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樓呆呆地看著花令儀，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靜靜地凝視著記憶中花令儀的麵容，即使知道這隻是自己的幻想，他也覺得沒有關係。
    江舟樓輕聲說道：“我一直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像一朵花是無法成為參天大樹的。現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情並非如此。若我能早點開竅，也許就能將你留在我身邊。可我卻選擇了逃避……”
    花令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目光投向江舟樓，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柔情。
    她柔聲說道：“我從未真正離開過，隻要你還記得我，我就一直在你身邊。”
    話音未落，一曲終了，花令儀的身影如同煙霧一般漸漸消散，最終消失在江舟樓的眼前。
    “阿娘！”突然，一聲稚嫩的呼喊打破了江舟樓的思緒。
    他猛地轉過身，隻見一隻小巧可愛的白虎幼崽正站在不遠處，那正是天泫。
    天泫的身邊，還有一隻體型龐大的成年大白虎，它用溫柔的聲音回應著天泫：“我在呢。”
    天泫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充滿期待地對大白虎說：“我還想聽山神的故事！”
    “好。”大白虎微微頷首，然後緩緩地匍匐下身來，它那龐大的身軀在天泫麵前顯得無比溫順。
    它的頭輕輕地與天泫的身體依偎在一起，用一種空靈而溫柔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緩緩地說道：“在東南方向，有一支白虎族，他們世世代代守護著一個神秘的地方，叫做玄黃秘境。”
    天泫靜靜地聽著，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大白虎繼續說道：“我們白虎族的第一位長老，經過漫長的修煉，終於修得了人身。可為了守住一樣東西，他耗盡了自己的心神，最終油盡燈枯，以至於後代都要生生世世守護。”
    就在這時，江舟樓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記憶的片段。
    他想起自己曾經遊曆山河時，似乎遇到過這隻大白虎。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它就是十大妖之一的靈芝。
    天泫蹭了蹭靈芝的下巴，撒嬌般地問道：“阿娘，洞中的石壁上刻著曾經有十八代白虎都守著玄黃秘境，那秘境之中到底有什麽？”
    靈芝轉過頭，看著天泫那可愛的模樣，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她溫柔地回答道：“等你將來也能成為山神的時候，自然就會知曉其中的奧秘了。”
    天泫有些不滿地嘟囔著：“那這麽說來，阿娘其實是知道的，但為什麽不能直說？”
    靈芝沒有回答，她站起身來，走到崖邊，靜靜地坐下。
    寒風吹過她的身體，她那潔白的毛發如同田間的小麥一般，泛起陣陣漣漪。
    天泫頂著強風，艱難地一步步向前挪動，他的身體被強風吹得有些搖晃，但他的目光卻始終緊盯著不遠處的靈芝。
    他不明白為什麽母親看起來有些憂傷，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終於，天泫走到了靈芝身邊，他抬起頭，看著母親的眼睛，輕聲問道：“阿娘？我讓你傷心了麽？”
    靈芝緩緩地轉過頭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悲傷。
    她舔了舔天泫的頭，溫柔地說：“天泫，你終有一日會明白阿娘的苦心的。”
    天泫雖然年紀還小，但他能感覺到母親的話語中蘊含著深深的憂慮。
    他緊緊地抱住母親的腿，像一隻乖巧的小貓一樣蹭著，說道：“往後我不會再問了，阿娘。我會努力成為山神，親自看看那個秘密。”
    靈芝聽了天泫的話，心中一陣感動。
    她再次低頭舔了舔天泫的頭，安慰道：“阿娘相信天泫一定能夠做到。”
    江舟樓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對母子。
    他雖然與靈芝隻有過一麵之緣，但他卻不知道天泫竟然是她的孩子。
    看著他們如此親密的樣子，江舟樓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母子二人回到了洞內。
    江舟樓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半夜時分，洞內一片靜謐，隻有微弱的火光在跳躍。
    靈芝早已熟睡，她的呼吸平穩而輕柔。
    天泫則靜靜地依偎在母親身旁，感受著她的溫暖。
    可翻來覆去，天泫總是睡不著，索性睜眼，再次被洞壁上的壁畫吸引住了。
    他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地端詳著那些壁畫。
    江舟樓也注意到了天泫的舉動，他好奇地順著天泫的目光看過去。
    壁畫上的畫麵充滿了衝突和暴力，各種奇異的生物相互廝殺，場麵異常慘烈。
    長長的壁畫，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延伸到白虎族的出現才終於停止。
    而在這些畫麵的最後，刻著十八代白虎族守護人的名字和形象。
    在這漫長的壁畫中，江舟樓雖然看到了無數的衝突和暴力，可當壁畫來到白虎族的長老時，這些衝突和暴力卻突然消失。
    或許是因為年代太過久遠，壁畫上那些參與衝突和暴力的人的麵容已經模糊不清，讓人難以辨認。
    江舟樓不禁緊皺起眉頭，他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但即使如此，他也隻能看到一象一龍分別站在衝突的左右兩邊，而在它們身後，是雙方部落的族人在不斷地衝突和爭鬥。
    江舟樓行走江湖多年，他見過許多人，也經曆過許多事，但他卻從未見過其他龍族之人。
    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這世上是否隻剩下他一條龍，他是否就是最後的龍。
    可眼前的這幅壁畫卻似乎在告訴他，龍並不止他一個。
    那麽，其他的龍族究竟去了哪兒？
    這個問題困擾著江舟樓，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以至於他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就在江舟樓苦苦思索的時候，天泫卻突然離開了靈芝的身旁。
    他緩緩地走到第一任山神的壁畫前，靜靜地坐了下來，開始發呆。
    江舟樓看著天泫，心中有些不忍。
    這時的天泫是多麽的天真無邪。
    江舟樓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撫摸天泫，可他的手卻像穿過空氣一樣，直接從那天泫的身體中穿了過去，不過是幻夢一場。
    小小的天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那圓溜溜的眼睛也漸漸眯成了一條縫，最終還是抵不住那如潮水般洶湧的困意，乖巧地依偎在靈芝身旁，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中天光大亮，山中的霧氣也漸漸散去，猶如一層薄紗被緩緩揭開。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天泫在睡夢中似乎感受到了這溫暖的陽光，悠悠轉醒。
    他眨巴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好奇地張望著周圍的世界。
    忽然，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翩翩飛過，如同一個舞動的小精靈。
    天泫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他興奮地跳了起來，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地追逐著那隻蝴蝶。
    蝴蝶在花叢中上下翻飛，天泫則在後麵緊追不舍，嘴裏還不時發出“嗚嗚”的叫聲。
    江舟樓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的目光隨著天泫的身影移動，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微笑。
    這場景讓他想起了雲虹，她也常常像天泫這樣，追逐著蝴蝶，在山林間嬉戲玩耍。
    可美好的回憶總是短暫的。
    就在江舟樓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隻聽“噗通”一聲，天泫一不小心掉進了一個泥坑之中。
    那原本潔白如雪的毛發，瞬間被泥水染成了黃褐色，白毛蕩然無存。
    天泫在泥坑裏撲騰了幾下，好不容易才爬了出來。
    他站在坑邊，抖了抖身子，試圖甩掉身上的泥水。
    可是，那些泥水卻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怎麽也甩不掉。
    天泫看著自己髒兮兮的爪子，有些懊惱地伸出舌頭去舔，想要把爪子舔幹淨。
    可是，他舔了半天，爪子不但沒有變幹淨，反而讓他的嘴巴也沾上了不少泥水。
    就在天泫有些沮喪的時候，靈芝出現了。
    天泫一見到靈芝，立刻興奮地大喊一聲：“阿娘！”
    然後像離弦的箭一樣，直直地朝靈芝撲了過去。
    靈芝聽到聲音，順著看去，卻隻看到一隻渾身沾滿泥水、髒兮兮的白虎正朝她撲來。
    她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了幾步，想要躲開天泫。
    天泫見靈芝躲開，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然後又接連撲了幾次，可每次都撲了個空。
    他終於意識到靈芝是在故意躲著他，頓時覺得十分委屈，“嗚嗚”地嚎了起來：“阿娘，你為什麽要躲著我呀？”
    靈芝突然一掌拍出，如同閃電一般迅猛，將天泫狠狠地擊飛出去。
    天泫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像一顆炮彈一樣直直地落入了清澈的湖水之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這一掌與靈芝平日裏的溫柔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她口中嘟囔著：“髒娃子，莫挨老娘！”
    就在這時，整個山頭開始劇烈地動蕩起來，大地都在顫抖。
    天泫從水中冒出頭來，他的全身已經被湖水衝洗得幹幹淨淨，沒有了一絲汙垢。
    江舟樓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覺得這山頭的動蕩越來越明顯，似乎一場巨大的天災即將降臨。
    可當他轉過頭去看天泫母子時，卻發現他們竟然還在那裏慢悠悠地梳理著自己的毛發，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不僅如此，山林中的鳥兒也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震動而受驚高飛，它們依然在枝頭歡快地歌唱，似乎對這種情況早已習以為常。
    江舟樓心中越發覺得奇怪，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麽與眾不同。
    他不禁想道：“難道這裏的所有生靈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地動山搖的現象？”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靈芝沒好氣地說道：“打打打，打個沒完。”
    她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煩躁。
    天泫則呆頭呆腦地坐在那裏，一臉茫然地說：“每次地動山搖阿娘都要說這話，可這裏根本沒有生靈打架啊。”
    靈芝抬起後腿，給自己撓了撓，解釋道：“你還小，等你將來長大了，成為了山神，守護著玄黃秘境，自然就會知道其中的緣由了。”
    “每次都是這句話。”天泫的語氣中透露出明顯的不耐煩和疲倦，對這句話已經早已聽得耳朵都起繭子。
    靈芝看到天泫的反應，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走到他的身旁，用溫柔的語氣來安慰他：“此等是秘密，有秘術禁錮，無法直言，唯有成為山神才能撥開雲霧。”
    天泫聽了靈芝的話，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感到興奮或好奇，而是默默地低垂著頭，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道：“可是阿娘也從不告訴我如何成為山神。”
    靈芝看著天泫那有些失落的樣子，心中不禁一軟。
    她抬起頭，望向遙遠的天際，緩緩說道：“傻孩子，一旦成為山神，就再也出不了這玄黃山了。外麵的世界那麽大，何必執著於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天泫將頭靠在靈芝的身上，喃喃地說：“可我想跟阿娘一直在一起。”
    靈芝微笑著，溫柔地舔了舔天泫的頭，說道：“將來你也會遇到心愛的姑娘，阿娘並不會是你人生中的唯一。”
    天泫雖然年紀還小，但他那虎頭虎腦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敏感的心。
    他似乎隱約感覺到了靈芝話中的深意，於是抬起頭，看著靈芝的眼睛，問道：“難道阿娘想讓我離開玄黃山麽？”
    靈芝麵帶微笑，目光柔和地凝視著天泫，輕聲說道：“守護玄黃秘境，這是母親的責任，而非你的。母親更希望你能展翅高飛，去探索那片更為廣闊的天空，掙脫那早已設定好的束縛。”
    天泫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靈芝，顯然對她的話感到困惑不解。
    他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連忙搖著頭說道：“我不要走！我要和娘在一起！”
    靈芝微微一笑，語重心長地說：“去留皆由你心，天泫。”
    說完，她緩緩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天泫見狀，急忙邁動著他那略顯笨拙的步伐，緊緊跟在靈芝身後。
    他們一起走過泥濘的水塘，跨過腐朽的木橋，趟過布滿石頭的小溪。
    隨著距離的逐漸拉大，天泫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跟上靈芝的腳步。
    終於，當他們來到一塊巨大的石頭前時，天泫停住了腳步。
    這塊石頭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高了，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無法跳上去。
    往常，都是靈芝用嘴巴叼著他，讓他越過這樣的障礙。
    可如今，靈芝卻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困境。
    “娘！”天泫焦急地呼喊著，聲音在山林間回蕩。
    可是，除了那陣陣的回聲，他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