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偏見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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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景然沉默片刻,最終下定決心,轉頭對葛善淵說道:“小女實在是痛苦難耐,還望葛天師能夠親自出手一試,我等定會竭盡全力護法!”
    葛善淵微微一笑,緩緩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諸位帶路了。”
    ——
    九方懷生心中忽地一緊,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湧上心頭。
    這種感覺已經伴隨了他整整七日,無論他如何觀察天象,天空始終都是烏壓壓的一片,毫無變化。
    就在這時,溫念棠的身影出現在了洞口。
    她低著頭,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邁步踏進了這片地方。
    一進入,她便將手中的紙墨輕輕放下,然後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九方懷生突然開口,聲音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溫念棠聞聲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九方懷生,輕聲說道:“我隻是想到大哥哥的紙大概已經用完了,所以送一些過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九方懷生輕聲說道:“我知道,隻是今日,我希望能有個人陪我說說話。”
    溫念棠無奈地歎了口氣,回應道:“大哥哥,並非你需要,就一定會有人出現在你身旁,我也不例外。”
    話一說完,溫念棠轉身離去,留下九方懷生獨自站在原地。
    九方懷生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愧疚。
    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確實有些不妥,一直以來,他都以冷漠無情的態度對待溫念棠,想要將她趕走。
    當他真正感到內心的不安時,卻又希望她能留下來陪自己說說話,實在是強人所難。
    經過一番內心的掙紮,九方懷生決定不再猶豫,立刻進城去。
    他迅速穿戴整齊,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好似這樣可以掩蓋內心的不安。
    一路上,他腳步匆匆,終於,他來到了城中,發現這裏的來往行人似乎並未受到天象的影響,依舊如往常一樣忙碌著。
    九方懷生徑直走到了熟悉的客棧門口,停下腳步,向裏麵張望。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溫念棠,她正與一名男子起了衝突。
    隻見溫念棠梗著脖子,滿臉通紅,似乎正在與對方爭執什麽。
    “讓你這個小姑娘送我們一壺酒,還朝我們拿錢,我這幾個弟兄都看著呢,你還敢折我們麵子!”那男子怒目圓睜,滿臉凶相,嘴裏噴著唾沫星子,惡狠狠地吼道。
    溫念棠毫不示弱,她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提高音量喊道:“我們家就沒有讓人白吃白喝的規矩!”
    那男子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揚起手,作勢要狠狠地扇溫念棠一個耳光。
    溫念棠見狀,心中一驚,連忙舉起雙手護住自己的臉,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縮,雙眼緊閉,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默默地等待著那預料之中的劇痛襲來。
    就在那男子的手即將落下的時候,突然間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抓住了一般,竟然半分都動彈不得。
    溫念棠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疼痛,心中的恐懼漸漸消散,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定睛一看,隻見九方懷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麵前,正緊緊地抓住那男子的手腕。
    “哪兒來的見不得光的人,裹得嚴嚴實實還敢多管閑事!”那男子眼見自己的手被製住,無法對溫念棠動手,惱羞成怒,對著九方懷生破口大罵起來。
    九方懷生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但他並沒有立刻發作,隻是冷冷地看著那男子,緩聲道:“對一孩童都能出手,我看你也不像個男人。”
    就在下一瞬間,原本空蕩蕩的四周突然湧現出了許多人,這些人顯然都是那個男子的所謂“弟兄”。
    他們迅速地將九方懷生和溫念棠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人牆。
    男子見狀,毫不猶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扯著嗓子大喊道:“給我打!然後把這裏的一切,都給我砸了!”
    他的話音未落,那些圍過來的人便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般,同一時間紛紛動手。
    有的人揮舞著拳頭,有的人則舉起了凳子,還有的人直接朝著九方懷生和溫念棠撲了過去。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溫念棠嚇得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緊緊地拉住九方懷生的袖袍,聲音帶著明顯的恐懼,說道:“大哥哥,你快走吧,他們人太多了,我們打不過的!”
    可九方懷生卻並沒有像溫念棠所期望的那樣轉身逃跑。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然後單手將溫念棠抱進懷中,輕聲說道:“別怕,有我在。就算隻有一隻手,我也能把他們全部解決掉。”
    說罷,九方懷生高喊一聲:“抓緊了!”
    緊接著,他身形一閃,如同一道閃電般疾馳而出。
    隻見他出掌速度極快,揮過來的拳頭都已被他一一打了回去,那些人抖著拳頭連連後退。
    而後,九方懷生飛起一腳,準確無誤地踹在了其中一人的胸口上。
    那人慘叫一聲,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直接被踹出了大門之外。
    溫念棠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嚇得尖叫起來,但她還是緊緊地抓住了九方懷生的衣襟,生怕自己會掉下去。
    因為九方懷生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停地搖晃著。
    其餘的人見九方懷生如此厲害,身手如此不凡,也都意識到僅憑赤手空拳是絕對無法戰勝他的。
    於是,他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紛紛動手將那些桌椅拆了開來,抽出其中比較趁手的木棍,然後再次氣勢洶洶地朝九方懷生衝了上來。
    溫念棠驚恐地看著那根木棍如離弦之箭一般直直地朝自己飛來,她的身體本能地做出反應,想要抬起手來擋住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木棍的一刹那,九方懷生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地伸出手,穩穩地抓住了那根木棍。
    九方懷生的力氣大得驚人,他稍稍用力一扯,那根木棍就輕而易舉地從溫念棠的眼前飛到了他的手中。
    緊接著,九方懷生毫不猶豫地舉起那根木棍,朝著率先衝上來的人狠狠地揮了過去。
    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那根木棍竟然在瞬間斷成了兩截。
    被木棍擊中的人顯然沒有料到九方懷生的力量如此之大,他像被重錘砸中一樣,猛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鮮血從他的頭上汩汩流出,染紅了地麵。
    溫念棠見狀,心中一陣慌亂,她連忙喊道:“大哥哥,你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九方懷生卻顯得異常鎮定,他一邊靈活地應對著其他衝上來的人,一邊抽空回答道:“放心吧,我收了力的,他死不了。不過,會不會變傻,那就不好說了。”
    說話間,九方懷生手中的木棍如同旋風一般在人群中飛舞,每一次揮動都能準確地擊中敵人的要害。
    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人,在他的攻擊下紛紛倒地,毫無還手之力。
    溫念棠在九方懷生的臂彎裏,緊張地看著他在人群中穿梭。
    她驚訝地發現,九方懷生的動作不僅快如閃電,而且精準無比,每一次出手都能恰到好處地避開敵人的攻擊,同時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就在九方懷生即將解決掉所有人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從暗處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趁著九方懷生不備,猛地朝他的肩膀砍去。
    溫熱的血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濺射到溫念棠的臉頰上,那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充斥了她的鼻腔,讓她驚恐萬分。
    可九方懷生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堅韌和果敢。他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劇痛,半分都沒有退讓。
    隻見他迅速轉身,飛起一腳,準確無誤地踹向那個手持利刃、正猛力砍向他的人。
    這一腳力道十足,那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地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堆滿酒壇的角落裏,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破碎聲。
    溫念棠的目光緊盯著那把還在滴血的刀,臉色蒼白如紙,聲音顫抖地說道:“這……這可怎麽辦!?”
    九方懷生卻顯得異常鎮定,他伸手輕而易舉地將那把刀從自己肩膀上拿下,緊緊攥在手中。他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安慰道:“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無傷大雅。”
    其他原本還想圍攻九方懷生的人,見到他如此厲害,竟然在被砍傷的情況下還能如此神勇,都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四散奔逃,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客棧裏頓時恢複了平靜,但原本整潔的地麵此刻卻變得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破碎的酒壇和散落的雜物。
    九方懷生並沒有過多地在意這些,他將那些昏迷不醒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拎起來,毫不留情地扔出了客棧,讓他們像死狗一樣橫七豎八地躺在街邊。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緩緩放下溫念棠,然後一屁股坐在那張少了一條腿的椅子上,稍稍鬆了一口氣。
    九方懷生心中也明白,失去了混沌之力的他,如今已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妖。
    他發現自己雖然力氣比凡人要大一些,但傷口的愈合速度卻明顯慢了許多。
    他的思緒如潮水般湧來,回憶起在神樂之巔被凡人啃食的那一刻。
    雖然力氣比凡人要大,但當時的他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啃食他的人無法計數。
    當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沉睡了多久,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江舟樓為他撐起的那把傘,宛如雨中的一朵孤花。
    他不禁心生疑惑,江舟樓是否就這樣一直撐著傘,有百年之久?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緊,好似時間在那一刻凝固。
    就在這時,溫念棠紅著眼,手裏拿著金瘡藥,快步走到九方懷生身邊,輕聲說道:“大哥哥,讓我為你上藥吧。”
    九方懷生心中一軟,點了點頭,應道:“好。”
    當兩人的目光交匯的瞬間,九方懷生看到了溫念棠眼角的淚水,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輕輕地抹去那一滴晶瑩的淚珠,柔聲說道:“哭什麽,我又不會死。”
    溫念棠像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猛地用衣袖擦了擦臉,然後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故作堅強地說:“你讓我滾,所以我才不會管你死活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金瘡藥的瓶蓋,小心翼翼地將藥粉灑在九方懷生的傷口上。
    當金瘡藥接觸到傷口的一刹那,九方懷生突然皺起了眉頭,倒吸了一口涼氣。
    溫念棠見狀,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焦急地問道:“很疼嗎?”
    九方懷生搖了搖頭,緩了口氣,接著說道:“店中發生了如此大的衝突,怎不見你父親?”
    說到這裏,溫念棠的眼眸像是被一層陰影籠罩,瞬間失去了光彩,她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而沉重:“當這些人踏入這裏的那一刻,我父親就毫不猶豫地帶著他的新妻子躲藏起來,將我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這裏,讓我獨自去麵對這一切。可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們的行為竟然如此暴戾,甚至還連累到了大哥哥你。”
    九方懷生靜靜地聽著溫念棠的訴說,他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愧疚。
    當他聽到她的哽咽聲時,心中不禁一緊,但他也明白,溫念棠是一個極其要強的人,她不會輕易在別人麵前示弱。
    於是,九方懷生輕聲安慰道:“你能毫不畏懼地麵對他們,這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了。而我出手相助,也不過是因為看不慣他們的惡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在為九方懷生包紮好傷口後,溫念棠緩緩地拖過來一把缺腿的椅子,坐在了他的身旁。
    她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一片狼藉,好像想起來什麽一樣。
    沉默片刻後,溫念棠緩緩開口說道:“我母親在世時,周圍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是個潑辣的婦人。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也曾和那些人一樣,對母親有著同樣的看法。可是,當我漸漸長大,經曆了更多之後,我才發現,原來真正懦弱無能的人,是我的父親。而一直以來,支撐著這個家、維持著這個家體麵的,竟然是我那被眾人詆毀的母親。”
    溫念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吞進肚子裏。她強忍著喉嚨中的酸澀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緩緩地說道:“這世道人心,向來都是如此輕視女子。所以,我母親才會像刺蝟一樣,渾身長滿了尖刺,隻為了能給我謀得一條生路。也正因如此,學堂裏才會出現第一個女學子。可人心這座大山,隻要身為女子就難以跨越。”
    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些許無奈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