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十六章 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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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門郡前,黃昏初起,天邊紅雲似火,餘暉穿透枝頭,映照整棵樹都是紅黃色。秋季悄然來臨,不需多長時間,便是黃葉漫天。

    一隊馬車隊隨著紅雲當頭,緩緩出現在地平線上。

    玉門郡作為都城,高達十五丈的成牆巍然屹立在北方大地上,令其餘一幹城池黯然失色。

    牆體通黑,無數用草字寫有青蒼、關內王幾個字的大旗在城牆各處迎風招展,黃底金字,閃耀奪目。

    都城玉門郡與其他小鎮城池的不同之處在於有開城閉門一說,酉時閉門,隔日辰時開城。

    閉門之時被堵在城外的商旅有些會破口大罵,有些會百般乞求,不論何種方式撒潑,這道門到了時辰之後終究不會打開。城內雖然處處繁華但物件都較為精貴,城外卻一片蕭條,無非就是住著一批農戶。

    後來有精明商人發現其中商機,便在城外租下個二畝三分地,建上些簡陋客棧發一筆橫財。

    青蒼國廟堂之上也默許這種行為發生,一來可以減少被堵在城外的商旅心中抱怨,二來也算是增加些許城外的人氣,何樂而不為?久而久之,玉門郡外由兩三層客棧組成的村落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與城內動則四五層的高閣形成鮮明對比。

    城牆之上有位眼尖的守衛見到有車隊臨近,估摸著那車隊在怎麽敢也來不及在閉門之前趕進城。便手持長槍懶散的依靠在城牆邊,準備看一出吃閉門羹的好戲。這種好戲他看的不少,不可不說是百看不厭,每次總能從被堵在城外的商旅中尋得不同樂趣,活生生一個樂活家。

    由於最近青蒼國各地集市的緣故,許多臨近玉門郡的商旅們都爭先恐後快馬加鞭的趕路,唯恐不能在酉時之前抵達城門。門前場麵人流如洪比那集市還要熱鬧幾倍不止。城防營將士有時還會稍微開一麵,多個半刻鍾閉門的情況也是發生過的,但善心也僅限於此。

    遠遠被甩在後頭的曹輕侯一行人不緊不慢,車上的那位公主說了,會有人來接他們。

    愈是臨近城門,愈是能發現城外這些原本黑燈瞎火的客棧村落漸漸燈火通明,這現象也就說明酉時到了,城門關了,客棧也在接客做生意了。

    毫不起眼的鏢隊來到城門前,此時城門緊閉,門前還滯留著些許大概是初次來到玉門郡不懂規矩的商旅正在滿地罵街,那群手持長槍的守衛也不動怒,卻是興致勃勃的聽著叫罵,日複一日的看著每天重複的閉門羹大戲,樂此不彼。

    吃閉門羹這種事兒呢,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知道若是耽擱了時辰,便要去城外的客棧中夜宿一晚了。

    秦蕭楚馬車上的滕春秋徑直走下馬車,往那緊閉的城門前一站。

    早已找好了客棧的商旅正趴在農舍客棧的窗邊瞧著熱鬧沾沾自喜:“又多了一群人進不去城了。”誰說不是呢,一眨眼的功夫,城外幾百家客棧都基本人滿為患了。

    城牆之上,一位將軍裝束模樣的男子與那持槍守衛一樣,始終觀察著這隊車隊,隻不過他是純粹的注意動向,隻見那馬車停下,出來一位中年男子,卻是天色漸黑看不清長相,不敢妄自菲薄,好在那中年男子開口喊了一句:“開門,”聽到聲音,這位將軍模樣的男子便知道,是他們回來了。

    厚重的大門不斷發出吱呀的聲音,刺耳又翁鳴。玉門郡大開城門,隨即城內湧出幾千位披甲軍士,各個手持長槍做迎接姿態站在門前兩旁。

    上次酉時之後開門還是百年前的那場戰亂。

    門前商旅歡呼雀躍卻迫於軍士林立的壓力沒人敢直接進城隻得暗自期待,而已經入住在城外客棧的商旅捶胸頓足痛心不已,他們的家可都在城內,早知道城門會開那可就省了住客棧的銀兩,這住一晚可不便宜。

    曹輕侯何等陣仗沒見過,且不說金陵那座宮殿有迎客七十二般方陣,即使是金陵秦家待客迎送之道也有十二般名堂,此時心中卻還是止不住冒出一句:“好大的手筆!”

    少年李辭透過車窗,一雙眼睛被玉門郡上寬闊的大道、幾層高的大樓所吸引,驚歎道:“這就是玉門郡呀?”

    審判的黃伯奚笑而不語。

    李辭此生最大的夢想,大概就是在玉門郡內販劍,人多不說,價格還能賣得高些。

    被守衛環繞的袁宿全程膽戰心驚,不停的琢磨,“是不是攤上事兒了?”

    司徒詩瑤一直注意著秦蕭楚的表情,發現這陣勢並沒有在秦蕭楚心中激起太多漣漪,不禁一陣失望。

    那位將軍模樣的男子直接在滕春秋麵前停下,低頭抱拳單膝跪地:“末將馬煥,奉命在此迎接公主殿下、侯爺進城!”

    周遭鴉雀無聲,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滕春秋回頭衝曹輕侯微微一笑,示意進城。

    門前滯留的旅客極多,曹輕侯的車隊卻率先而入。

    隨後城門未關,湧進許多耽擱進城時辰的商旅。這一夜的玉門郡,在酉時之後,城門開了足足半個時辰才關閉。

    即使城門關閉內外不通,玉門郡內此時依舊燈火通明惶惶猶如白晝,但路上行人甚少,這一切源於主幹道上已經封禁,兩旁三步設一衛一眼望不到盡頭,直通王宮方向,約莫著得有個幾萬軍士,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仗勢。

    城內少數軍帳已是一片空蕩蕩,軍士們都在街上站崗來了。

    司徒詩瑤對於自己所提出來夾道迎接的方式很滿意,薄紗之下嘴角微揚,自喜。

    這隊馬車似那走上星光大道的九五至尊,兩旁守衛身後的商鋪旁無數居民探頭觀望疑惑叢生,是何等的人物才能夠在玉門郡內享受這般隆重的待遇?削尖了腦袋一探究竟也就隻看到前方一位騎在馬上的九尺高大和尚,還有幾輛普通的馬車,身後跟隨著方才出城迎接的幾千軍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倒是兩旁的酒樓客棧之上,有無數人隻需稍微探出個腦袋便能一睹街上全貌。

    從進城之時起,曹輕侯就時刻警覺打量著四周,發現這無數盯著車隊的眼睛中,隱約藏著許多不安分的氣象,不禁憂心忡忡。難道當真就如滕春秋所說,城內隻是些閻王閣負責刺探情報的人?好在那群人隻是鬼鬼祟祟,並沒有作出出格舉動,沿街幾萬軍士加上身後幾千這軍士可不是擺設,相信也沒人敢以卵擊石。

    人群中,有幾雙眼睛互相看了看,最後不知是誰搖了搖頭,對視的幾人便做飛鳥散,又在城內各處潛伏了起來。

    披甲軍士手持長槍,一條大道暢通無阻是燈火輝煌下此刻玉門郡內的真實寫照。

    獨坐一車的袁宿自進城起就一路渾身哆嗦,不敢開車窗四周張望,這好不容易鼓足點勇氣打開車窗一看,“乖乖,到玉門郡的王宮了!”又被驚嚇的昏厥了過去。士農工商,商排末尾,哪裏接觸過那權勢之巔的廟堂,更別提廟堂之上的波雲詭譎,這一看,更是直接要進到盛名享譽洪流大陸的關內王府邸,能不給嚇壞了?

    袁宿所見到的,就是眼前這座上書“青蒼宮”牌匾的城門。

    城內有城,說的就是就是這座關內王府邸。

    那五輛裝滿獸皮的馬車被單獨牽在一側,三輛馬車先後進宮。

    一進宮,司徒詩瑤、滕春秋、曹輕侯、黃伯奚、秦蕭楚、蘇長河、青嬋、袁宿、李辭便先後下車步行。

    天脊城北域王的府邸是白靈島,島中每座小院無非也就占有三畝地,而這青蒼宮,則是真正意義上的以府邸劃分,稍微小點的府邸也是占地十畝,朝殿之後的關內王府邸更是占地五十畝,光是仆人侍女守衛就有上千人。

    初次進到有北方育龍福地之稱的青蒼宮,曹輕侯也忍不住感歎一句眼前錯落有致的各大府邸以及百級台階之上高聳入雲的朝殿。雖稍顯遜色於金陵那座盤龍臥虎宮,單從地域寬廣而言,青蒼宮也算是幾大藩王中拔尖的,而白靈島雖優於精致,卻當屬末尾。

    一位身穿金黃色雙龍戲珠袍的男子步伐凜然,身旁沒有文武朝官,身後跟隨著幾十位全身著重甲僅露出雙眼的親衛。

    從朝殿之上走來,緩緩走下百級台階,在曹輕侯前止步。

    “父王!”司徒詩瑤嬌喊一聲,先人一步小跑了過去。

    來者一把將其擁入懷中,萬分溺愛。

    曹輕侯在金陵秦家見過此人畫像麽,自然是認得,關內之王司徒翦。

    急忙跪地作揖額頭觸地大呼一聲:“曹輕侯拜見關內王。”

    廟堂之上的曹輕侯敢放肆,但對於這類王爺級的人物,定然是不敢造次,更何況司徒翦的父親可是在存瑞年間與存瑞帝君幾乎平起平坐的人物。

    其餘眾人皆下跪拜伏。

    袁宿雙腿發抖。

    李辭那雙靈動的眼睛四處打量,隻覺得這地兒十分的闊氣。

    司徒翦不顧那跪在地上的眾人,緩緩鬆開懷中司徒詩瑤,直接前去扶起秦蕭楚。

    秦蕭楚並不認識這人,驚愕不已。

    司徒翦隻是淡淡一笑,說了一句:“這一路,辛苦。”

    司徒翦轉身看向狼狽模樣的司徒詩瑤,想要責怪,卻是不舍,便溫聲說道:“瑤兒,你看看你,衣服都髒了,還不去換身衣裳?”

    關內王膝下一子一女,唯獨鍾愛寵溺這位公主,視為掌上明珠,青蒼國誰人不知。

    司徒詩瑤看了看身上這衣裳,回想起在龍頭鎮外那場追逐,鼓著臉生氣的看向神情癡呆傻乎乎站在那的秦蕭楚,不樂意的說道:“都怪你們,被那麽多人追。”

    秦蕭楚心想“這也不是我秦蕭楚做的啊,得怪曹輕侯太莽撞,而且誰知道你們就在鎮外,”這話在這場麵之下沒說出口,隻能是尷尬的撓了撓腦袋。

    司徒翦見狀笑而不語,對著司徒詩瑤輕聲交代道:“瑤兒,晚些時候,你與父王說說都發生了些什麽有趣的事兒。”

    “另外,今晚父王會在府中設宴,你待會兒與他們知會一聲。”

    司徒翦說完便雙手負後,麵朝朝殿背對依舊在下跪的曹輕侯一行,朗聲緩緩道出一句:

    “平身!”

    威嚴十足登上台階而去。

    一上一下之間,王家霸氣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