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瞳孔猛然收縮，難以置信地望向葉長歌。她想過無數種情況——他會像以往那樣無奈妥協，會溫柔地哄她，甚至會板著臉訓斥她。
    卻唯獨沒有想過，這個為她遮風擋雨三年的師父，竟會用劍指著她。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葉長歌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
    那雙總是含著寵溺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令人心驚的決絕。
    青玄劍微微顫鳴，似乎在對小主人道歉，卻又不得不執行主人的意誌。
    “嗬…”蘇婉兒突然低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弧度。
    她仰起猶帶淚痕的小臉，眼中的譏諷與失望幾乎都要溢出來。
    “葉長歌，你真是可笑至極。你已經不再是我師父，你還有什麽資格管我？我要做什麽又與你何幹？
    我要去哪裏，從來都不需要你同意。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麽掌控我的人生？
    你到底…憑什麽！”
    蘇婉不斷控訴著，憤怒地質問他，一句又一句，聲音越來越尖銳，到最後化為聲嘶力竭的嘶吼。
    葉長歌麵色平靜如水，任由她的控訴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就這樣靜靜站著，靜靜聽著。
    直到蘇婉兒說的口幹舌燥，他才緩緩開口：
    “說完了嗎？
    你是不是我徒弟，從來不是你說了算。你要去哪裏，從來不是你說了算。你能做什麽，從來不是你說了算。
    我是你師父，隻要我說是，那就是。
    我說你不能去哪裏，你就不能去哪裏，我說你不能做什麽，你就不能做什麽。”
    話畢，他手腕一翻，青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
    劍氣橫掃而過，整片竹林應聲而倒。
    “拿起你的劍，今天我要教你第二課——在這個世界上，強者就是可以支配弱者，弱者隻能服從強者的意誌。”
    漫天竹葉紛飛中，蘇婉兒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淒然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她的手在虛空中一抓，一柄木劍出現在手中。
    那劍柄上的“贖”字透著異樣的血光。
    恰合蘇婉兒此刻眼中的猩紅。
    竹林間，師徒二人持劍相向。
    竹葉飄落，蘇婉兒搶先動手，化為一道殘影襲來。
    木劍斬下之際，隱隱傳來雷聲轟鳴，正是天衍劍訣第一式——風雷一劍。
    葉長歌同樣使出風雷一劍，青玄劍後發先至，輕鬆將這淩厲的一擊擋下。
    嘴裏還淡淡點評一句。
    “有雷而無風，力是夠了，速呢？”
    蘇婉兒眼中紅芒更甚，手腕一翻變招：“要你多嘴！”
    第二式，劍落山河。
    木劍攜著萬鈞之勢劈下，劍氣將地麵斬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葉長歌微微側身，劍氣僅僅吹動衣擺，未傷他分毫。
    “勢大力沉，打不到人又有何用？”
    “少瞧不起人！”蘇婉兒咬緊牙關，第三式“劍影千重”接踵而至。
    漫天劍影紛飛，帶起片片竹葉，每一片都凝練著劍意，朝著葉長歌斬去。
    葉長歌身形未動，青玄劍畫出一個完美的圓，竹葉便順著他的劍尖舞動。
    隨意一揮，竹葉又化為淩厲的劍氣，反朝蘇婉兒襲去。
    少女顯然沒料到自己的殺招會被如此輕易化解，更沒想到師父竟會真的對她出手。
    倉促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應，她下意識閉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竹葉在觸碰到她肌膚的霎那，又化作春風般的撫摸，輕輕撫過她淚痕未幹的臉頰。
    少女睜開眼，正對上葉長歌那雙滿是失望的眼睛。
    “臨戰閉眼，自尋死路。”
    在這一刻，葉長歌無比慶幸自己的決定，就小祖宗這淺薄的戰鬥經驗，真去了天星鎮，怕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蘇婉兒還在爭，木劍繼續揮動，就要使出第四式“天地一劍”。
    葉長歌卻已經玩夠了，青玄劍劃出一道玄妙的軌跡。
    再一次，萬籟俱寂，紛飛的竹葉停滯在半空，天地之間唯有這一劍。
    青玄劍緩緩遞出，這一劍很慢，很慢…
    慢到蘇婉兒能看清每一片竹葉被劍氣掀起的軌跡，慢到她能聽清自己急促的呼吸與心跳。
    可偏偏就是如此緩慢的一劍，她卻避無可避，心中連一絲抵抗都無法升起。
    青玄劍最終輕輕搭在她肩膀上，刺骨的寒意浸透全身。
    她敗了，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
    可她真的輸了嗎？
    隻見蘇婉兒倔強的抬起頭，脖頸朝著劍鋒貼近。
    劍鋒劃破肌膚，一滴殷紅的鮮血順著青玄劍滑落。
    她卻是得意的笑著。
    “你不是說強者支配弱者嗎？我現在就告訴你，葉長歌！”
    “你去哪裏，我就要跟到哪裏，哪怕是死我也不怕。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就永遠別想阻止我！”
    葉長歌望著少女倔強的小臉，目光依舊平靜，青玄劍上的血珠也無法動搖他分毫。
    與其等到真的出事再去後悔，顯然不如將隱患扼殺在搖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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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他對小祖宗的了解，又怎麽會想不到她以死相逼呢？
    “那你看看這把劍呢？”
    蘇婉兒下意識看去。
    在她目光落在青玄劍的瞬間，青玄劍上驟然綻放出萬丈光華，如夢似幻。
    悄然間，葉長歌已經施展第五式“滄海一劍”。
    一時間，蘇婉兒隻覺得自己身處在某種幻夢中，體會著葉長歌一生的悲歡離合，令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睡一覺吧…”
    葉長歌一指她的眉心，蘇婉兒頓時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伸手將她接住，橫抱而起，葉長歌望著她緊鎖的眉頭，心中一陣歎息。
    不讓她去天星鎮也是為了她好，可這小祖宗就非得去，結果鬧成現在這樣。
    他都搞不懂，自己去天星鎮是去做正事，她吵著鬧著一定要去幹什麽。
    愚蠢的葉長歌還是低估了他在蘇婉兒心中的地位。
    在她眼中，死亡從來都不可怕，哪怕是死，隻要能和葉長歌死一起，那都是幸福的。
    不能和師父待在一起，那比死亡更讓人難以接受。
    而師父主動提出的分別對她而言，是難以想象的背叛。
    葉長歌越是阻攔，她越是覺得葉長歌心裏有鬼，越是要跟著他，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隻有這樣，她才放心。
    抱著蘇婉兒離開竹林，葉長歌來到竹院，輕輕跺腳，青玄劍應聲飛出，懸停半空靜待他吩咐。
    “青玄。”
    低頭看著蘇婉兒蒼白的小臉，葉長歌緩緩開口：
    “幫我挖一間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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