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看脈
字數:5972 加入書籤
等賀景妍出嫁當天晚上,景春就在子時躡手躡腳地穿過庭院,與早已等候在那裏的賀景昌會合。
深夜的空氣裏彌漫著酒席殘留的味道,那是一種濃鬱的酒香和食物的香氣交織在一起的獨特氣味。
賀景昌拿著一個食盒,帶著賀景春輕車熟路的走了不起眼的角落。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那個大水缸。他吃力地把水缸搬開,露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狗洞。這個狗洞看起來有些破舊,周圍的泥土也有些鬆動。賀景昌有些不好意思地紅著臉看著景春,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偶爾來一次都是鑽狗洞的……”
景春見狀,不禁笑出聲來。他溫柔地擺擺手,安慰道:“無礙,我不嫌棄爬狗洞。”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率先鑽進了狗洞。賀景昌見狀,也趕忙跟隨著景春,鑽了進去。等景昌爬進來後,兩個人再搬著院內的一個水缸,把那個洞給堵上。
景春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環顧四周。當他的目光落在院子裏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狠了。
整個院子空蕩蕩的,除了幾棵孤零零的樹木外,別無他物,落葉似乎是很久沒掃了,堆積了一堆敗葉。景春跟著景昌往裏麵走,整個抄手遊廊光禿禿的,窗戶上的玻璃也破碎不堪。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整個院子都被籠罩在一片淒涼的氛圍之中。
剛走到門口,一股濃烈的中藥味便撲鼻而來。景春停下腳步,仔細的聞了聞味道,聞出是齊國安前幾天給配的藥方,便放下心來走了進去。
屋內的擺設幾乎都沒有,幾乎可以用簡陋來形容。一張破舊的桌子,一張拔步床,還有一個大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一個瘦弱的丫頭正蜷縮在炕上,似乎正在休息。
這場景把景春給看得心酸。他前世看書的時候知道不得寵的妾室日子難過,真正親眼目睹這一幕時,沒想到竟如此的艱難。
賀景昌注意到景春目瞪口呆的樣子,心中一陣慌亂,他以為景春是在嫌棄這個地方太過簡陋。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頭也低了幾分,有些不敢麵對景春的目光。
那丫頭似乎睡得並不安穩,仿佛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當兩人輕輕的腳步聲傳入屋內時,她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像是被驚擾的小鹿一般,猛地從床上坐起。
“誰?誰在那裏?”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驚慌,顯然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賀景昌見狀,心中一緊,連忙快步上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時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噓,小光姐姐,是我。”
他的聲音輕柔,生怕再嚇到她。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小光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她眨了眨眼睛,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餘光,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四少爺!”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喜,但還是盡量壓低了音量,生怕吵醒了宋姨娘。
這一動靜卻是把床上的宋姨娘給驚醒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有些吃力地發出聲音:“昌兒……”
賀景昌聞聲,急忙轉身奔向床邊,緊緊握住宋姨娘那蒼白的手:“母......姨娘,是我。”
宋姨娘的眼眶濕潤了,淚水在她的眼角打轉,她激動得無法自抑,雙手不停地撫摸著賀景昌的腦袋,這個孩子是她生命中的珍寶。
又聽到他喊自己姨娘,發覺旁邊還有別人。她轉過頭,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賀景春身上。賀景春顯得有些拘謹,他靜靜地站在那裏,與宋姨娘對視著。
她以前並沒見過賀景春,對這個陌生的少年感到有些陌生和不安。所以隻是用一雙枯木般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賀景春,露出了疑惑和戒備。
賀景昌見狀,急忙向宋姨娘解釋道:“姨娘,這是三哥哥,他和他的師父這幾日一直在給您開藥呢。今天是我央求他來給您把脈看病的,您不用怕。”
小光連忙上前扶住宋姨娘,讓她慢慢坐起身來。景春看到了她瘦到佝僂的身形,不敢再往下看。景昌連忙把一個食盒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擺在小幾上:“姨娘,這是二姐姐今日婚宴上的菜,我給您帶了些和小光姐姐一起吃。”
他又和小光一起把那小幾抬到床上,讓宋姨娘吃飯。宋姨娘卻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緩了一口氣,才慢慢出聲:“有客人在這裏,我這樣失態,實在是不好。”
景春趕忙上前安慰她:“姨娘先吃東西要緊,您吃好了我再給您把脈,不急在這一時。”
宋姨娘凝視著景春,目光交匯,仿佛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終於,她緩緩開口:“一直聽四少爺說,大少爺和三少爺對他關懷備至,宛如親兄弟一般,奴婢在這給您謝過了。”
做姨娘的,心中的苦楚又有誰能真正知曉?自己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卻無法養在自己身邊,甚至在旁人麵前,連自己孩子的名字都不能說出來,而孩子也不能像其他正室的孩子那樣,親昵地叫自己一聲“母親”。這其中的心酸,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道盡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景春聽了宋姨娘的話,顯得有些拘謹,他稍稍垂首,輕聲回應道:“姨娘言重了,四弟弟他年紀尚小,我們做兄長的自然應當多加照拂。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姐妹之間相互照應,本就是理所應當的。”
說完,景春便禮貌地向宋姨娘告退,轉身走出了房間。他靜靜地站在門外看著月色,等待著宋姨娘用完飯。過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景春這才重新踏進房間,來到宋姨娘麵前為她把脈。
景春用手帕蓋住了手腕,細細聽脈起來。齊國安教過他怎麽把脈,還教他背了口訣。他仔細感受脈搏大小,快慢,硬軟,浮沉,勻亂。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似乎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一旁的賀景昌見狀,心中愈發焦急,連忙追問:“三哥哥,到底怎麽樣了?”
景春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問了宋姨娘的飲食習慣和生活作息。待問清楚後,他便拿起筆,一邊在紙上寫著藥方,一邊向賀景昌解釋起宋姨娘的病情來:“我才疏學淺,但也能肯定姨娘以前小產過,加上小月子沒做好,導致身體落下殘疾。”
說到這裏,景春頓了頓,接著說道:“姨娘,您快把以前喝的那些藥全部扔掉,一口也不要再喝了……”他的話語有些猶豫,似乎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有些話,他不能說的太明白,宋姨娘卻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喝的那些藥......她想起了是二夫人為了做麵子,叫人每個月熬了補身體的藥來,當時,她還特意叫人將藥拿到外麵找大夫看過,確定沒問題後才敢放心喝。
可如今,眼前這位三少爺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宋姨娘的眼神忽然變得冷漠起來,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苦笑著說道:“我明白了。”
景春點點頭,繼續道:“姨娘飲食常年清淡,食材也不是很新鮮,起碼要喝幹淨的小米粥才行。隻是姨娘這身子......”
他的語氣略微有些遲疑,被宋姨娘聽出來了。她死死的看著賀景春,心中早已有所準備,口吻堅定了下來:“三少爺,奴婢這身子如何,您就和我攤開了說,事到如今,倒也沒什麽受不住的了。奴婢的身子......是不是不太好?您隻管老實告訴我。”
她的聲音雖然有些顫抖,賀景春的心中不禁一緊。
宋姨娘的身體早就如強弩之末一般,如今隻是在撐著一口氣罷了。二夫人不給她好好醫治,拖過了最佳時間,早就......
景春眼神一暗,目光閃躲,稍稍別過頭去,過了會才斟酌著回她:“姨娘放寬心,能好起來的。”
然而,他的話語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宋姨娘自然能夠聽出其中的端倪。
宋姨娘卻並不相信,她在內院中摸爬滾打這麽久,又豈能看不出來?
她緊緊地抓住賀景春的手,仿佛那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輕輕地搖著頭,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兒裏,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緊緊抓著賀景春的手,輕輕搖頭,用力的喘著氣:“三少爺,您沒說實話,奴婢心不安啊......”
景春艱難的轉頭看著賀景昌,,滿臉都是無奈和苦澀:“我才疏學淺,隻能診到這了。”
宋姨娘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鬆開了賀景春的手。
她慘笑一聲,那笑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淒涼:“三少爺,奴婢知道了,縱使這副殘軀活不了多久,卻也謝謝您這麽晚還不辭辛勞的過來為奴婢診治。”
賀景春無力地扯出一點笑容,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他輕輕地對著宋姨娘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然而,就在他點頭的那一刹那,宋姨娘卻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了一般,悲痛欲絕地嘶吼了一聲:“您果然沒說實話,奴婢的日子早就沒多少了是不是?!”
這聲嘶吼如同夜梟的哀鳴,在這靜謐的夜晚回蕩著,讓人毛骨悚然。
賀景春被宋姨娘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吃驚的看著宋姨娘的這般反應,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哪裏不對。
他隻能趕緊安慰她:“姨娘莫急,您的身子隻是虛弱,再加上這些年來調理不當,才會顯得如此孱弱。隻要您安心靜養,慢慢調養,定然能夠恢複如初的。”
賀景昌聽了這話心中一陣酸楚,止不住的流淚,他這幾年看著自己姨娘拖著這殘破的身軀苟延殘喘,如今看著姨娘的反應如此失態,怕是受不住這打擊。
他趕緊把景春拉走,和他行了個禮道歉:“姨娘身子弱,連著精神也不好。方才有些失態。還望三哥哥莫要怪罪。”
景春看著他一臉愁容的樣子,心中也不禁有些不忍,他輕輕地拍了拍賀景昌的肩膀,安慰道:“無妨,我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這副藥方你且收好,想法子去外麵的藥鋪抓藥回來,給姨娘服用就好。”
賀景昌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副藥方,仿佛有千斤重般。
等賀景昌也走了以後,宋姨娘原本悲戚絕望的臉色慢慢收斂住了,像是暴風雨過後的海麵,逐漸恢複了平靜。
她嘴角的冷笑如同鬼魅一般,緩緩地爬上了臉頰,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剛才還害怕得發狂的眼神,此刻已被一股陰鷙所取代,原本渾身顫抖的雙手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製住了一般,死死地抓住了腋角。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雷聲,這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就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開來。
宋姨娘對這雷聲似乎毫無察覺,她由剛開始的冷笑逐漸放聲大笑,最後笑的有些癲狂,宋姨娘對這雷聲似乎毫無察覺。
她一邊咳嗽著,一邊淒厲地笑出聲來,那笑聲在這寂靜的夜晚中回蕩,猶如來自地獄的鬼魅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到了大半夜,天空忽然下起雨來。這雨來得如此突然,景春的咳疾又複發起來,一夜沒睡好。
喜歡什麽?男的穿越到古代宅鬥?!請大家收藏:()什麽?男的穿越到古代宅鬥?!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