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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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葉祁想要開口反駁時,話語到了嘴邊卻又如鯁在喉般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為此刻,他驚恐萬分地看到了江舟樓的手正發生著令人駭然的變化。
隻見江舟樓的指尖竟然開始漸漸變得透明起來,好似下一刻便會徹底消失不見。
葉祁瞬間慌了神,聲音顫抖地喊道:“不不……你的手怎麽會這樣?!”
聽到葉祁的驚呼聲,江舟樓這才緩緩抬起自己的手,定睛看去。
出人意料的是,麵對如此詭異駭人的情景,他的臉上竟沒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是一種如釋重負後的平靜。
他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輕聲說道:“看來,終究還是走到盡頭了……”
“不行!絕對不行!”葉祁像是發了狂似的嘶吼起來,“我絕不允許你就這樣死去!”
他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江舟樓,眼中滿是決絕之意。
此時的江舟樓,臉上流露出深深的疲憊和哀傷,低聲說道:“我很累了,葉祁……”
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中,他曆經了無數的風雨滄桑,一路走來可謂是顛沛流離、飽經磨難。
曾經年少輕狂的他,心中懷揣著許多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渴望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打造出一個人人向往的極樂之地。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殘酷的現實讓他深刻領悟到了所謂的叢林法則,也漸漸地明白了單憑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實現這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自他不顧一切地濫用自身修為去獻祭那珍貴無比的玉骨之時起,他的命運便已悄然注定會滑向衰敗與沒落的深淵。
他實在難以承受那些與他親密無間之人的離去所帶來的巨大傷痛,同樣也無法接受曾經強大無比的自己如今竟淪為一介毫無用處的廢物。
而在這一片黑暗之中,雲虹卻宛如一道璀璨的曙光,承載著他所有未曾實現的夢想。
江舟樓深知,自己一直以來都過於急躁、自私且狹隘。
如今麵對失敗時,他已然沒有重新來過的資本,隻能選擇將那份遙不可及的幻想寄托於他人身上。
毫無疑問,雲虹便是那個最為合適的接替者。
於是乎,原本隻屬於他一人的痛苦,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分裂成了兩份。
一份依舊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而另一份則如沉重的包袱般落在了雲虹的雙肩上。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雲虹內心深處的那份猶豫不決和不忍心,但為了達成最終的目標,他清楚自己必須狠下心來退位讓賢,並永遠地離開那座曾見證過他輝煌與落寞的青楓山。
哪怕此後的日子隻能像螻蟻一般卑微地苟延殘喘,他也絕不能再讓自己的身影出現在雲虹眼前,以免成為她前進道路上的阻礙。
隻有他和雲虹都心腸足夠堅硬,才能夠在這條布滿荊棘的漫長路途上堅持得更為久遠;也唯有如此,雲虹方能避免重蹈他當年的年少輕狂、懵懂無知時所犯下的致命錯誤。
葉祁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盡的掙紮與決絕。
他的眼神中滿是瘋狂與堅定,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已做下了一個旁人難以理解的決定。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深陷淤泥之中的孤魂,周身滿是汙穢與黑暗,命運的枷鎖將他緊緊束縛,讓他無法掙脫。
可曾經,有那麽一束光,穿透了層層陰霾,照亮了他那如死灰般的世界。
他心中早已暗自發誓,要用自己並不寬厚卻無比堅毅的肩膀,托舉這束曾經照耀過他的光,讓它永掛高空,不再被塵世的黑暗所吞噬。
“你若是死了,我便屠五十人拚湊你一魂,再屠千百萬人,為你重塑肉身!”葉祁猛地抬起頭,對著眼前氣息奄奄的江舟樓嘶吼著,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深淵,帶著一種讓人膽寒的決絕。
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狠狠地砸在江舟樓的心頭。
江舟樓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他從未想過,葉祁竟會如此執拗,甚至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在他的認知裏,生命是平等而珍貴的,怎能為了一己之私,去屠戮無辜之人。
此刻,葉祁那瘋狂的模樣,讓他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如此的陌生。
“就算我飽受折磨,你也忍心看著我痛苦麽!?”江舟樓聲嘶力竭地喊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有恐懼,也有對葉祁這種極端做法的質問。
他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與其讓葉祁為了他去背負那滔天的罪孽,不如就此放手,讓一切都結束。
葉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可他卻渾然不覺。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管,你不許死!”
在他看來,隻要江舟樓還活著,哪怕承受再多的痛苦,那也是值得的。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束光熄滅,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留住江舟樓。
語畢,隻見一道陰森的光芒閃過,那九陰寒棺瞬間落於葉祁身後。
這九陰寒棺,乃是用極陰之地的千年寒鐵打造而成,棺身刻滿了詭異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棺蓋緩緩打開的那一刻,一股寒氣撲麵而來,能將人的靈魂都凍結。
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寒冷刺骨,地麵上迅速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江舟樓感受到了一股不容他抗拒的力量,那股力量仿佛來自冥冥之中,緊緊地鎖住了他的身體,迫使他自己一步步朝著那九陰寒棺走去。
他的雙腳像是不受控製一般,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可卻無法停下。
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想要呼喊,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一絲聲音。
當他終於走到寒棺前,緩緩躺下的那一刻,棺蓋緩緩合上。
那一聲清脆的聲響,仿佛是命運的宣判。
江舟樓隻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好似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上麵。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黑暗。
最終,他雙眼一閉,意識沉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好似進入了一個無盡的深淵,再也無法掙脫。
而葉祁則靜靜地站在寒棺前,眼神堅定地透過那棺蓋看到棺中的江舟樓。
他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要讓江舟樓活著,讓那束光再次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葉祁一臉決然地走到了九陰寒棺的近前。他緩緩伸出雙手,穩穩地按在了九陰寒棺那冰冷且刻滿詭異符文的棺蓋上。
刹那間,一股奇異的波動從他的掌心蔓延開來,緊接著,萬腐之泥如同接到了某種神秘指令一般,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
萬腐之泥黏稠而又散發著刺鼻的腐臭氣味。
它以一種緩慢卻又堅定的態勢,如同一條巨大的蟒蛇般,逐漸將整個九陰寒棺緩緩地包裹起來。
九陰寒棺的每一寸都被萬腐之泥所覆蓋,發出“滋滋”的聲響,好似是棺木在痛苦地掙紮。
隨著萬腐之泥的不斷蔓延,九陰寒棺開始緩緩下沉,被這無盡的腐泥吞噬到地底深處。
葉祁緊緊地貼在九陰寒棺上,隨著它一同下沉。
周圍的萬腐之泥不斷地向上湧起,將他的身影漸漸淹沒。
他咬著牙,緊緊地抓住棺木,任由自己隨著九陰寒棺一同沉入那深淵,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世上。
正巧,權念成拖著疲憊的身軀從黃泉路歸來。
黃泉路上,那彌漫的陰氣仿佛還殘留在他的身上,讓他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寒意。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眼神卻始終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就在剛才,他還隱隱約約感受到了江舟樓那熟悉的一絲氣息,那氣息雖然微弱,卻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讓他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然而,當他再仔細去感知時,那絲氣息卻如同夢幻泡影一般,蕩然無存。
權念成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看向天際。
隻見原本籠罩在青楓山上空的那層結界,此時已經如同被利刃劃破的薄紗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有那麽一瞬間,他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驚慌失措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權念成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的法力瞬間運轉起來,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青楓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的身影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殘影,耳邊隻聽見呼嘯的風聲。
當他進入青楓山的地界之時,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禁愣住了。
原本那熟悉的山林,此時卻被一片潔白的蒲公英所覆蓋。
那蒲公英如同雪花一般輕盈,在微風中翩翩起舞。
風一吹,蒲公英紛紛散開,如同無數的小精靈一般,朝著權念成的方向飛來。
起初,權念成並沒有太在意這些蒲公英,隻覺得它們不過是在青楓山上泛濫了。
可當這些蒲公英逐漸聚集在他身上時,他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伸出手去拍身上的蒲公英,卻驚訝地發現,每拍一下,蒲公英就會變得越來越多。
那些蒲公英如同有生命一般,緊緊地粘在他的身上,怎麽也甩不掉。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蒲公英聚集在他的身邊,將他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權念成隻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白色的繭中,周圍的光線變得昏暗起來。
他呼吸一下,隻覺得口鼻全是灰塵般的蒲公英絨毛,那種不適感讓他的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的針在紮他的喉嚨。
他用力地咳了一下,卻感覺那些蒲公英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到了他的嗓子眼,讓他忍不住一陣幹嘔。
他的雙眼因為痛苦而緊閉著,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擺脫這些可惡的蒲公英,但一切都是徒勞。
原本簇擁在一起的蒲公英突然像是接到了某種指令一般,開始紛紛散開。
每一朵蒲公英都帶著自己獨特的軌跡,緩緩地、一點點地朝著地麵落去。
那場景,就仿佛是一場夢幻的花雨,輕柔而又浪漫,卻又在這浪漫之中透露出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當蒲公英全部散去之後,權念成下意識地猛吸回一口氣,想要通過這一口氣來穩定自己有些慌亂的心神。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身影上,定睛一看,竟是雲虹。
隻見雲虹站在那裏,身姿挺拔而又優雅。
雖然看上去還是十四十五歲的模樣,可與以往相比,卻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穩重。
那穩重並非是刻意裝出來的,而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
同時,還有那股來自坐於高位的金貴氣息,在她身上若有若無地縈繞著。
“權叔,好久不見。”雲虹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禮貌而又不失親切的笑容,對著權念成打著招呼。
她的聲音清脆而又悅耳,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權念成聽到雲虹的聲音,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驚訝之情。
眼前的雲虹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孩子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每次見麵,雲虹總會像個調皮的孩子一樣,親昵地蹭他的手,撒嬌般地和他說話。
可如今,這一切好似都變了。
雲虹變得更加獨立、更加成熟,那種孩子般的依賴已經消失不見。
權念成的心中有些感慨,時光過得真快,當年的那個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起來了。
很快權念成就被疑惑所淹沒,踏入青楓山後,江舟樓的氣息徹底沒了,好似此人從未存在過般。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一種隱約的不安在心底蔓延開來。
雲虹似乎讀懂了權念成內心的所想,她輕輕地走到權念成身邊,目光堅定而又平靜地說道:“江爹已經離開了青楓山,如今這裏當家做主的人,是我。”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力量,好似在向權念成宣告著她的決心和擔當。
雲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自信和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