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燾的表情就扭曲很多了，他帶的衣服基本都是寬袖長袍樣式，幾件為了騎馬好穿的窄袖衣服也是淺色係。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會插秧！
    其實白玥珠也不會，她兩輩子都是北方孩子，掌握的基本都是理論知識，但困於時代發展水平，她連理論知識都沒辦法施展。
    看一同而來的眾人四散離開，白玥珠還是選擇向地裏勞作的人進行學習。哪知出師不利，見她走來，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瞬間逃走，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白玥珠問一邊上了年紀的婦女，她們膽子大一些，但說話的鄉音太重，又聽不懂白玥珠說的官話，一群人雞同鴨講了半天。女人們看自己手裏的活有耽誤的跡象也不肯搭理她，自顧自忙起手裏的活。問男人也是同樣的情況。
    白玥珠隻能拿著領到的水稻苗跟在眾人屁股後麵，有樣學樣的插了起來，果然還是行動有力量。白玥珠有做錯的地方，有熱心的人看到了上手指正。剛剛逃跑的小孩們看到白玥珠在認認真真的幹活，也慢慢聚在她身邊。
    一會兒，一個小女孩被推出來，用還是鄉音很重的官話問她是什麽人。
    白玥珠一邊幹活，一邊回應著小孩們的問題。
    閑談中知道了女孩是裏正家的孫女，經常聽爺爺和官差之類的人講話，會一點點官話。其他小孩的問題也都由小女孩轉達，白玥珠也很耐心的回答了所有人的問題。
    小孩們本來就是一群質樸又單純的生物，搶著幫白玥珠幹了許多活。
    等眾人吃起了向裏正家裏買的飯時，程晟燾還背著發給他的筐子站在田邊。
    吃飯時，師兄招呼他，程晟燾臭著一張臉走了過來。勞累一上午的眾人拿著雜糧餅吃的噴香，吃到最後，還有人眼饞的看著他手裏沒有變小多少的口糧。
    白玥珠說句實話，這餅子的口感算不上好，吃的急了還有點喇嗓子，也不怪這位少爺吃不下去。
    吃完飯，眾人聚在樹下小歇，躲過這陣最毒的太陽。
    李立靠在樹幹上，問諸位弟子和兩個編外人員勞作的感想。
    弟子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學習模式了，紛紛說著自己的感想，有說稻種的，有說水田肥力的，有說人力問題的，有說氣候問題的，人人都言之有物，李立聽著不住點頭。
    待弟子說完後，又轉頭溫和地注視著兩個編外人員：“你們呢？說說想法。”
    白玥珠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開口：“我覺得地裏的收成配不上人們這麽辛苦。”
    這話嚇了眾人一跳，他們學派是諸多學派中最接近底層的，可以說是和農民打交道最多的一個學派，一直信仰的就是一分耕耘一份收獲，但現在白玥珠說的話可以說是有點冒犯他們了，這是什麽意思？是在說人們不應該在地裏投入這麽多的精力嗎？
    李立揮揮手，壓下眾人議論的聲音：“哦，白小子，詳細說說。”
    白玥珠看諸人反應才明白過來剛剛說的話好像是有點歧義，連忙開口解釋：“根據一上午的觀察，我發現，一分地插完按兩個兩個青壯力算，男的需要兩個時辰，女的需要兩個半時辰。還需要搭配幾個孩童或者老人在其中進行補種。”
    李立和他的學生們點頭認同。
    “但即使投入了這麽多人力，他們還是要看老天臉色，這裏已經算是氣候宜人的產糧之地，風調雨順之時，畝產三百擔、若是趕上旱災澇災，不夠二百二十擔。交過稅後種出來的稻子不夠一家人吃，隻能換成更低等的雜糧。種糧者難食其糧。”白玥珠繼續說道。
    眾人聽了也有些默然，他們一派以讓農人過上好日子為任務。一直以來認為是種的地不夠多，種地的方法不夠好，才使種者難果其腹。堅信隻要自己能多走一些地方，多了解一些田地，多將豐產的經驗傳給他人，就能讓更多的農人過上好日子。
    李立也沒想到白玥珠隻是一上午的勞動就能想到這一層，還提出了一個有些尖銳的問題，就是賦稅。當今聖上是個有抱負的，但邊關連年的爭端，使交的糧越來越多，農人的生活也越來越難過。
    “這個問題的確長久存在，但具體如何還需執政者來解決。程學子，你有什麽見地？”李立打住了白玥珠的話題，再深入的不適合在這裏說。
    程晟燾臉色騰一下紅了，擺了個標準的致歉禮：“夫子，是我有些不知人間疾苦了，我帶的衣服沒有適合下地勞作的。不是我愛惜衣服，是我下地時候被村民阻攔了，他們擔心我的衣服帶倒禾苗。”
    李立抬手示意他起身，溫和地問他：“那程學子有沒有想解決的辦法？”這麽長時間，程晟燾隻是擺擺臉色，沒有鬧著離開，已經很出乎他意料了。而且這位以後大概率是江南士林的領頭人，要是他能領會到一星半點農人的辛苦，將來能夠對農人體恤寬宥一二，也不算這段行程白來。
    程晟燾有點為難，之前已經說過不會再路過城鎮，這就沒法買新的。其他學子的衣服怕是帶的也有限，無法開口相借。農人的衣服看著就粗糙的可怕，他怕是穿不來。
    李立直接對白玥珠說：“白學子不妨替你這位同窗想想辦法。”
    白玥珠略略想了一下：“有倆個辦法，第一是直接像村裏富貴一些的人家買一兩件衣服，他們用的料子應該好很多。二是打聽一個針線好的人家，給些錢直接用程公子帶的衣服改。”
    “程學子意下如何？”李立問他。
    程晟燾思考了一下：“用我的衣服改吧，不如讓有手藝的人多掙一點嚼用，我自己也穿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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