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暗室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天花板上零零散散垂落幾根斷裂的樹根，仿佛扭曲的手指。
    幾顆夜明珠隨意地鑲嵌在泥牆上，散發著幽幽熒光，將暗室內的景象映照得陰森恐怖。
    陰暗潮濕的暗室中央，由鮮花組成的床榻上，一位嬌小可人的少女靜靜躺在那裏。
    暗室的四角延伸出長長的鎖鏈，牢牢鎖住她的手腳，鎖鏈上刻滿了玄奧的符文，在幽暗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少女眉頭緊蹙，呼吸忽然變得急促，像是夢到了什麽極端恐怖的事物。
    嘴裏不住地發出大喊：“師父！不要！不要！不要離開我！”
    下一刻，少女猛地從花榻上驚坐而起，四肢上的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嘩嘩”聲，在寂靜的暗室中格外刺耳。
    “我這是…在哪？”
    蘇婉兒目光掃視四周，心中疑惑不已。
    自己明明剛剛還在和師父對決，以死相逼，怎麽轉眼就被囚禁在這詭異的暗室裏。
    幽暗深邃的環境令她有幾分害怕，下意識揮出手，想要召喚自己的木劍。
    然而，毫無反應，什麽也沒有發生。
    與此同時，鎖鏈上原本微弱的紅光，突然明亮了幾分。
    “我的真氣哪去了？”蘇婉兒感受著丹田內空空如也的真氣，小臉一下變得慘白。
    那些纏繞在四肢的鎖鏈正貪婪地吸食著她的真氣。
    目光落在四肢的鎖鏈上，她這才發現鎖鏈上銘刻著各種繁奧的符文，密密麻麻的看得她頭都大了。
    她可不能被困在這裏，她要去找師父。
    一把扯住身上的鎖鏈，蘇婉兒小手發力，強行運轉真氣，就要把這該死的鎖鏈扯斷。
    下一刻。
    鎖鏈上的符文驟然爆發出刺目血光，一股鑽心般的疼痛席卷全身，蘇婉兒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丹田處更是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但這疼痛不僅沒有讓她退縮，反而更激起她的決心。
    蘇婉兒額頭青筋暴起，咬著牙死死不願鬆開手，就這點痛，也能阻止她去找師父？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鎖鏈都紋絲不動，隻有明暗不定的紅光閃爍，仿佛在無情地嘲笑她的無力。
    終於，少女再也支撐不住，渾身大汗淋漓，濕答答的衣服緊緊貼在嬌軀上，嘴裏滿是血腥味，整個人虛脫般癱軟在花床上。
    她仰著頭，大口大口喘息著，淩亂的發絲黏在蒼白的臉頰上，瞳孔也有些渙散。
    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襲來，漸漸將她淹沒，少女眼中的那抹倔強的亮光終於…熄滅。
    “師父…你在哪…我好害怕…”
    寂靜的暗室中，隻有少女無助的嗚咽聲在這潮濕的空氣中一遍又一遍回蕩。
    就在這時，暗室深處忽然灑進一抹亮光，陽光傾灑而下，一道白衣自光影中沿著台階緩步而下。
    蘇婉兒艱難地抬起眼簾，模糊的視線中，那道熟悉的白影踏著細碎的陽光走來。
    葉長歌來到蘇婉兒身旁，看著小祖宗淒慘的模樣，眼中流出一絲不忍。
    伸出手，輕輕為蘇婉兒擦去臉上的淚痕，又撫過她鮮紅的嘴唇，為她治愈嘴唇上破裂的咬痕。
    “傻丫頭，為什麽要逼為師呢？”葉長歌聲音低沉，帶著難以掩飾的愧疚。
    將自家小祖宗關在這裏，他也不想，可以他對小祖宗的了解，這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隻有這樣，他才能心安。
    蘇婉兒虛弱地睜開眼，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不清。
    她伸出手，顫抖著抓住葉長歌的衣袖，聲音嘶啞：“葉長歌，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都是為了你好，婉兒，天星鎮太過凶險，為師不讓你去，自然有我的道理。”葉長歌歎息一聲，輕輕將她抱在懷裏。
    “那你倒是說怎麽個危險法啊？你告訴我，葉長歌你告訴我！”
    蘇婉兒突然激動起來，掙紮著想要起身，聲音裏是滿滿的委屈。
    不讓她去，又不告訴她為什麽，這讓她怎麽信任他，危險危險，光靠嘴說有什麽用，她從來不怕什麽狗屁危險，她要的，從來都是與葉長歌相伴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我不知道，隻是直覺。”葉長歌回答不出來。
    他也不知道危險是什麽，但直覺就是告訴他，如果蘇婉兒去了天星鎮，一定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那種刺骨的寒意如芒在背，讓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直覺…”蘇婉兒低聲呢喃這兩個字，突然低笑起來。
    笑聲漸漸變得淒厲，在寂靜的暗室中回蕩。蘇婉兒抬起頭，看向那個眼中飽含愧疚的男人。
    “就憑直覺…”她聲音嘶啞，透著濃濃的失望，“你就把我鎖在這裏，葉長歌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
    她猛地扯動鎖鏈，任由疼痛在她身體裏肆虐，再疼疼不過她那顆心。
    “我從來都不怕危險，我隻怕不能跟著你，陪著你，我怕你會離開我，怕你會找其他人。”
    葉長歌迅速探出手，將那雙抓著鎖鏈的小手掰開，牽起那隻潔白如玉的手，緩緩放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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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兒，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也不會去找其他人，你不怕危險，可我怕，我怕你遇到危險。”
    “就當是為了我，放棄吧。”
    葉長歌的聲音飽含深情，那雙眸子裏盛滿了無盡的溫柔。
    可此時在蘇婉兒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虛偽的謊言。
    蘇婉兒冷笑一聲，用力將手抽回。
    “葉長歌，你總是這樣…”她的聲音冷的像冰，眼中卻染著灼人的怒火，“永遠都自以為是，說什麽為了我好，卻一次一次，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的心。”
    “你的心裏，永遠都隻有你自己。”
    她突然站起身，鐵鏈隨著她的動作嘩啦作響。
    “你不是怕我有危險嗎？那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話音未落，她猛地朝暗室牆壁上跑去，就要一頭撞在上麵，來個玉石俱焚。
    她心中隱隱有著期待，期待自己會一頭撞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然後聽到葉長歌無奈又心疼的歎息。
    然而——
    “砰！”一聲悶響。
    額頭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卻並不溫暖，反而潮濕泥濘，帶著濃重的土腥味。
    蘇婉兒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張臉都埋進暗室的泥牆中，這牆壁鬆軟不堪，竟被她撞出一個凹陷。
    泥土簌簌落下，沾滿了她蒼白的臉頰。
    “嗬…”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原來連死…我都做不到…”
    葉長歌靜靜看著她，眼中的愧疚都快要溢出來，但他認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
    “明白了嗎？在強者麵前，弱者就連死的權利，都會被剝奪。”
    “是嗎？”
    蘇婉兒慘然一笑，眼中紅芒閃爍。
    “那我咬舌自盡，你又能如何阻止我呢？葉長歌！”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倔強與挑釁。
    而葉長歌依舊麵色平靜，如同一潭死水，這一切似乎都在他預料之中。
    看著他這副平靜的樣子，蘇婉兒眼中紅芒更甚，眼神一厲，銀牙猛地咬下。
    終於，葉長歌動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扼住她的下巴，力道精準得讓她無法合攏牙齒。
    自殺失敗，蘇婉兒眼中卻閃過一絲得意。
    “你輸了，葉長歌。”
    “哪怕你現在可以阻止我，但你離開後去天星鎮，你還能阻止我嗎？除非你永遠留下來看著我，否則你就別想阻止我。”
    葉長歌依舊平靜，這平靜令蘇婉兒心驚，眼中的得意緩緩消失。
    他一隻手捏著蘇婉兒的下巴，一邊為她解釋。
    “傻丫頭，咬舌自盡都是騙人的，為師阻止你，也不過是因為怕你太痛。”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
    “如果你執意要試一試，我也不攔你，但你要想清楚，沒了舌頭的你，還美麗嗎？
    到時候為師嫌棄你，出去另尋新歡，你又怎麽辦呢？”
    所以，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蘇婉兒渾身一顫，眼中的倔強逐漸被恐懼代替。
    如果自己真的不漂亮了，師父真的不要她了，她該怎麽辦。
    她突然意識到，葉長歌已經牢牢抓住她的軟肋——她不怕死亡，卻懼怕失去他。
    “葉長歌…”她聲音發顫，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你好卑鄙…”
    葉長歌溫柔地為她擦去淚水，並沒有否認什麽。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畜牲，但沒辦法，隻有這樣，小祖宗才能聽他的話，乖乖的不做出什麽傻事。
    就算她真的不漂亮，他又怎麽可能會不要她，去另尋新歡。
    更有可能的是，他給自己臉上來兩刀，陪著她做一對醜夫妻。
    他鬆開鉗製，少女無力的癱倒在泥地上，掩麵抽泣，哭聲悲愴。
    輕輕將她抱起，放回花床上，看著她抽泣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但轉瞬即逝，又恢複平靜的模樣。
    他轉過身不再看她，心中默默安慰自己：“這都是為了她好。”
    想著想著，心裏終於好受些。
    葉長歌這才抬步離開暗室，徒留一句。
    “好好休息吧。”
    在他身後，蘇婉兒怔怔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紅芒越來越熾烈，幾乎照亮整個暗室，嘴裏低聲呢喃著。
    “葉長歌，早晚有一天，我會百倍奉還，你等著吧，等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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