪下，額頭觸地："丞相！彧非為劉備，實為丞相大業！今日割地求生，來日方能東山再起！若執意死守，恐有傾覆之危啊！"
    “況且，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如今可以看到的是，張固三路大軍都有優勢，隻有將力量集中，與張固進行決戰，未必不能重演一次官渡之戰！”
    帳內陷入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曹操背對二人，肩膀微微顫抖。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中透著前所未有的疲憊："文若，你起來。"
    荀彧抬頭，看到曹操的背影似乎佝僂了幾分。這位叱吒風雲的梟雄，此刻竟顯得有些蒼老。
    "你們先退下吧。"曹操擺了擺手，"容我...再想想。"
    荀彧與程昱、沮授互相對視一眼，默默退出大帳。夜風吹拂，荀彧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文若，"程昱低聲道，"丞相會同意嗎？"
    荀彧望著滿天星鬥，輕歎一聲："但願吧。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程昱明白他的意思。否則，曹氏基業，恐怕真要毀於一旦了。
    帳內，曹操獨自站在地圖前，手指撫過那些城池的名字——許昌、洛陽、鄴城...每一處都浸染著無數將士的鮮血。放棄它們？這比剜他的心還要痛。
    但荀彧的話卻如附骨之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三路皆危"、"各個擊破"...這些詞句如同鋒利的匕首，刺穿了他憤怒的表象，直指殘酷的現實。
    "難道...真的別無選擇了嗎？"曹操喃喃自語，聲音中透著前所未有的迷茫。
    帳外，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曹操知道，他必須在天亮前做出決定——一個可能改變天下格局的決定。
    曹操一夜無眠，而荀彧三人，也在帳外整整站了一夜，四人的心情都沉重無比。當天色大亮之時，大帳的門簾被掀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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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進來先歇歇吧”一個渾厚又略帶滄桑的聲音傳來。
    荀彧聽見曹操似乎終於恢複了冷靜，長舒一口氣，隨即給身旁的二人使了個眼色，三人快速步入帳中。
    帳內，晨光透過簾縫斜射而入，在案幾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夥夫小心翼翼地端上熱騰騰的雞湯，濃鬱的香氣在凝重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由於四人一夜未眠，曹操體恤三人，命夥夫送上朝食。此時曹操盯著碗中漂浮的雞肉，忽然低聲道："雞肋啊雞肋..."
    荀彧聞言，手中竹箸猛地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抬頭望向曹操，隻見這位梟雄正用筷子撥弄著那塊雞肋，神色複雜。
    "丞相..."荀彧輕聲道，"雞肋者，食之無肉，棄之可惜。今青、豫二州，正如這雞肋一般。"
    曹操抬眼看向荀彧，四目相對間，多年協作的二人，兩人此刻心照不宣。程昱與沮授也立刻會意，屏息等待曹操的下文。
    "罷了。"曹操突然將筷子拍在案上，"文若，你所言不無道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荀彧眼中泛起一絲濕潤，如此重要的決定，曹操居然能理解，這是多大的信任才能接受自己的建議。荀彧哽咽道："丞相明鑒！"
    曹操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按在兗州位置上："就依你之計，放棄青州、豫州剩餘土地，集中三路大軍於兗州！至於借司隸給劉備..."他眉頭緊鎖，沉默片刻後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程昱立即進言："丞相，劉備梟雄也，若借地給他，恐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正因如此，才不能輕易答應。"曹操轉身，眼中已恢複往日的銳利，"文若，你既有此謀，想必已有全盤計劃。說吧，具體該如何行事？"
    荀彧精神一振，迅速在案幾上展開地圖："首先，當立即傳令曹洪、司馬懿兩軍，交替掩護，撤往兗州。曹洪部從樂安沿黃河西進，司馬懿自陳留北上，兩軍須在濟陰郡會合。"
    沮授補充道："需嚴防張固趁我軍撤退時追擊。可令曹仁將軍率輕騎斷後，沿途多設疑兵。"
    "善。"曹操點頭，"於禁水軍如何安排？"
    "於禁將軍當繼續封鎖黃河水道，阻止周瑜北上。"程昱道，"待我軍主力撤回兗州後，再令其水軍西撤，協防官渡。"
    荀彧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線："三軍匯合後，當固守東郡、陳留的長垣，酸棗、濟陰三地，形成犄角之勢。張固若攻一處，另兩處可迅速支援。"
    曹操凝視地圖，突然問道："若張固不攻兗州，轉而東去取洛陽，又當如何？"
    "這正是需要聯合劉備的關鍵。"荀彧解釋道，"劉備據有西涼大部，若得司隸，與張固地盤已經接壤，可以從益州那邊脫身。必全力抗張。屆時張固腹背受敵，首尾難顧，我軍可尋機反擊。"
    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曹操踱步至帳門前，掀開簾子望向遠方。朝陽已完全升起，照耀著連綿的軍營。那些旌旗、鎧甲、刀槍，都是他半生心血。
    "文若，"曹操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你覺得劉備會接受這個條件嗎？"
    荀彧謹慎回答："劉備誌在複興漢室，司隸乃漢室舊都所在，對他有特殊意義。況且，他如今亦受張固威脅，合則兩利。"
    "哼，"曹操冷笑，"隻怕那大耳賊會趁機獅子大開口。"
    沮授上前一步："丞相，可先派使者試探劉備口風，言明利害。若他識大體，自當與我軍聯手；若他存心刁難，再另謀他策不遲。"
    曹操轉身，目光如炬："誰可為使？"
    "毛玠可擔此任。"荀彧道，"他熟悉司隸情況，且辯才無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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