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少女俯身對窗內的打飯阿姨說：“姐姐，要三兩米飯。”
    “哎，小姑娘今天來這麽晚呀？”
    阿姨顯然是認得唐穎梨的，沒辦法，她出眾的臉蛋還是很難讓人不記住的。
    “嗯，有些事耽擱了。”
    “學習也不要忘了把肚子喂飽呀。”
    “嗯。”
    “你看看你想吃什麽？”少女對少年說道。
    “我...我挑嗎？”
    “嗯。”
    “那要個青菜。”
    阿姨估計是看在少女的麵子上，知道他是少女的朋友，特意給他打了一大勺，手都不帶抖的。
    阿姨：“還要啥？”
    少年：“夠吃了。”
    三個字，驚呆了阿姨少女。
    “什麽？！”少女瞪大眼睛。
    平時遇到什麽事都是一副麵孔的她，這是自她入學以來第一次表情管理失敗。
    “吃這麽少可不行哦，現在是你們長身體的關鍵時候！”阿姨也在一旁勸說道。
    少麽？
    少年心裏沉默。
    “那...我再挑一個？”他小心翼翼地問女孩。
    他以前有得吃就不錯了，所以哪怕隻吃三兩白米飯，他也能心滿意足。
    但現在不是從前，他離開那個地方了。
    他需要盡快地適應現在的生活，讓自己盡量地表現成是一個正常高中生的樣子。
    不然...估計會被別人當作異類的吧...
    不然...也永遠無法真正逃離那個地方吧...
    “嗯，不用客氣，你要覺得過意不去，這錢以後還我就好了。”少女恢複了平時的冷淡。
    她以為少年是不好意思，所以才隻選了一個青菜。
    但也得保證自己能吃飽啊，他是笨蛋嗎。
    她其實並不在意這一頓飯錢，也不缺這一頓飯的錢。
    若他以後把錢還給自己，她會收。若沒有，就全當自己請他好了。
    並非是她有菩薩心腸，也不是她對少年有特別的想法，而是她覺得：
    首先這頓飯錢是她負擔得起的。
    其次是她身為班長，往往很多時候是需要同學配合來完成老師交代給她的任務的。
    而平時她對同學大方一些、不那麽苛刻，需要同學幫忙的時候，大家自然也願意配合自己。
    當然，不該通融的還是得公事公辦，要把握一下兩者之間的度，不能以公謀私。
    因此，雖然她平時清冷，也不愛與同學交流，但依然能深得同學們的擁戴。
    再加上長得是不講道理一般的好看，學習成績更是不給別人活路一般的突出。
    所以她在同學們心中本來就是完美一般的存在。
    畢竟，對於自己夠得著的，人們也許會嫉妒。
    而對於自己夠不著的，可能也就隻能剩下仰慕了吧。
    ……
    “那要這個吧。”少年指了指窗口內一個肉菜。
    “這還差不多，長身體就是要嘎嘎吃。”阿姨又是一大勺倒扣在餐碟上，笑了笑。
    少女幫他刷了飯錢，毫無感情的電子提示音傳出：“已支付八元。”
    而後她自己也打了一份。
    “我幫你拿。”少年接過阿姨遞出的餐碟。
    別人幫了自己，自己也應當要幫回別人。
    這對他來說仿佛是理所應當的。
    少女頓了頓，沒說什麽，刷了飯錢後和阿姨道了聲謝，便轉身走去用餐區。
    “年輕真好。”食堂阿姨在後麵笑嗬嗬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少年不知道的是，就因為這一次，以後這個阿姨給他打飯的手從未抖過。
    兩人找了個位子坐下，少年把少女那份擺在她的麵前。
    少女向少年遞來一雙筷子，少年抓住筷子輕輕向後一抽，筷子卻紋絲不動。
    少年疑惑地抬起頭，卻看到少女柳眉微蹙。
    少年：“你怎麽了？”
    少女沒有說話，隻是盯著他。
    說他有禮貌吧。
    她把課本分他一半，他沒有說謝謝；她帶他去領教材，他沒有說謝謝；資料室的老師給他撿好教材，他沒有說謝謝，還是她替他說的；阿姨給他打了一大勺菜，他沒說謝謝，也是她幫他說的；她幫他刷校卡，他沒有說謝謝。
    少女如同一個公正的審判官一般，正在一一細數著他的罪行。
    但說他沒禮貌吧。
    他上課遲到，會當著全班的麵說對不起；他在視野盲區撞到人，會先說對不起；他覺得自己耽誤了她吃飯，也會知道說對不起。
    “你要說謝謝。”少女淡淡道。
    少女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要這麽做。
    可能是看在他剛剛幫自己拿餐盤的份上？亦或是感覺他呆呆的，心裏有些奇怪的東西在泛濫？
    不管怎麽說，但願能避免他以後與人相處時吃虧吧。
    “啊？”
    “別人幫你之後要說謝謝。”
    “哦，謝...謝。”
    少年說得有些生硬，他從來沒有說過這兩個字，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和別人說謝謝。
    因此，他截至目前的人生字典裏並沒有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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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今有了。
    “嗯。”少女鬆開她那如象牙雕成般的小手，拿起自己的筷子開始吃飯。
    少女專注於身前的食物，吃相優雅，慢條斯理。
    少年以前沒用過筷子，都是用手抓的，但他見過別人用筷子。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而且他學習能力從小就比較強，稍微搗鼓一番，便開始狼吞虎咽。
    可能在別的同學看來隻是為了果腹的食堂飯菜，在他眼裏卻堪比鳳髓龍肝。
    即使比不上印象中的那一道菜...
    一頓飯無言，吃完後兩人收拾好餐盤便離開了食堂。
    少年跟在少女身後，他在思考自己以後的生活，他需要解決自己的衣食住行。
    比如今天的晚飯，一頓不吃，甚至幾天不吃都可以，但總不能頓頓不吃吧？
    還有今晚睡哪裏，一晚不睡，甚至幾天不睡都是小問題，但總不能天天不睡吧？
    雖然隨便找個草叢一躺，也可以是一晚，但現在這樣做會被別人...當作異類吧？
    簡單來說，他需要錢。
    既然出來了，那他就要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少年在深思熟慮，絲毫沒有注意到麵前的少女已然停下。
    少女驀然回首，而少年低著頭未曾注意，直直地撞了上去。
    猝不及防之下，少年的下巴磕在了少女光潔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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