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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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琢看著屍體,有些頭疼。
進了趟宮,不過半天的功夫,再出來人就死了,說是巧合誰信啊。
旁邊幾個看守的獄卒更是戰戰兢兢,冷汗直下,
“崔將軍明鑒啊,彭坤是單獨關押,外麵守著的人也沒聽見任何響動,是他夫人來送飯菜時才發現……”
崔琢沒搭理這些人,聲音淡淡,“令史查驗了嗎,死因可確定?”
她身側的雲逸回話道,“驗過了,說是喘疾發作。”
崔琢這才看向那幾名看守,聲音不大,卻字字分明,
“犯人有喘疾,你們不知道嗎?花瓣為什麽會恰恰好好飄進來?”
幾個人撲通一下跪倒,“小人實在不知啊,我們隻負責輪值看守,哪裏知道每個犯人的病症……”
崔琢揮揮手,這群哭喊的人被帶下去,她繼續問,“花的來源找了嗎?除了彭坤之外,別的牢房可有出現?”
雲逸也皺眉,“現在正是季節,各處的花樹開了不少,但從窗戶方位和那時的風向看,不像是……”
那就是人為唄。
崔琢了然,“相關的人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屍體,問問陛下意思吧”
雲逸拱手應下。
淩不疑蹲在屍體旁,沒有響動,從他掀開白布開始,就成了這個狀態。
天色開始發暗,崔琢查問過後便沒必要多留,帶著人無聲離去了。
阿起阿飛默默站在淩不疑邊上,他們是很能理解這個時刻的。
臨到關頭,證人死亡,線索斷掉,多麽熟悉的環節。
外麵傳來行禮問好的聲音,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來。
是得了消息來看看情況的太子和城陽侯。
太子沒說什麽,隻是感慨了一句,反倒是城陽侯,站到淩不疑後麵,像個老神棍一樣,
“這分明是報應,彭坤害死了老乾安王,間接害得孤城城破,你舅父一家滿門被屠……唉,他這般下場,也是死有餘辜。”
他看著緩緩站起來的淩不疑,滿是父子情的關懷到,
“子晟,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孤城之事,現在彭坤死了,你終究可以安心了。
好好相看個女娘,日後安穩過日子,你舅父他們泉下有知,也會”
淩不疑忍無可忍,突然爆發,還沒一個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扭頭一把揪住淩益的衣領,嘶吼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殺的!”
太子連忙拉住他,“子晟你冷靜一點,這都是意外啊”
僵持了幾秒,淩氏父子眼神相對,一個憤怒,一個平靜。
淩不疑甩了太子的手,惡狠狠撒開淩益,穿過兩人,帶著自己的人大步離去。
雷聲陣陣,今夜,洛陽大雨。
敞軒的一麵無牆,隻簷角突出,形成半扇雨珠簾幕。
外麵的池水像活了過來,無數大大小小的漣漪水圈出現又被覆蓋,紅紅黃黃的胖魚或遊之屋亭下,或躲入假石中。
不規則的幾塊青磚圓石橋被濯洗的透亮,繁竹芭蕉綠的耀眼。
軒內紫煙蜿蜒盤旋,淡雅溫潤的鬆竹香,也夾雜進一絲清新,潮濕的水汽。
崔琢歪坐在環椅裏,手臂撐著頭靠在椅背上。
她是那種嘴上靜下來,腦袋就會不停考慮的人,比如今日的情況,比如現在。
早上彭坤還在嘴硬,他們被召,進了一趟宮。
陛下赦免了他妻兒,他開口沒了顧慮,便先一步死了。
害怕他說話的,無非是當年的真凶,消息靈通反應飛快的,又必然是高位或者在場者。
雨水的涼意撲麵而來。
得知旨意最早,拖延他們出宮的時間,最不應該牽扯到今天這些場合的人。
城陽侯淩益。
崔琢聽雨的雅興頓時消散。
她絕對和姓淩的人犯衝。
她收回手臂,坐的端正幾分,那現在該怎麽辦。
淩益此人文武平平,雖然無功但也無大過,哪怕存在感不強,那也是當年早早投奔的舊臣。
這些年他都能老老實實縮起來,現在彭坤一死,更抓不出任何證據,畢竟沒人知道當年孤城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另一個麻煩便是淩不疑。
他追查這麽久什麽事情都敢幹,現在比起偃旗息鼓,崔琢更偏向於他會來出魚死網破。
嗯,這其實挺好。
消消樂了屬於。
但是不行啊,這大簍子,指不定會牽扯到誰呢。
況且淩不疑一直是公認的太子黨,他搞出事情,太子和宣後於公於私都脫不開,崔琢作為明麵上和他關係還行的好同僚,也得被罵兩句。
指尖開始無聲的輕敲椅麵,她得掌握住局勢,把事情限製在可控範圍內,操作好了還能順帶解決幾個人……
思路逐漸清晰,崔琢起身,打算讓雲逸注意兩個淩的動向,無意中又看見了對麵水亭中的棋案。
雨絲蒙蒙,恍惚間好像有二人對坐手談。
崔琢煩躁的心情突然好起來。
她記得袁慎說過他琴藝頗佳,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想共鳴琴瑟。
今日就是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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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輕快轉了出去,打算備車出趟門。
今日不是什麽好天氣,黑雲沉沉,好像要壓到人頭頂上來。
風並不猛烈,恰好能將雨絲水幕吹得人一身滿臉,因此街上沒有商販,更沒什麽行人。
連素來座無虛席的田氏酒樓也冷落起來,燈光暗淡。
不對,現在該叫王家酒樓了。
前麵的田掌櫃不知怎的,忽然賣了酒樓,離京返鄉了。雖然沒兩日就被人無縫接手,但不少人叫慣了名字,一時還改不過來。
淩不疑從內走出,腳步沉重,身形搖晃。
阿起阿飛本守在門口,見狀立馬上前要給他打傘。
“滾開!”
淩不疑一把揮開他們,自己步履蹣跚的下了台階,闖入雨中。
阿起阿飛追上去,“少主公,雨太大”
“我說了滾——”
“轟隆——”雷聲閃電,一下子照亮他有些陰沉的麵孔。
淩不疑抬頭猛喝了一口酒,獨自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泄憤似的砸了手中的酒壇,一腳踹向酒樓側麵擺著著酒壇台架。
瓷壇在他的憤怒中,一個個碎裂,酒液順著青石路板混雜進雨水。
像山石轟然倒塌,淩不疑最後無力的跪倒在地,渾然不覺是否有碎瓷殘片,抬頭迎著雷聲大雨,衝天嘶吼。
崔琢半掀車簾,靜靜看了半晌。
酒樓的位置極好,在正街中央,加之今日路上無行人,自然是大路最快。
……然後一到附近,便發現封了半條街的黑甲衛。
時人防雨的方法很多,尋常百姓尚帶蓑衣鬥笠,軍中也有專門的笠帽雨披供行軍訓練,官宦貴人更有綢絹為底,上刷桐油防水的雨衣。
聲勢浩大,囂張跋扈,自己喝酒站了半條街的人。
冷漠無情,目中無人,自己不想打傘當然沒問題,你倒是讓手下人防防雨啊。
這些黑甲衛幹淋著,阿起阿飛兩個也就拿了一把傘,自己也是不打的。
還有酗酒加暴力,損壞人家那麽多壇酒……
雲逸湊到車窗外,“將軍,都城的隊伍,都不怕大規模風寒感冒的?”
崔琢毫不客氣給他腦殼來了一下,把雨笠都打的半歪。
這小子,自己心裏吐槽兩句算了,嘴上可不能什麽玩笑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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