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這裏！”老鴇怒吼道。
    而他抱著她穿過紛飛的花雨，轉身時衣角掃落幾瓣海棠，輕輕落在她發燙的麵頰上。
    那一刻，沈昭儀突然覺得，原來心動不過是一瞬——在他看穿她女兒身的眼神裏，在他掌心的溫度中，在這不知前路卻莫名心安的逃亡裏。
    再後麵，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叫做柳公子。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沈昭儀記了很久很久，甚至每當想起這一瞬間，還是忍不住的欣喜若狂。
    而柳公子自翔聰明，卻在女兒心思前慢了半拍。
    “你喜歡我？”他眉間猶有霜雪，折扇輕敲掌心的動作漫不經心，卻像一把鈍刀剜著她的心。
    她刻在靈魂上的邂逅，從未想過當事人似乎都沒有把這一次偶然的出手相救當作一回事。
    後麵細細想想，也是……
    這些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隻是因為自己一直不承認而已。
    她很多次的試探柳公子是否還記得當日的情景，柳公子都是草草地敷衍她，並沒有在當日的這段美景，這段看似是命運的邂逅停留半步，他似乎總有自己的事情去要忙。
    所以她選擇默默的跟在他的後麵。
    卻沒曾想成了他的苦惱。
    隻是他怎麽就這麽笨啊？！
    “我倘若不喜歡你，又怎麽會想盡一切辦法討你高興，想盡一切辦法創造和你見麵的機會，可是現在，我無比後悔，我沒成想，你竟然是想傷害嫂嫂的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你為什麽要傷害她？你說啊，你為什麽？！”
    柳公子的折扇驟然折斷，竹刺紮進掌心滲出鮮血：“這是天命。”
    沈昭儀笑著笑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所謂天命就牽扯到一個無辜的女子身上嗎？！”
    他望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喉間泛起鐵鏽味，“若不除她，這天下必定大亂。”
    “……好，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我喜歡的人絕對不是像你這樣子卑鄙的人。”
    “這是我的原則，天下不能有隱患。”
    “我不聽，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嫂嫂和淮玉哥最後中的那支箭，就是你親手拉弓的，不僅如此，你還陷害他人，你拿他家人的性命作此脅迫，要他承認！以幫助你擺脫罪名！”
    “這些事情確實是我做的。”
    沈昭儀看著他這般依舊毫無悔改的樣子，甚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還帶著一絲理所應當。
    她隻覺得失望，無比的失望。
    這絕對不會是她所喜歡的人！
    而她喜歡的人早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心中！
    “那我們就一別兩寬吧，在私底下不要再見麵了，柳祭酒，你當好你的祭酒，我做好我的公主，倘若你還要傷害嫂嫂，就別怪我不念舊情！”
    細雪撫摸著兩人之間的裂痕，柳公子望著她決絕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見那日她笑靨如花，他們的初見，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那時他帶著自己的原則下山，在那京城四處碰牆，天上掉下來了個很可愛的……女扮男裝的姑娘，一臉機靈的求自己幫幫她。
    自己隻覺得這個姑娘還挺靈動的。
    原本從不愛管閑事了，他居然難得出手救了這個姑娘帶著他一路在這小巷子裏麵跑。
    過去幾乎都要帶我的記憶，如今什麽都變得清晰起來。
    但心裏卻空落落的。
    再抬頭時，眼前的人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雪粒子打在鎏金宮燈上簌簌作響，沈昭儀望著不遠處的宮門遲遲不肯挪步。
    方才轉身時，她故意放慢腳步，耳尖豎著等那聲熟悉的“公主”。
    可積雪上除了她自己淩亂的腳印，再沒多出半道履痕。
    寒風卷著細雪鑽進狐裘，她蹲在覆滿薄雪的梅樹下，裙擺拖在雪地裏已全然被打濕。
    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記憶裏他教她辨認星宿的溫柔，與今日他口中天命是他傷害嫂嫂的原因同時閃現——原來她追著跑了那麽久的愛人，竟藏著這般森冷的心腸。
    “大騙子……還說自己絕對是個好人，”她抽噎著把臉埋進狐毛領。
    “公主，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突然間身邊響起自己宮裏的宮女的聲音，嚇得她指甲不小心深深掐進掌心，疼得她猛地清醒。
    想起嫂嫂還病在府中。
    她用力扯出笑容，一遍遍告訴自己：嫂嫂還在等她。
    深吸一口氣，抖落披風上的雪，什麽事情都沒有嫂嫂重要。
    “走吧，莫要讓嫂嫂等久了。”
    去見嫂嫂的腳步是停不下的。
    見到嫂嫂終於願意出來了，她的喜悅不比任何人少，見到嫂嫂的瞬間，她揚起聲線帶著慣有的雀躍：“嫂嫂快看！我給你帶了……”
    話未說完，望見嫂嫂關切的眼神，喉嚨突然發緊，她死死咬住舌尖，把所有酸澀都化作笑意，“帶了最甜的糖炒栗子，涼了可就不好吃啦！”
    “你怎麽了？為何看起來這般憔悴？”阮嬌嬌看到了她的眼眶微微的泛紅，忍不住的關心道，“我本來隻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裴淮玉這樣莽撞的，竟然直接去到宮裏了。”
    “無妨，我還慶幸著淮玉哥沒把我給忘了，我千叮囑萬叮囑他，如果嫂嫂狀態好一點了，一定要告訴我。”
    “是因為——上次冬狩大典時，你的病還沒好嗎？”
    說到冬狩大典，沈昭儀低頭，靜靜地趴在了阮嬌嬌的大腿上，“對不起啊，嫂嫂……”
    “你對不起我什麽了？”
    “……就是很對不起，如果我那個時候到冬狩大典上了，我能夠保護你。”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如何保護我？”
    “我當然可以啊，我也是會一點拳腳功夫的！”沈昭儀恨不得現場給她表演一段，抓起一隻斷掉的樹枝，就在那裏揮揮揮，但是沒成想一下子沒控製住，那個樹枝一下子飛了。
    而且那枝樹枝還是朝著阮嬌嬌飛過去！
    好在裴淮玉迅速出現。
    將這支樹枝抓住，臉色陰沉，“公主殿下。”
    沈昭儀捂著臉到處跳，“我不是故意的，嫂嫂，你一定要原諒我！”
    “沒事……”
    阮嬌嬌讓裴淮玉不要嚇她。
    裴淮玉居然表現的有一點點委屈。
    阮嬌嬌忍不住的笑了。
    裴淮玉抓住樹枝的那隻手指節驟然發白，喉間湧上莫名的酸澀與欣喜，又不敢做太大的動作，怕把阮嬌嬌難得的好心情嚇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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