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的回了屋子，不同於在上一個村子的留宿經曆，之前如果說是身體上的疲憊，今天就是心靈上的折磨，兩個人都看到了和自己之前生活上不一樣的一麵。
    兩人回房換了一件衣服，沉默相對，靜靜消化心裏的感受。
    白玥珠摸摸換下來衣服上的血跡，程晟燾看到了忙問：“這是怎麽弄得？你受傷了？”
    白玥珠搖搖頭：“不是我的血，是村口那家孩子的血。才十四歲，在街上跟著鐵匠當學徒，這次回來怕也是買了禮物，給自己寡母慶生，沒想到碰到這種禍事。”
    程晟燾沉默了一瞬：“村子裏死了十六口人，我們去報官。剛到城門口就碰到了有人收進城費，這個費用除了在書本條例當中寫明是商人需要繳納的我還不知道居然也向農民征收。”
    “還有去到衙門口，博士先讓裏正去報官，哪知官差非但不通報受理，還威脅要打裏正三十大板。還好縣令明辨是非，在博士擊鼓鳴冤後明日派人來查。那官差也被剝奪了差事，打了十棒。”程晟燾生氣的拍起了桌子。
    白玥珠倒了杯水給他：“那你覺得是官差的錯嗎？”
    “欺上瞞下，知情不報，不是他的錯是誰的？”程晟燾接過水一飲而盡。
    “那如果縣令沒這麽做過，那官差為何要說會打他三十大板？在我看來，那官差唯一的錯就是太過好心，害怕他挨打，將告官可能產生的後果告訴了裏正。”白玥珠歎口氣。
    “你可能沒注意到，但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們之前走過的所有城鎮，向農人征收進城費的這是第一個，你想是誰的主意？在歸寧城和京城的衙門旁邊都有狀師，收取一部分錢財幫這些一看就不識字的人寫訴狀。但在這裏，直到你們碰到了當差人，都沒出現一個狀師，說明此地的官司不好打。這種情況是一個欺上瞞下的官差能做到的？”
    程晟燾聽著有些心亂如麻：“那李博士為何要說是那個官差的錯呢？”
    “大官不如現管。就算李博士有人脈可以將縣令的所作所為報上去，也確實有人管了。但審查調配人手都需要時間，桃源村怎麽辦？如果縣令覺得李博士要針對他，還會對桃源村的事情盡心盡力嗎？我們不可能一直在這裏呆著，我們走了，他再對村民出手怎麽辦？”白玥珠深切的開始質疑程家是怎麽教孩子的，這個年紀了，不應該啊。
    “那官差豈不是無辜受累了？”程晟燾有些不解。
    “李博士是在幫他離開這個旋渦。到時候真來人徹查，他們下麵的人也討不了好。這些人應該多多少少都幹過盤剝百姓的事情，現在離開也好。”白玥珠繼續解釋。
    白玥珠瞅瞅程晟燾的臉色，開口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出門在外沒離開過樊青？”
    “啊？是啊，他就是我的未來的幕僚，除了這次因為你受罰，我們二人基本都是一起出門。”程晟燾被問的沒反應過來。
    “大腦別放到別人身上，偶爾自己撿起來用用。”白玥珠吐槽到。
    這句程晟燾聽出來了，是在說他沒帶腦子，想反駁又無力反駁，憋屈的問了一句：“那你呢？今天你遇到了什麽？”
    “看村子的規模和地理位置，我們路過的這兩個村子條件應該是差不多的，但生活環境卻差很多，那邊的裏正可以自己作主拿出半擔精米買下秧馬，但這邊的裏正連五文錢都顯得囊中羞澀，裏正應該算是村裏過得還不錯的人家了，但差距就是這麽大。”白玥珠也倒著喝了口水壓壓火氣。
    “今天我和師兄們在村子裏走了一天，發現很多人家都遭不起這一次災。不說村頭的寡母，就是旁邊兩戶，一戶家裏的勞動力死一傷一，雖說還有五個能幹活的人，但傷者和老父要吃藥，下麵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扣了他們需要交的糧食，十口人就算全吃雜糧也隻能吃兩石，根本不夠。”白玥珠憂心忡忡的算賬。
    程晟燾聽著也捏緊了拳頭，捶了捶桌子：“哎，難道我們就看這些人被逼死餓死？”
    白玥珠若有所思的說：“這些事情李博士早就想到了，他見過這種場麵比我們多太多了。最遲我們出發時，他應該就會傳信給能管這件事的人。我們要想幫他們，就看看我們能做什麽。今天我隻預留了一小部分金瘡藥，將其他有用的藥材都給眾人分了。還有一些幹淨的棉布，讓他們包紮傷口。你也可以想想你有什麽能分的。”
    看程晟燾眼睛刷的一亮，白玥珠開口警告他：“別給錢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給了錢，沒拿到錢的人還不知道怎麽想呢。你別給人幫出麻煩來。”
    程晟燾像被戳漏氣的氣球癟了下來：“那我還有什麽好分的？我的東西自己都是用一樣買一樣，就錢帶的多，還有上個城鎮買的肉幹也還剩了點，這也不夠人分啊。”
    白玥珠一聽，眼睛一亮：“那不剛好？你有肉，我這裏有上個村子裏正送的精米，明天我們熬成肉粥，在村子裏給眾人吃口熱乎的吧。”
    “行嗎？”程晟燾也有點躍躍欲試。
    “行不行的我們去問問不就得了。”說著白玥珠就拉開了門。
    誰料，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滾了進來，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施兄？您這是幹嘛呢？”白玥珠定睛一看有些無語。
    “嗬嗬，嗬嗬，這不是老師讓我來看看你倆睡了沒有。”施朗尬笑。
    白玥珠忽略他很牽強的解釋：“沒睡呢，剛好施兄帶我們去見一下博士吧，我們有事和他商量。”
    “行，你們和我來吧。”施朗痛快的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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