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指匪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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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出城時足足兩隊的官兵,外加數十名官差,到現在回城時僅剩下一隊官兵,官差人數更是不及原先的一半。
    然而當他們歸來時,卻引得清水縣中一陣騷動。
    無他,那一顆顆滴著血的腦袋,可是裝滿了十幾筐,整整齊齊一字擺開在城外。
    “老天爺,哪又打仗了,前些日子隴西關不是才打完麽,這又上哪砍了那麽多腦袋回來?”
    “嗨,聽說是護送撫恤銀的路上遭了山匪,你瞧那些腦袋,有幾個腦袋的畫像可還在衙門前掛著。”
    得到消息的百姓紛紛跑出來看熱鬧,城中老人更是感歎不知道多少年沒見著這場麵了。
    幾百顆腦袋,滴落的血都將城牆牆角給浸紅,探頭看去時,那一顆顆睜圓了眼珠子死不瞑目的腦袋直勾勾看著自己,可叫人瘮得慌。
    有些恰好與官兵一同進城的路人混在人群中,指著薑無衣開口道:
    “我可都聽說了,見著那小哥沒,乖乖哩,官兵說那小哥一刀就將人腦袋整個削飛起來,單單他一個就殺了十幾個山匪,厲害得緊。”
    其餘人對這話將信將疑,畢竟他們不一定曉得山匪有多厲害,可還不曉得縣城裏那些官兵有多弱嗎?
    “真的假的,清水衛那些家夥啥時候這麽厲害了?”
    “怎的不見他們去和關外的胡人廝殺。”
    那路人嘿嘿一笑。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吧。”
    他神神秘秘的模樣引得其餘人一陣好奇,紛紛催促他趕緊開口。
    看周圍人的好奇心都被吊的差不多了,他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我也問過官兵了,你們猜人家怎麽說?”
    “官兵跟我說,那小哥連衙門的差役都不是,與咱們一樣,可都是布衣白身。”
    “而且還立了大功,一會進了衙門裏邊,縣老爺少不得還要賞一筆銀子給他。”
    這話一出,讓人群一陣低呼。
    畢竟在他們看來,能與山匪廝殺,一刀就將人腦袋砍下來的。
    就算不是軍中的士卒,最少也該是衙門裏的捕快,再不濟總得是那些到處晃蕩的遊俠兒吧。
    白身?
    如他們一樣的布衣白身?
    這咋可能!
    下意識的,他們認為都是種地的莊稼漢,咋可能與凶殘的山匪拚命,遑論連殺十幾人。
    有腦子快的這時已經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開口:
    “那、那豈不是發了?”
    其餘人先是一愣,很快也就明白過來。
    娘的,依著北梁律令,一顆山匪腦袋就是三兩銀子,十幾顆腦袋,那不得有三四十兩銀子?
    一畝良田可也才七八兩銀子呢,這起碼能買四五畝的地了吧?
    有些家中還有待嫁閨女的婦人看向薑無衣的眼神,就像是看香餑餑般,琢磨著要不一會去請媒婆說說親。
    四五畝的田地,每年隻需交些稅錢,收成可都是自己的,自家女兒嫁過去決計不會吃虧,慢了說不定便要被其他人家給搶先一步。
    抱著這樣的想法,好幾個婦人趕忙擠出人群跑去尋縣裏的媒婆,男人們則是一臉羨慕地看著薑無衣。
    都是白身,瞧瞧人家多厲害。
    畢竟絕大多數人辛辛苦苦一年下來,田地裏的收成大半要交給地主不說,餘下的收成也堪堪隻夠一家老小口糧。
    碰著點災禍,少不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再嚴重些那就得賣兒賣女了。
    辛苦勞碌一輩子,臨了手裏攢下的銀錢還不一定能買二畝薄田。
    說不羨慕薑無衣,自然是假的。
    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膽子與薑無衣一般,去與山匪拚命。
    在眾人豔羨目光中,薑無衣走進衙門裏。
    先進衙門裏的劉佰長、魏平安兩人正在堂前爭吵。
    “丁大人,山匪勢大,我率部下勉力抵擋,這才殺退匪人,還請大人派撥銀兩,安慰我清水衛戰死弟兄。”
    堂前,劉佰長大言不慚地將功勞攬上身,言語中,皆是他率部奮勇抵抗、死戰不退,將四車撫恤銀安然護住。
    現在更是催促衙門將戰死者的撫恤銀發下,他好從中克扣一些出來去買軍功。
    用本就屬於死者的撫恤銀,去買下他們的斬獲軍功。
    正是靠著這個手段,他才能一路爬到佰長武職。
    這副嘴臉,讓一旁的魏平安直犯惡心。
    護送銀子的任務完成,又有縣令在場,他也不再忍讓,嘲弄開口:
    “某些人的本事但凡有說瞎話的一半強,也不至於被追著打。”
    “堂堂軍職,斬獲尚比薑小子還少,也敢說自己奮勇殺敵,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先前便攢了一肚子火,此刻更在縣令麵前被魏平安公然嘲諷。
    劉佰長冷哼一聲。
    “我斬獲的皆為山匪,你口中的那薑無衣,我看他所斬獲的不過是一些蟊賊罷了,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
    當著縣令丁陽的麵,劉佰長明目張膽地指匪為賊,就是為了惡心一番薑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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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匪是賊,當然是他這個軍中武職說了算。
    “回頭人人都拎著顆腦袋來衙門外說是山匪,那還要我等官兵做什麽。”
    魏平安臉色難看起來。
    負責統計斬獲的,是對方部下。
    負責帶隊護送銀子的,也是劉佰長。
    他說是匪,那便是匪;他說是賊,那便是賊!
    依著縣令的懶惰性子,肯定不會費那功夫去查證真假。
    也正是仗著這一點,劉佰長才會有恃無恐。
    “既然吳捕頭認為他薑無衣比我等官兵還有實力,我看,不如讓他去剿了臥虎山上的餘下山匪。”
    “不敢去的話,便說明他先前所殺,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蟊賊罷了。”
    劉佰長神色玩味,搭在腰間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扣帶,還不忘補充一句:
    “不過這些日子清水衛中人手不足,若是剿匪,隻怕無人可出。”
    “剿匪時,可少不得吳捕頭手下弟兄出力。”
    說罷,他看著魏平安陰笑兩聲。
    他不信沒了官兵,單單靠著薑無衣一人,最多加上些衙門中混吃等死的捕快,真能剿滅臥虎山上百多人不成?
    不想丟了性命,便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斬殺的,都是蟊賊!
    “劉定邊,你他娘的別太過分。”
    魏平安勃然大怒,這分明是把人往絕路上逼!
    他知道依著薑無衣性子,就算是上山剿匪也不會為此低頭。
    “好一手指匪為賊。”
    一道壓著怒意的聲音忽然在二人身後響起。
    不知在門外聽了多久的薑無衣大步走進正堂,劍眉蹙起,眼中帶著淡淡怒意。
    “好啊。”
    “既然官兵無力剿滅匪患,我薑無衣一介布衣身微力薄,卻也願意為保民安境出份力氣。”
    “剿匪便剿匪!”
    “希望我將胡為的腦袋砍下來時,劉佰長還能說是賊人。”
    其中意思,自然是陰陽怪氣劉定邊連他口中的蟊賊都不如。
    被人踩到臉上來了,別說隻是一個佰長,就算對方是清水衛都軍,他也一樣不會退讓!
    始終不曾開口的丁陽這會終於有了反應。
    他抬抬眼皮,看向堂前的薑無衣,臉上露出幾分興趣。
    有人願意主動去剿匪,自然再好不過。
    剿成了,他這個當縣令的臉上也有光;死了,那也與衙門沒有幹係。
    至於薑無衣和劉佰長之間的矛盾,他才懶得去管。
    誰願意去剿滅山匪,他便幫誰。
    “你就是薑無衣?”
    “方才劉佰長所言,你可都聽見了?”
    忽略了一旁魏平安勸阻眼神,薑無衣抱拳行禮。
    “無需官兵相助,上了山以後,生死有命!”
    他從容不迫的表現,倒不像個十七歲的少年。
    這番魄力更是讓丁縣令高看幾分。
    “好!”
    “既然你有心剿匪,本官便調撥捕快五十人隨你上山,除此之外,衙門不出分毫的錢糧。”
    “若你能得勝歸來,前後斬獲,皆按山匪賞銀計;繳獲所得,一半上繳衙門,一半歸你;另請你為我清水縣巡檢房主司,賞銀五十兩!”
    “你可接受?”
    回不來,自然是連眼下的十來顆腦袋賞銀都無需給。
    如此苛刻的條件,薑無衣依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連這都辦不到,他還想什麽青史留名!
    “七日之後,出城剿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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