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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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著一隊差役遠遠拍馬走來,薑無衣目光不動聲色地從兩側看去。
    數百山匪以十人為一隊,埋伏在沿途兩側林中。
    除了留守臥虎山的百多人,餘下的山匪都藏身在了這小二裏路的林道間。
    其中最精銳的五十人,被胡為親自統領。
    這五十人也將由胡為親率,一鼓作氣撕開官差的防線!
    衙門那邊隻需正常派出一兩隊官兵,便足以將這些埋伏的山匪打一個措手不及。
    “六哥,衙門那邊,可還靠譜麽?”
    想到這個問題,他忍不住低聲向一旁的齊泰開口詢問。
    委實是前世見過太多離譜案例,讓他潛意識裏就不相信地方官府能力。
    原本隻是小股賊人作亂的問題結果最後莫名其妙就演變成為席卷數州之地的叛亂。
    其中大多數原因,都是因為地方官府的無能與忽視導致。
    穿越而來,他可不希望自己也碰上這等無能官府,白白被害了性命。
    “應該,靠譜吧?”
    “丁縣令那般怕事,說什麽都會抽調一部分官兵前來護送。”
    聽著這不確定的口氣,薑無衣嘴角抽了抽,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輕歎一口氣。
    那隊負責探路的差役已經接近,幾人都屏住呼吸。
    好在這夥差役不知是真在敷衍了事,還是提前收到了命令,隻是草草走個過場後便折返回去匯報。
    車隊漸近。
    魏平安輕打韁繩,一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時時警惕著周圍風吹草動。
    相比起他,一旁的中年男人卻顯得自在許多。
    “魏捕頭,區區山匪,有何懼怕?”
    “有我本部一百兵士隨車護送,諒他三四百的匪人,掀不起風浪。”
    男人顯然對自身實力極為自信,即便所領的百餘官兵為隱蔽起見並未著甲,卻也絕不是幾百烏合之眾所能應對。
    山匪,如何打得過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官兵?
    “劉佰長,這千多名弟兄在邊關戰死,若是連他們死後的撫恤銀子都送不到家人手中,你我還有何臉麵穿著這身官服?”
    劉佰長卻隻是輕笑一聲,伸手挑了挑齒間菜渣,頗為不屑地說:
    “嗨,那些個蠢貨死了便死了,誰讓他們要待在邊關那鳥不拉屎的地兒吃沙子。”
    “你瞧瞧我,在這後邊舒舒服服待著,不用玩命不說,還當了個佰長,指不定哪天咱們都軍擢升步兵校尉,我還有機會接替他的位置繼續在這清水縣中過好日子。”
    “待在邊關天天提心吊膽胡人來攻,指不定哪天就丟了性命,傻子才會留在那。”
    他的話讓魏平安暗自皺眉。
    可二人之間一個不過是從九品捕頭,一個品階卻能算是九品佰長,論官職對方比他官大。
    這百多人的車隊裏,更有一百人是這位劉佰長手下,僅有二十名捕快與二十名巡檢差役歸他統領。
    此刻正是護送銀子的緊要關頭,不必要的麻煩能少一點是一點。
    他暗暗吞下了這口氣,卻也撇過頭去不吭聲。
    劉佰長隻一眼就瞧出來魏平安心思,卻也沒有點破,而是在心中暗暗嗤笑。
    姓魏的當個捕頭,披上件官服還真當自己是一回事了。
    他是在邊關待過些時日的,見過胡人的凶悍,羌人的殘暴,不然為何不惜花幾十兩銀子專門從前戲調來這後方的清水縣中。
    拚命?
    命是自個的,銀子是給別人的,可犯不著為了這銀子丟了小命。
    真出了事還有個清水縣令在上邊頂著,有都軍力保,他頂多被罰一個護送不力,大不了脫下佰長甲胄,重新從隊正開始積攢軍功。
    死了那可真就什麽也沒了。
    忽地,一聲刺耳尖銳的呼哨讓兩人瞬間臉色嚴肅起來。
    清脆的馬蹄聲與雜亂腳步在車隊側後方響起。
    百步之外,一道披甲人影躍馬奔來,在他身後緊跟數十名抽刀狂奔的身影。
    “動手!”
    安靜的林間響起聲聲高呼,一道道藏匿人影站起身來,舉起手中自製的木弓,對準官兵護送車隊便是一輪齊射!
    “敵襲——”
    劉佰長隻來得及扯著嗓子大喊一聲,整個人便趕緊伏下身趴在馬背上躲避射來的箭矢。
    車隊兩旁的官兵在短暫呆愣後,才反應過來舉起手上盾牌,背靠馬車抵擋箭雨落下。
    “他娘的,是官兵!”
    單單瞧見這一幕,胡為瞳孔便急劇收縮起來。
    那幫子混吃等死的捕快可做不到這般訓練有素,這是中計了?
    來不及思考到底是山上出了內鬼,還是自己的情報有誤。
    以他為首的五十人已然衝到了車隊近前,隻得硬著頭皮廝殺下去。
    “呲——”
    離他最近的幾名官兵在看見迎麵衝來的高頭大馬後,還來不及躲避便被馬上的胡為抬槍紮成了糖葫蘆串,身子還被穿在鐵槍上,可腦袋一歪便斷了氣。
    車隊的一側防線頓時出現一道小小缺口。
    瞧見同袍慘狀,周圍七八名官兵嚇得不敢上前,唯恐下一個便輪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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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臥虎山兄弟何在!”
    策馬將車隊的側翼防線衝了個對穿後,胡為臉上濺滿血珠,高舉起手上被染紅了的長槍高聲呐喊。
    他身後,四五具還沒咽氣的官兵屍體橫躺在血泊中。
    “殺官差,劫銀錢!”
    防線缺口被隨後衝殺來的五十名山匪撕裂,四輛馬車組成的車隊頓時被分割成兩部分。
    林間一隊接著一隊的山匪衝出,將車隊團團包圍。
    “他娘的,哪來的軍中甲胄。”
    躲過箭雨,一刀劈翻了一個近前山匪後,劉佰長看向胡為的方向眼中露出忌憚之色。
    他隻慶幸方才對方沒有朝自己衝來,否則那一槍,他必死無疑!
    “以伍為陣,各隊原地防守,護住馬車!”
    有了劉佰長指揮,初始被胡為一騎破開的防線又逐漸穩定下來。
    這些官兵以五人為伍結成小陣,彼此之間緊密配合,將最開始衝入車隊中的那五十名山匪團團圍住。
    廝殺、慘叫聲不絕於耳。
    訓練有素的官兵麵對人多勢眾的山匪,後者往往要死上四五人才能換掉一名官兵。
    看著隨自己殺入車隊中的手下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偏偏外圍山匪依舊無法衝開官兵防線,胡為的心都在滴血。
    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指揮防禦的劉佰長身上,他麵露狠色。
    將官兵領頭的殺了,或許事情還有反轉!
    他看出來了,這夥官兵隻是在主將指揮下依托馬車防守,才能勉強抵擋進攻。
    甚至連戰力也比自己記憶中的守衛差了許多。
    早知這夥官兵如此無能,他便連山上留守的手下也帶來,剿滅這隊官兵也不在話下。
    劉佰長遠遠見著先前那道騎馬身影朝自己衝來,先是一愣,隨後大笑一聲:
    “真拿老子這個佰長當軟柿子捏了,正好借你的人頭甲胄,讓我軍功更上一級!”
    他抽出騎槍,雙腿一夾馬腹也朝著對方殺去。
    兩馬交錯,對方卻不閃不避,眼中盡是瘋狂之色,看著那直直朝自己心窩紮來的長槍,劉佰長心底湧起一股恐慌。
    上一次這般,還是在邊關城牆上麵對胡人。
    本能地,他歪了歪身子,想要用手上騎槍去撥開對方長槍。
    然而,那杆刺來的長槍卻並未如他所願一般被撥去一旁,反倒是他持槍虎口在巨力作用下被反震得幾乎失去知覺。
    隻是槍尖角度微微一偏,旋即挑開他身上甲片,在肩上留下一道創口。
    “不過是在關後混吃等死的廢物,也敢與老子對衝!”
    甩了甩酸麻的手腕,胡為一臉獰笑。
    這佰長,隻怕實力還不如邊關的一名隊正。
    要不了幾招,就得死在自己的槍下。
    調轉方向,胡為再度朝著對方衝去,猙獰咆哮:
    “老子在邊關廝殺時,你他娘還不知躺在哪個娘們窩裏。”
    劉佰長已不複先前自信,他臉上覆蓋了一層驚懼之色,還沒來得及衝鋒,胡為的騎槍便已刺到近前。
    “娘的,一個山匪頭子,怎的如此厲害?”
    堪堪擋下第二槍,他整個人猛地往後一仰。
    若非及時穩住身形,這一下他就得摔下馬去。
    這一幕落在周圍山匪眼中,頓時讓他們士氣大漲。
    自家大當家都能壓著官兵頭子打,他們幾百號人還殺不過百來個官兵不成?
    一時間又有數名官兵被砍倒在血泊中,這些山匪的凶戾與不要命更是讓餘下的官兵心中升起一股畏懼。
    尤其是在看見自家佰長被殺得節節敗退以後,不少人越戰越怯。
    這還是平日裏那些烏合之眾麽?
    往常他們剿匪時,仗著人數優勢又有甲胄護身,以及山匪間各自為戰,隻需衝上山廝殺一番,其餘山匪便逃得逃降得降。
    可這夥山匪如同不要命一般,死傷近三分之一仍然圍著馬車衝殺。
    同伴的倒地沒有讓這群山匪破膽,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凶性。
    隻要活了下來,隻要將銀子劫下,這會死的人越多,回頭自個分到手的銀子也越多!
    抵擋刀劍揮砍同時還要提防不時射來的冷箭,沒了甲胄護身更缺少主官指揮,官兵的傷亡也逐漸高了起來。
    甚至按這個情況下去,待劉佰長一死,餘下的官兵便要喪膽而逃!
    帶著幾十個官差勉力廝殺的魏平安自然也看見這一幕,心中焦急不已,目光更是頻頻看向人群當中。
    沒瞧見那幾道熟悉的身影,讓他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
    難不成是出事了?
    他從未想過是薑無衣幾人見情況不妙自個逃了。
    若是膽怯,當初也不會主動要上山了。
    他手上的刀刃已然有二三道的豁口,手底下的幾十個官差也都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十來人也都個個帶傷,圍攏在魏平安身旁。
    “薑小哥兒,你們幾個再不出來,我老魏今天怕是要死在這了。”
    眼見官道上情況逐漸偏離了預想的方向,林中的薑無衣氣得要吐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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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哥兒,這夥官兵似乎是要頂不住了。”
    小六子趴在薑無衣身旁小聲開口。
    幾人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這些官兵未免也太弱了些,百多人對付起幾百個山匪都如此吃力。
    說好的對上數倍山匪也能穩占優勢呢?
    看著那騎馬軍將被胡為打得狼狽不堪,薑無衣閉上雙眼,雙手握緊。
    他還是輕信了原主記憶,更高估了這些長期待在後方不經戰事的官兵水平。
    而且,胡為這是要擒王!
    重新睜開眼,他伸手摸向腰間雙刀,下定了決心。
    若真讓胡為把那領頭的軍將殺了,他也別考慮什麽榮華富貴,幹脆老老實實留在臥虎山上繼續當山匪得了。
    不能讓胡為得手!
    與其坐等慢性死亡,倒不如趁現在局勢還在僵持,主動出擊殺一個措手不及。
    “情況有變,咱們也殺出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他猛地抽出雙刀站起身來,小六子瞧見他投來的眼神後,明白了意思。
    悄悄對另外四人也點點頭,幾人俱是站起身來。
    “聽薑哥兒的,殺出去!”
    被胡為按插在過來的心腹一愣,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幾人已經衝了出去。
    埋伏被暴露,加上官道上的局勢逐漸向己方有利起來,他們也顧不得胡為臨下山前的叮囑。
    齊齊抽刀。
    一旁的廝殺顯然也快要分出勝負。
    胡為拚著被槍尖劃過腰腹,一槍紮向劉佰長的心窩。
    雖說被及時閃身躲過,可這一槍仍然實打實將劉佰長的肩頭刺穿,留下一道二指寬的血洞。
    劉佰長早沒了出城前那般威風,身上甲胄多處破損,半邊身子更是被染成血色,手中那一杆騎槍不知什麽時候都被打落在了地上,手中隻剩下一柄戰刀。
    看向胡為的眼神,也隻剩下喪膽驚懼。
    “雖然不曉得是誰給你們通風報信,不過殺了你將這批銀子帶走,我可以回山上慢慢將人找出來。”
    此時胡為神色,如同一匹凶狼在欣賞麵前將死的獵物,眼中充滿了戲謔。
    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那件更精良的甲胄上時,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
    “都軍的甲胄老子搞不到手,倒是可以用你這件佰長的甲胄來湊合一下。”
    往地上唾了口血沫,劉佰長終於忍不住開口:
    “殺了老子,你以為官兵會放過你?”
    “放過我一命,甲胄和這車銀子你們帶走便是。”
    丟了甲胄銀子,以他佰長身份還不至於死罪,哪怕被罰為士卒也比丟了性命好。
    “哈哈,官兵?再過些日子,你們官兵隻怕是無暇顧及我臥虎山了。”
    胡為正要策馬的動作一頓,目光看向了劉佰長身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來你們今天都得留在這了。”
    順著對方目光看去,隻看見又有數十名山匪衝出,這些以逸待勞的山匪,顯然將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劉佰長麵如死灰,胡為卻滿臉笑意,尤其是在看見薑無衣帶頭衝出後,更是抬槍指向劉佰長。
    “銀子我想要,甲胄我也想要,你,也要死!”
    話音落下,兩人又都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胡為臉上笑容一點點消失,握住騎槍的手青筋迸起,連指節都因為用力而發白。
    用作後手的數十人從林中衝出,卻沒人注意到,最先跳出來的薑無衣六人,卻漸漸落在了隊伍的最後方。
    “殺!”
    薑無衣一行人齊齊舉刀,朝身前的山匪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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